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瞇眼抽了口煙,單手插兜嗯了一聲,然後說,「這票給了我兩張,最好的位置,你說,另一張主要想給誰?」
項默森也是不聲不響的抽煙,沒管他說的話。
「我也就當個傳話的,你這還沒出院,去不了就算了,給人家打個電話也行。」
許奈良背靠在窗台上,垂著臉,和項默森說話的時候抬手捏眉心。最近手裡事情太多,睡眠不足,在項默森面前放鬆的狀態,顯得精神不是很好。
「看情況。」項默森只說了一句。
滅了煙,凝神看了許仁川很久,他很冷靜的問他,「你說一下,當時梓寧和小晞分手是怎麼回事?」
許仁川沒料到他會問起這個,一時怔忪,片刻後才反問,「你聽誰說了什麼?」
項默森負手而立,似笑非笑瞧著他,「你以為梓寧突然行兇,沒有原因的?心裡不痛快了那麼久,要對我動手早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許仁川看他一眼,眼裡情緒複雜,他接不上項默森的話,這是他第一次在項默森面前顯得底氣不足。
他還記得多年前和項默森在餐廳用餐,二樓卡座,只需放眼朝樓下看去就能看見二人餐桌對坐的男女。
男的眉目溫和,長相清俊。那個女生,一看就是蜜罐裡長大的孩子,雖然隔得遠,也一定能猜到她是在跟男朋友撒嬌。
許仁川隨著項默森的目光看去,當時的情形是,孟晞在搖頭,賀梓寧一臉無奈,然後孟晞說了句什麼,他傾過身子去吻她的唇,孟晞便笑了…秈…
項默森收回視線,眼底居然黯然一片,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情緒,至少在許仁川面前沒有——於是許仁川猜到,那次公司年會,兩個人在樓頂閒談,項默森端著酒杯迎著冷風說的那句「孟家那個女孩,嫁我做老婆可好」,根本就不是玩笑話。
許家和賀家一直有往來,家裡最小的妹妹恩施鍾情賀梓寧,這在許家乃至整個圈子都是無人不知的,許仁川在心裡不止一次的說,就當是為了恩施,為了恩施……
「為什麼這麼做?」項默森問他,臉上表情冷清,蹙著唇,眼神是嚴肅的。
「我這個人從來都是自私的,沒有利益的事,你覺得我會做?」
許仁川笑,手裡的銀質打火機擰開,又合上,再擰開,再合上……他沒有抬頭看一眼項默森。
他不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朋友,為了恩施也只是佔了少許,項默森瞭解他,也沒拆穿他,只覺得此刻心裡很堵。
似乎沒有理由怪這個人,如果不是他,孟晞現在估計也就只能和梓寧一起叫他一聲小舅了。
但他要得到孟晞,手段可以強.勢,卻不屑用齷.齪的方式,到底還是齷齪了,假如有一天孟晞知道了,會怎麼看他?會和梓寧一樣,也認為他就是那種絲毫沒有道德底線的人?
是了,連照片那件事她都給他坐實了卑鄙下.流的罪名,更何況,為了得到她,新婚之夜不顧她拚命抵抗而占.有了她,不僅是孟晞,換了任何人都會以為,導致她和梓寧分手,許賀兩家聯姻,是他項默森和許仁川暗中操控的結果。
這一次的見面不是很愉快,許仁川走的時候,項默森甚至連句「回見」都沒有說。
許仁川掩上門,在病房門口駐足許久才離開。
如他所說,他就是一個自私的人,但他的自私,大多時候也都不是為自己,要不然許奈良怎會對他說那句:大哥,不要讓自己活得太累。
他走後,項默森靜立在窗台前,一手拿煙,一手捻起那張演奏會vip票,瞇著眼,薄煙從唇間溢出,精美的紙張上,「康雪融」三個字極為顯眼。
項默森覺得,但去無妨。
……
康雪融此次演奏會與之前的巡演不同,不是鋼琴獨奏,而是攜手某著名交響樂團,給這座城市帶來一場超級音樂盛宴。
可謂一票難求,許念也是通過丈夫才拿到來之不易的三張票,位置很好,面向舞台第三排,可以清楚地看到康雪融本人。
演奏會地址在市中心藝術宮,梁爽開車來的,一路抱怨,說自己都快成了那兩人的專屬司機了,走哪兒都是她開車。
在藝術宮地下車庫停好車,許念過去摟住她的脖子猛親她,只管給她灌迷湯:「我家爽爽開車技術好呀,換了小晞我才不做她的車呢,生命誠可貴呀可貴呀……」
此時孟晞走在他們身後,路過一輛車的時候停下腳步。
這車怎麼看著那麼像項默森經常用的那輛?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那人住院呢,車怎麼會停這兒?只怪自己平時對他太不關注,他所有的車她都不記車牌號的。
可是當她們三人尋到座位號剛要落座的時候,孟晞不經意的抬頭,發現第一排正中的位置,那個人的背影好像項默森。
一旁的梁爽蹭她,咦了一聲,「那不是項總嗎?」
場內人多,很吵,項默森自然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孟晞盯著他的後腦勺愣了很久,然後坐下,「是他吧。」
「不是沒出院嗎?怎麼會來這裡?」許念也覺得奇怪。
孟晞沒出聲,大概過了幾分鐘時間,她看見有男人在項默森旁邊坐下,來得匆忙的樣子,坐下後和項默森兩人低頭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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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那人是許仁川。
整場音樂會孟晞的注意力都在項默森的後腦勺上,沒怎麼去看彈鋼琴的人。
終於等到演奏會結束,項默森起身時終於看見孟晞和她的朋友,和她們一樣以外。
因為前兩天鬧不愉快了,項默森沒聯繫孟晞,孟晞也就沒去看他,此時在這地方見到了,雖然心裡有氣,但不過去說兩句什麼好像又不太好。
項默森穿的一身休閒,黑色尖領t恤,露出精緻的鎖骨,寬鬆的衣服下是一副極好的身材,沒有人看得出他身上有傷。
他和許仁川走到三個女孩子面前,許仁川率先打招呼,孟晞叫了一聲仁川哥,梁爽和許念跟獻寶似的,九十度彎腰:「哥哥們好。」
孟晞:「……」
許仁川要去休息室找康雪融,拍了拍孟晞的肩,對她說,「我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了,改天見面請你吃飯。」
梁爽唇角上揚,「我們呢,我們呢?」
許仁川笑了兩聲,「一起請。」然後他和項默森說了兩句就先走了。
項默森看了下時間,對孟晞說,「要沒事的話,去車裡等我,好不好?」
孟晞被梁爽和許念夾在中間,她還沒來得及開腔,兩人就幫她回答了,「好啊好啊。」
項默森覺得這倆姑娘實在是有趣,忍不住笑,隨後拿出車鑰匙給孟晞,「車在地下停車場,電梯直達。等我一會兒,很快就過來。」
他拍拍孟晞的肩,轉身走了。
許念挽著孟晞胳膊,腦袋靠在她的肩上,「哎哎,看來某人情況良好,劇烈運動什麼的……不成問題。」
梁爽靠另一邊肩膀,「或者小晞主動一點,減輕人家負擔?」
孟晞將兩人推開,「我很想單方面宣佈,不認識你們倆。」
……
休息室內,康雪融在接受某雜誌的獨家採訪。
項默森去的時候,許仁川在一旁沙發坐著等,面帶笑意目視前方從容回答記者問題的女人。
項默森也坐下。
康雪融這時已經看到了他,沒多久採訪就結束了。應該是提前結束。
待記者走後,休息室內就只剩下康雪融的助理和司機,項默森和許仁川站起來,康雪融笑著走向他們,然後擁抱許仁川。
之後也抱了項默森,她在他耳邊笑著說,「是不是連個朋友的擁抱都不行?」
因為她在靠近項默森的時候,明顯注意到他眼神裡的疏離,她確信,他是不願意像許仁川一樣給她這麼一個擁抱的。
兩人拉開距離,項默森笑,「哪會。」
康雪融挑了下眉。
這時候外面有人進來,康雪融助理從那人手裡接過一大束玫瑰,拿過來給康雪融。
其實今天收到的花已經很多了,只是這一束比較特殊,康雪融拿起裡面的明信片看了看,嘴裡喃喃的,「楊志毅?誰啊……」
項默森和許仁川一聽這名字就對視一眼,半晌,許仁川說,「市.委書記。」
康雪融一愣,「我不認識他啊。」
許仁川也只是笑,末了說起其他,「你好不容易回一次國,怎麼雪妮姐都不來捧個場?」
康雪融抿嘴笑,「我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比我忙,我們倆要見個面簡直比什麼都難。」
她看向項默森,「之前她給我電話,說你受傷了,sorry,昨天剛到,時間沒調得過來,也沒先去看你。」
項默森莞爾,「理解。而且你看這不都沒事了。」
「沒事就好,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她說。
「是。」項默森點頭。
他抬手看腕表,康雪融看出他眼中匆忙,便問,「你有事的話要不先走,稍後我和仁川一起離開。」
「也行。」
項默森吩咐許仁川,「她喜歡哪家的海鮮你知道的,一會兒陪她去吃宵夜,回頭找左燦報銷。」
許仁川睨他一眼,「得了,趕緊走吧,誰缺你這錢。」
項默森笑了幾聲,和康雪融說了回頭見,這就離開了。
他步履匆忙,康雪融望著他離開的地方,之後問許仁川,「晚上他都這麼忙嗎?」
許仁川抿唇笑,「他妻子在等他。」
康雪融面色一凝,以為自己聽覺故障,好半天才似疑問似陳述的說,「結婚了……」
……
孟晞在車裡等項默森,等得無聊了,便拿
出手機上網。
車裡悶,她開了車窗,又覺著不安全,就將車窗關上。
地下停車場不時有人經過,到底是寂靜陰森的,孟晞膽子小,後來連網都不敢上了,盤腿坐在車座上,全神貫注觀察四周情況。
直到項默森出現在視線前方,她緊繃的神經才鬆緩過來。
項默森坐上駕駛位,關上車門之後轉身看她,車內光線昏暗,陰影裡,孟晞迎上他深黑的眼眸,彼此凝望,孟
晞心跳節奏是亂的。
他伸手撫摸她的小臉兒,對她說,「今晚我們回家。」
車子已經啟動了,孟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不行,回醫院。」
項默森當她說的耳邊風,只管開自己的車,直到孟晞見路線不對了,這才提醒,「項默森啊,護士要查房,要量體溫的,你這樣走了,不配合別人工作怎麼好?」
「哦。」
他毫不在意的應了一聲,車子又行了一段距離,他突然問孟晞,「我怎麼老是覺得你叫我名字,和叫梁爽許念是一個感覺?」
「……」
孟晞語結,扭頭看他,「你要我叫出什麼感覺?」百轉千回?柔情似水?
項默森只是笑,搖了搖頭。
到了家,孟晞走在前頭,項默森在後面關門。
換拖鞋的時候他電話突然響了,是汪綺玥打過來問他身體狀況的,他喜清靜,平時家裡人也沒多去打擾他,白天有司機助理醫生護士,晚上有孟晞,汪綺玥也放心。
孟晞見他和婆婆講電話,也沒打擾,自己先上了樓去。
畢竟年紀小,平時再是穩重懂事,也藏不住性子裡難以掩飾的童趣,項默森望著她上樓梯的背影,當她上最後一梯的時候是用跳的,母親在電話那頭囑咐,他在這頭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