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用過晚膳之後,便徑直歇下了。既然已然知曉甄老夫人明日要來府,那所謂合歡之藥,也無需用的太早,畢竟讓那老太太親眼瞧見自己的孫兒玷污了薄玉瓊的清白,想必薄玉瓊這小娘子也便能成功入了甄家了。
思及此處,薄玉喬心下倒是微微有些猶豫,雖說甄凌這廝將主意打到她頭上來,但因此將他與薄玉瓊牽扯在一處,著實有些不大厚道。不過薄玉喬也只迷茫了一瞬罷了,只消她下藥那日,給甄凌與薄玉瓊一個選擇的機會,屆時到底是何結果,便是他二人的命數罷!
翌日,薄玉喬起的倒是並不算晚,自那日宮宴之後,老太太對她便更是予取予求,雖說其中含著些放任的意思,但薄玉喬倒是半點也不介意,否則辦事束手束腳的,也未免有些逼仄了。
薄玉喬此刻並未去老太太的壽吾院中,反而是派黃鶯翠芙這兩個丫鬟出去打探消息,大抵辰時將過,這兩個丫鬟便一齊回到了瓊枝閣的正堂之內。
瞧見那兩個丫鬟,薄玉喬也並未直起身子,逕直倚靠在貴妃榻上,素手將荔枝外頭的那一層硬殼兒給除了去,露出其內光潔如玉的瑩潤果肉。
薄玉喬將剝好的荔枝放入口中,待細細嚼咽之後,取來一旁的錦帕拭淨手後,這才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甄老夫人可到府內了?」
聞言,黃鶯尚未開口,翠芙這丫鬟便徑直上前一步,清秀的面龐上略帶了一絲急切,道。
「回小姐的話,甄老夫人方才便已然入府了,先去探望了老太太一番,而後便徑直往姑奶奶所居的凝翠閣趕去。」
聽得此言,薄玉喬菱唇微微勾起,杏眸眨了眨,那副狡黠的模樣,便好似貓兒一般,勾的人心癢難耐。
只見薄玉喬微微抬起袖襟,輕輕擺了擺手,絲薄彷彿無物的錦緞便徑直順著如玉的手臂滑落,露出那一抹雪白。好歹此處並無男子,否則恐怕都要被薄玉喬的模樣給攝去了心神。
「罷了,你二人便先去歇著罷,此處無需你們伺候了。」
聞言,翠芙與黃鶯對視一眼,而後一齊衝著薄玉喬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待黃鶯翠芙二人行至離正堂有些腳程的連廊處,翠芙原本清秀的小臉兒上才現出一絲頹唐之色,抬眼掃了黃鶯一眼,逕直開口道。
「黃鶯姐姐,你可發覺,近日素墨姐姐不在了,小姐彷彿吩咐的事情也少了一半,莫不是不將咱們二人看做心腹?」
聽得翠芙此言,黃鶯登時便蹙緊眉頭,她怎的也未曾想到,翠芙這丫鬟看著老實,但卻有膽子在暗地裡編排主子,著實是有些越矩了。
黃鶯抿了抿唇,本想忍耐一番,畢竟她與翠芙一樣,不過是一等丫鬟罷了,自然是沒資格教訓於她。但一想這妮子若是日後更為放肆的話,恐怕便連小姐都饒不了她。如此恐怕翠芙更得不著好,黃鶯登時便開口規勸一聲。
「翠芙,你我二人都不過只是奴婢罷了,小姐有什麼吩咐,咱們自當竭力去做,哪裡能暗自揣度主子的心思?若是被讓人聽得風聲的話,恐怕即便小姐不收拾你,也自有旁人出手!」
黃鶯此刻一雙水眸瞪大,她這丫鬟原本便是薄玉喬身旁伺候的人中,相貌最為嬌艷的一個,此刻略帶著氣怒的模樣,便彷彿綻放的花兒一般,瞧著極好,再加上黃鶯人如其名,嗓音真真是彷彿曲樂一般,極為悅耳,即便是規勸的言語,也帶著一股子難言的韻味兒。
不過翠芙此刻可絲毫不覺得黃鶯的聲音悅耳,眼下她是最最不耐這些勞什子規勸,便好似她自己十惡不赦一般。
翠芙胸口微微起伏,忍了又忍,見著黃鶯終於閉嘴了,這才僵著臉開口道。
「黃鶯姐姐放心,妹妹我自然是能分得清輕重,定然不會使得小姐蒙羞。」
聽得此言,黃鶯微微覺得有些不對,又欲開口,卻不防被翠芙這丫頭給打斷了,將要出口的言語便那般直愣愣的哽在喉間,真真是讓黃鶯難受至極。
「如若黃鶯姐姐無事的話,那妹妹我便先告退了。」
說著,翠芙這丫鬟面上尚帶著幾分冷色,淡淡的掃了黃鶯一眼,敷衍的福了福身子,隨即便徑直轉身而去。
見狀,黃鶯愕然的瞪大眼,心下雖說惱怒,但更多的卻是驚詫。原本那個羞澀靦腆的翠芙到底去了何處,怎的會變成現下這幅模樣。
黃鶯蹙著眉,狠狠的在原地跺了三下腳,隨即便徑直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走了有一會子,便瞧見了面上帶著幾分笑意的青衣,這廝正興沖沖的衝著黃鶯招了招手,大抵是因著見著心上人的緣故,太過歡喜,此刻青衣也並未瞧見黃鶯不虞的面色。
行至近前,青衣終於瞧出黃鶯這丫鬟的不對了,登時一陣清秀的面龐便顯出一絲為難之色,苦著臉衝著黃鶯開口道。
「都是我不好,怎的生的一副這般不討喜的容貌,方才使得面前的小娘子不虞!」
聽得青衣耍寶的言語,黃鶯雖說心下仍是有些氣怒,但也清楚不好遷怒在青衣身上,登時便橫了那廝一眼,而後便不由的勾起一絲笑意。
見著黃鶯笑了,青衣也不由的歡喜起來,而後便徑直自袖中取出一支絞絲銀鐲兒,牽起黃鶯的小手兒,不由分說的將絞絲銀鐲套在了黃鶯腕間。
瞧見那做工極為精緻的絞絲銀鐲,黃鶯也知青衣尋這物什,定然是極用心的,當下便不禁有些歡喜,眉眼處的煩悶一掃而空,含羞帶臊的掃了青衣一眼。
青衣自然清楚黃鶯的心思,知曉
黃鶯心下的郁燥已然散了,這才正色的開口問道。
「你方才是怎的了,因何煩悶?不妨與我說說,咱們兩個到底主意多些。」
聞言,黃鶯面上帶了一絲猶豫之色,不知如何與青衣開口,畢竟方才與翠芙生出的事端,連口角都稱之不上,不過便是不歡而散罷了。她這般小題大做,未免有些矯情,再說若是讓小姐聽得了風聲,對翠芙遷怒便不好了。
思及此處,黃鶯猛地轉身,低眉斂目,動了動唇瓣,逕直開口道。
「人家小娘子之間的事情,怎好與你說道,你現下便辦好小姐的差事,如此方才是正道,可莫要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知道嗎?」
聽得此言,青衣面上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他最最歡喜黃鶯這丫頭對他的關切,當下便一把握住黃鶯的皓腕,低聲開口道。
「娘子所言極是,為夫莫敢不從。」
小兩口便在迴廊處訴著衷腸,而薄府另一處可便沒有這般平靜了。遠道而來的甄老夫人眼下正處在薄嬈所居的凝翠閣中,甄老夫人雖說對薄嬈這個年年往娘家跑的兒媳心生不滿,但到底也是重子嗣傳承的,一聽得薄嬈要將腹中的胎兒給落了,便馬不停蹄的自太原郡趕了過來。
入了薄嬈所居的主臥之中,甄老夫人一眼便瞧見了倚欄凝望的薄嬈,穿著一身單薄的乳雲紗對襟衣衫,更顯身量清減。
見狀,甄老夫人心下更怒,她雖說不知何人給她送的信,但卻信了那書信之中的內容。畢竟,能清楚的知曉薄嬈與凌哥兒生辰八字之人,想必身份亦是不簡單。且信中無非是寫著,因著薄嬈身子不好,現下須得細細調養,所以腹中的孩兒便不能保住了。之於甄老夫人而言,家中子嗣為重,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為妾:妙
方一見著那封信時,甄老夫人簡直可稱得上又驚又喜,薄嬈嫁給宓兒已然十多年了,便只得凌哥兒一個獨子,眼下好不容易再有了身孕,哪裡能說落胎便落胎呢?為了家中子嗣繁茂,甄老夫人也顧不得所謂臉面,便一路風塵的趕到京中。
此刻主臥之中伺候的冬憐夏語瞧見了甄老夫人,這兩個丫鬟心下著實驚詫不已。老夫人現下不應當遠在太原郡嗎?怎的會入京?難不成老夫人已然知曉夫人腹中的孩兒並非老爺的血脈,所以這才來興師問罪嗎?
思及此處,兩個丫鬟顫巍巍的欲衝著甄老夫人福身,想要開口知會主子一聲,卻不防甄老夫人忽的揮揮手,示意她二人下去。
見老夫人如此吩咐,冬憐夏語登時也不敢放肆,便徑直退下了。而薄嬈正瞧著窗外的合歡樹,略有些出神,以至於現下都並未察覺房中的動靜,更是不知曉甄老夫人已然到來之事。
待到這主臥之中僅剩下這婆媳二人之時,甄老夫人終於忍不住了,逕直上前一步,戴著藍白琉璃珠鑲嵌金腕輪的左手微微抬起,拍了拍薄嬈略有些清瘦的肩頭。
察覺有人觸碰自己,薄嬈微微蹙了蹙眉,將要訓斥這人不懂規矩,卻不妨將甄老夫人的那一張保養得宜的面龐收入眼底。
薄嬈原本便心虛至極,此刻瞧見自己的婆母,更是大驚失色,清麗的面龐血色盡褪,蒼白的與白紙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