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薄玉喬面上是一派惹人憐的模樣,但心下真真氣怒至極,畢竟這宮宴獻舞一事,全憑家中長輩做主,小輩們自然是違拗不得的。薄正不欲已然定親的薄玉容壞了名聲,便將主意打在自己身上,真真是好謀劃啊!她薄玉容是薄府的小姐,難道自己就不是薄府的小姐了嗎?
「祖母,喬兒蠢笨至極,自然是學不會舞蹈的,若是丟了咱們薄府的顏面,那喬兒可就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此刻,薄玉喬口中言語中的推拒之意極濃,但凡老太太能對她有半點祖孫之情,恐怕也不會捨得為難薄玉喬,畢竟一旦去了宮宴獻舞,她這輩子便幾乎算是無望了,一個名聲已然敗了的小娘子,生在薄家這個染缸中,恐怕用不了多少時候,便會被磋磨的不成樣子。
聽得薄玉喬的言語,老太太面色絲毫未變,仍是素日的慈和之色,但是那雙古井不波的鳳眸,此刻便彷彿深不見底一般,半點也並未將心思透露出來。老太太抬起手中的茶盞,其中的老君眉大抵有些微燙,現下正溢出裊裊的水氣,遮住老太太的面龐,使人看不真切。老太太輕啜了一口茶盞之內透亮的茶湯,隨即才緩緩抬頭,望著薄玉喬,低歎一聲,道。
「喬姐兒,祖母亦是捨不得你,但如今宮宴獻舞,乃是天家的吩咐,咱們薄府也不能違拗天家的意思,否則便是對皇室不敬,你父親不過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罷了,著實是有些為難啊!」
聞言,薄玉喬也並未言語,不過微微低垂的頭,玉手輕輕摩挲左腕上的和田羊脂玉鐲,好一會子,這才抬眼望著薄正,淡淡開口道。
「父親,咱們薄府也不止我一個姐兒,為何非要喬兒去宮宴獻舞?」
薄玉喬此刻言語中並未帶著半點怒氣,反而平靜的彷彿湖水一般。但越是如此,便說明她心下氣怒的厲害。眼下看來,老太太真真對她是沒有半點憐憫,在無事之時,將她薄玉喬當做小貓小狗逗弄著,但一旦有何為難之處,便即刻將她這個孫女兒當做棄子,毫不留戀的便徑直給摒棄了,真真冷血。
聽得薄玉喬膽敢頂撞自己,薄正心下更怒,只覺薄玉喬自從死了生母之後,便變得如此無禮,比之容姐兒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且原本喬姐兒便只是個庶出罷了,根本無法嫁入大族之中,如此還不如讓她入宮獻舞,也好討得太后娘娘歡喜。
「喬姐兒,除了容姐兒之外,便只有你是父親的女兒,入宮獻舞之人原本便是要官員之女,此事是太后定下的,旁人也不得違拗,父親真真是沒有法子,你姨娘那般善解人意,想必喬姐兒也會如同你姨娘一般,不忍為父難做不是?」
即便早便知曉薄正是個無恥之人,薄玉喬也從未想到他居然有臉在自己面前提起姨娘,若非他不管不顧,姨娘也不會一頭撞死在廊柱之上!現下為了讓自己入宮獻舞,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薄玉喬緊緊盯著薄正那張俊美無鑄的面孔,心下嘲諷的緊。這人真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皮相,內裡簡直污穢至極,讓人望之欲嘔。
思量了一會子,薄玉喬也知薄正與老太太心意已決,無論自己想出什麼法子,入宮獻舞恐怕也是免不了的。如此的話,莫不如藉著這個時機好生為自己謀劃一番,省的白白的吃了虧。
此刻,薄玉喬眼眶微紅,微微震顫的眼睫彷彿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讓人瞧著便不禁心生憐意。薄玉喬微微抿唇,她知曉自己的容貌生的極好,薄府的這五個小娘子,恐怕只有自己生出這幅盛極的容貌,畢竟如若她是那般形容不堪的小娘子的話,薄正與老太太也不會讓她入宮丟臉。
「父親、祖母,喬兒若是入宮獻舞之後,恐怕便也沒甚閨名可言了,既然如此,今日喬兒便求父親祖母應下一件事,也好讓喬兒安心。」
薄玉喬此言真真沒有半分遮掩,直接戳開了薄正與老太太的蒙著的那層表象,使得老太太略有些蒼老的面龐上登時也現出氣怒之色,她從來未曾想到,喬姐兒居然是這等膽大包天之人,居然有膽子頂撞長輩,真真是與她生母那個不祥之人一般,讓人厭惡至極。
之於老太太不虞的面色,薄玉喬並不在意,反正現下已然撕破臉了,又何必在佯作一派和樂的表象?
薄正聽得薄玉喬言語,兀自沉吟片刻,蹙緊眉頭,與老太太相視一眼之後,這才衝著薄玉喬開口道。
「喬姐兒,你需要父親應你何事?如若不是太過為難的話,那父親便做主了。」
聞言,薄玉喬嗤笑一聲,嬌艷的面上也現出一絲譏諷之色,眉眼彎彎的瞧著她這父親,笑道。
「喬兒不知父親這太過為難是何程度?若您事事都要為難的話,那恐怕喬兒也無法入宮獻舞了,畢竟此事之於女兒而言,才是最最為難的。」
話落,薄玉喬瞧見薄正登時變得鐵青的面色,心下真真是極為爽快,薄正這廝也未免太瞧不起自己了,想要平白將她薄玉喬糊弄過去,可真是白日做夢!
「喬姐兒,既然如此,你便說罷!」
薄玉喬也不欲再與薄正虛與委蛇,畢竟似薄正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定然是重諾守信的,這人可是極為看重自己的名聲,如若不然的話,他這戶部尚書的位置恐怕便坐不穩當了!。
思及此處,薄玉喬面上的笑意更濃,逕直站起身子,蓮步輕移,行至薄正面前,緩聲道。
「父親,喬兒也知曉父親的難處,所以自是不會讓您難做的,女兒所求不多,不過是希望婚事能由著自己做主,想必此等小事兒,父親定然會應下的罷?」
聽得薄玉喬的言語,薄正倒是有些愣住了,他卻是未曾想到,喬姐兒所求的便是自己的婚事。畢竟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哪裡能由一個小娘子做主?不過眼下他定然是要將喬姐兒給安撫好了,省的再為這入宮獻舞之事為難。
薄正此刻面上顯出一絲疲態,抬手揉按這額角,好一會子才轉頭望向老太太,問道。
「母親,您怎麼看?喬姐兒的婚事可否由喬姐兒自己做主?」
原本聽得薄玉喬的言語,老太太便面色不虞,她活了大半輩子,也從未見過這般大膽的小娘子,居然欲要自己做主婚事,如此的話,將父親嫡母放在何處?她薄玉喬真真不愧是個庶出的,半點也沒有高門大戶中小娘子的教養,便好似商戶女一般,凡事算計,惹人生厭。
現下,老太太手中紋繡月桂的錦帕已然被攥的發皺,但她還恍然未覺一般,默然的端坐在主位上,看也不看薄玉喬半眼,嗤笑一聲,道。
「老身倒從未見過似你這般大膽的,你以為自己挑選夫婿,就能挑著多好的人家?喬姐兒,你不過只是個庶女出身,莫要將自己看的太高了,省的到時跌的慘了些,咱們府中也沒有法子再幫你了。」
老太太此言倒是極為清楚,無非便是在敲打薄玉喬,讓她不要太過放肆了。知曉了老太太的心思,薄玉喬面上諷刺之意更濃。老太太現下是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即便她的婚事由府中長輩做主,恐怕也不過是低嫁了,畢竟以封氏對自己的厭惡,也定然不會讓她薄玉喬好過!
「祖母您身子不好,喬兒的事情哪裡能讓祖母憂心呢?若是如此的話,父親恐怕便要埋怨喬兒不孝了!」
薄玉喬此刻笑容越發嬌艷,老太太瞧著,也覺得心下越發氣怒。不知何時,這在她面前那般恭順的小娘子,此刻已然膽敢如此放肆,竟然明裡暗裡的詛咒自己,真真是氣煞人了!
一旁躬身伺候著的岑嬤嬤見著老太太蒼白的面色,心下也對喬小姐不由的升起了幾分埋怨。再怎麼說老太太也是喬小姐的長輩,即便入宮獻舞一事傷著了喬小姐的心,但她這般無禮,真真是做的有些過了。
思及此處,岑嬤嬤便板著蒼老的面孔,逕直上前一步,衝著薄玉喬冷聲道。
「喬小姐,望您自重,您可知曉,您現下在府中的舒坦日子,都是藉著老太太的歡喜,如若您再這般放肆的話,傷了祖孫的情分,那日後即便是後悔了,恐怕也無力回天。」
瞧見岑嬤嬤這幅一板一眼教訓自己的模樣,薄玉喬面上現出不以為然之色。畢竟她薄玉喬即便是庶出,也是薄府的主子,岑嬤嬤即便在老太太面前極有臉面,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奴才居然有膽子教訓主子,這便是薄府的規矩!
之於岑嬤嬤的言語,薄玉喬便彷彿充耳不聞一般,面色未變分毫,只是緩步上前,又道一聲。
「父親祖母思量的如何了?可否給喬兒一個准信兒?」
見狀,岑嬤嬤登時也氣的面色鐵青,在這薄府之中,即便是身份最為尊貴的容姐兒,見著她也要規規矩矩的,但現下薄玉喬不過是個庶女罷了,竟然敢如此無禮,若是不好好磋磨她一番,亦是難洩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