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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時便各自衝著薄玉喬行禮,隨即便離開了瓊枝閣中。待到二人離去之後,翠芙已然將浴水備好,黃鶯在其中撒入牡丹花瓣,兌好牛乳,這才喚了薄玉喬入了耳房之中。
薄玉喬入了耳房之後,便先將盤住墨發的紅梅金絲鏤空珠花給取了下來,而後徑直將頭髮披散開來,把身上穿著的外衫一件件褪下,這才踩在小杌子上頭,逕直步入浴水之中。
沐浴過後,薄玉喬由著翠芙給她絞乾頭髮,她自己則是倚靠在貴妃榻上,手中拿著一本賬冊,心下倒是琢磨著該如何給蓬萊樓定下規矩。
若是這蓬萊樓似普通的酒樓一般掌管,恐怕要不了幾時便會生出紕漏,倒不如似現世的私企一般,加之以提成,想必如此的話,酒樓中的小廝便不會那般懈怠。
且蓬萊樓的賬目,之於薄玉喬的而言,細細驗算也並非難事兒,所以她自是不怕賬目上出紕漏。但是有關採買之人,卻不得不防,畢竟採買這一塊兒,可是油水最足也最為主要的地界兒,若是有人以次充好的話,那要不了幾時,蓬萊樓的名聲恐怕也便費了。
說實話,薄玉喬最為信任之人,應當數翠芙黃鶯,畢竟這兩個丫鬟原本便是伺候她的,且身契還在她手上,想必也不敢生出什麼旁的事端。但翠芙黃鶯身為女子,採買之事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此事便只得交給青衣來做。
思及此處,薄玉喬不禁有些煩躁,抬手揉按著後頸,只覺酸脹不已。待頭髮被絞乾之後,薄玉喬便徑直起身,差使黃鶯將宣紙徽墨給取出,她欲要好生給蓬萊樓定下規矩。
翠芙在一旁細細研磨,而黃鶯則是將宣紙給鋪平,也不言語,便靜靜的候在一旁,恭順的候在薄玉喬身旁。
薄玉喬現下能想到的,除了提成之外,便只有讓青衣與孫有甲相互制衡了。這兩個小廝都是聰慧的,但越是聰明,越容易自作聰明,如此便不可不防。
孫有甲時時可以待在蓬萊樓中,當做掌櫃自是極好,而青衣則是要不時回到薄府之中,所以掌管採買之事,時不時是查探一番即可。至於那請來的賬房吳先生,薄玉喬先前也見過幾次,瞧著這人便極為刻板,大抵是讀書讀得太多,方才養成了這幅脾性。
不過性子刻板些也有好處,畢竟偷奸耍滑之事想來便不會做的太多,如此一來,薄玉喬便可放心了。
有關提成的部分,她思來想去,還不如讓舅父親自監管著,哪個小廝這月做的活計最多,便獎賞二兩紋銀,如此的話,想必也不會出亂子。
餘下旁的事情,便由舅父做主即可。眼下薄玉喬不欲將她與舅父的關係公諸於眾,只消讓旁人知曉舅父是不能怠慢的即可。如此的話,想必要不得多少時候,便能覺出這些人手的心性了。
薄玉喬思量一番之後,手下也並未停頓,不多時一篇極為工整的簪花小楷便躍然紙上。薄玉喬待到墨跡已然全干之後,便將宣紙交到黃鶯這丫鬟手中,對著她吩咐道。
「眼下青衣想必已然歸來,你便去將這宣紙送到青衣那處即可,讓他明日再去一次蓬萊樓,好生給蓬萊樓中人講講規矩。」
話落,薄玉喬便瞧著黃鶯這丫鬟有些臉紅了,便彷彿熟透的蝦子一般,真真是讓人不禁啞然失笑。想來這丫鬟如今已然過了及笄之年,若是將之配給青衣這小廝的話,想必也是不錯的歸宿。
思及此處,薄玉喬杏眸一轉,開口道。
「黃鶯,今日我便問你一句,你可願意嫁給青衣?如若願意的話,我便將你的身契還你,如此可好?」
聽得此言,黃鶯這丫鬟不止面龐漲的通紅,連眼眶也有些紅了。只見黃鶯陡然便落下淚來,抽哽著開口道。
「小姐,奴婢還想在身旁伺候您,若是嫁給了青衣的話,是否便要離開您身畔了?」
瞧見黃鶯這幅哭的可憐見的模樣,薄玉喬菱唇微勾,輕聲安撫道。
「如今自是不能將你配給青衣,不過待到明年我出閣之後,你二人在婚配便無事了。倒是你在我身旁做個管事娘子,不也是極好的?」
聞言,黃鶯眨眨眼,顯然是並未想到還有這種法子。薄府的規矩有些森嚴,若是她此刻婚配的話,便不能伺候在未發嫁的姐兒身邊,以免提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教壞了府中的姐兒。因著如此,黃鶯才一直不欲應下青衣。不過此刻聽得薄玉喬的言語,這丫鬟胸臆間一直懸著的大石也已然落下,登時便破涕為笑。
見狀,薄玉喬也不禁彎了彎杏眸,又將眸光放在一旁的翠芙身上,問道。
「翠芙,你可有心儀之人,若是有的話,也莫要羞窘,逕直告知於我即可。」
聽得此言,翠芙一張清秀的小臉兒也漲的通紅,趕忙搖頭不止,開口道。
「小姐您莫要打趣奴婢了,奴婢可不願發嫁,在小姐身旁伺候一輩子,做個管事嬤嬤那多自在?又何必上趕著去孝順公婆呢?」
聞言,薄玉喬也不欲多言,畢竟翠芙這丫鬟自己有想法亦是極好的,她也不能逼著人家發嫁。
待黃鶯離去之後,薄玉喬便徑直起了身,沒讓丫鬟跟著,自顧自披上一件外衫,入了院中迴廊之上。
薄玉喬微微抬眼,瞧見墨色的天幕上掛著一輪彎月,彷彿白玉一般的顏色,讓她不禁微微有些恍惚,眼神亦是帶著些許空濛。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這詩真真是寫的極好,不過在這大乾王朝之中,旁人是不
會知曉這《春江花月夜》的。即便如此,薄玉喬也不欲拿著自己腦海中的那些唐詩宋詞譁眾取寵,原本她便並非什麼才女,又何必拿著旁人的心血往自己面上貼金,如此著實是過不去良心那一關。
忽而身後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薄玉喬聽在耳中,心下便知來者的身份了。在她身旁伺候的人,會武功的只有一個,便是素墨。素墨習武的時候不斷,所以在走路之時,腳步聲也比旁人清淺不少,薄玉喬聽了足有八年,自然是極為分明。
「你回了,孫有甲事情辦得如何?」
即便薄玉喬背對著自己,素墨仍是不敢怠慢,畢竟主僕有別,這一點她自是時時放在心上的。
「回主子的話,孫有甲辦事倒也麻利,待僕與青衣到了蓬萊樓時,他已然尋著了四個廚子。僕按照您的吩咐,讓那四個廚子親自做了拿手菜,請舅老爺品鑒一番。舅老爺對那四個廚子的手藝也是極為滿意,想來手藝應當是不差的。」
聽得此言,薄玉喬心下不禁點頭。她身邊伺候著的這幾個丫鬟,只有素墨讓她最為滿意,但眼下因著瑞王之事,薄玉喬對素墨也不禁升起了幾分疑竇。這種連身邊人都要防著的日子,她真真是不欲再過。
薄玉喬輕歎一聲,逕直轉過身子,杏眸灼灼,便這般望著素墨。
「素墨,你這名兒還是我起的,自你跟在我身畔,如今已然八年了罷?」
聞言,素墨也不住微微頷首。自從入了這瓊枝閣中,便再也沒有死士十二,剩下的則是一個丫鬟,名為素墨的丫鬟。
「回小姐的話,是已然有八年整了。」
瞧見素墨那副低眉斂目的恭謹樣子,薄玉喬心下真真有些難受,這些日子裡的抑鬱,將她推進一個逼仄的小巷之中,讓她難以忍受,有些話,也是不吐不快。
薄玉喬微微抿起菱唇,自顧自的坐在欄杆上,隨即便好似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素墨,你說到底瑞王是你的主子,還是我是你的主子呢?」
聽得此言,素墨登時心頭一震,她在薄玉喬身邊伺候了足足八年,自然是清楚薄玉喬的脾性,此刻小姐這般言語,便是疑了自己?
素墨瞪大水眸,眼眶也不禁微微有些泛紅。這八年來,她對薄玉喬盡心盡力,從未敢生出半點異心,怎的到了此刻,還會使得小姐生疑?原本死士是不該有感情的,但她初入瓊枝閣時,薄玉喬不過只是個六歲的娃兒罷了,素墨自然是悉心照料,不敢有絲毫怠慢。
卻不曾想,到了此刻,小姐還是對她生疑了。
想明白其中關節,素墨唇邊顯出一絲苦笑,逕直開口道。
「自出了瑞王府起,素墨的主子便只有小姐一人,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亦是不會行背主之事!」
見著素墨眸中一閃而逝的悲慼,薄玉喬心下也是有些難過,登時便泛起一絲淡淡的悔意。素墨這丫鬟在她身旁伺候也有些年頭了,自是瞞不過旁人。且她原本便是瑞王府的死士,若是瑞王再差使素墨的話,恐怕這一子明棋,亦是不好走的,瑞王並非庸人,恐怕也不會由著自己這般容易的便尋著他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