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幽深而漫長,紫色的火焰一直蔓延到前方看不見的黑暗裡。青銅火架上刻著猙獰的獸頭,每一尊的模樣都不相似,但又是同一種獸頭。似乎當時雕刻的人記錄了這隻野獸每一刻的面容,把它完整的塑造這這座甬道裡。
彷彿就是這只獸頭的主人一生所有表情的寫照,走在這裡的人如同進入了一個奇怪的輪迴裡。跟著這只獸頭的主人喜怒哀樂,看盡它的一世繁華。
「這裡就是通往聖城之門的路?好像是一直在向下啊?」袁飛有些詫異,照那個流傳在東海國的神話來看,那座神聖的城市應該是在一處霸氣恆生的山端。聖城裡的王站在和天一樣高的神塔裡俯視他的臣民。可現在怎麼去了地下,和神話裡完全不一樣。
「這是神道,是專-供神走的路。當神每次甦醒時,他都是沒有意識的一個普通人。他會從這座神道裡憑著殘存的意識慢慢向上走,去找尋記憶裡的那些碎片。我們的族人就會在神道的頂端等候,用最鮮美的血液讓神再一次安寢,以免他恢復了神識後毀滅掉所有我們深愛的一切。」
林無痕講的很慢,他仔細的看著前方的黑暗,眼睛裡轉著的白翳像是要脫離身體的控制。在前方的黑暗中,再有兩天的時間,那個沒有任何意識的神就要甦醒了。他會爬出專門為他營造的棺材,從地獄裡慢慢走來。當他恢復神識的時候,被封印了萬年的怒火會燒死每一個他所看見的人類,哪怕那些人是他的後代。
「我怎麼感覺你們是在這裡餵養一個怪獸啊,這麼可怕的東西,早就該除掉了,你們內心裡是有害怕失去什麼才會要不惜一切的保護住他嗎?」袁飛有些不屑,風林山莊的行為在他的眼裡就是個懦夫的行為,換做是他早就真刀真-槍的幹掉那個所謂的神了。
「你說的完全正確,我們每一代都無時無刻不想幹掉他。可我們的能力有限,想要殺死神,不光是要靠刀劍就可以辦到的,還必須有運氣。等了這麼多年,死掉了無數的人,我們才等到了機會出現,我們是不會放棄的。」林無痕冷冷的轉過頭和袁飛對視:「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了,奉獻給神的血肉都是我們家族裡的子弟,只有我們的血肉才能讓神安息。上一任越國國王算是一個,還有我的妻子,也一起奉獻給了神。」
林無痕不再說話,默默的朝前走去。有那麼一剎那,袁飛感覺這個男人有種無比的淒涼,當他說到自己的妻子時,甚至眼內那團白翳都在顫抖。
這該是個多麼傷痛的男人啊,看著林無痕的背影,袁飛這樣粗糙的男人也在內心歎了口氣。用一個家族的命運堵住這個神道,用自己最愛人的血肉去封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甦醒的神。這真的是一個被詛咒的家族,他們的血裡流淌的全都是這個世界對他們的詛咒。
「那其實你可以早些叫上我啊。」袁飛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追上林無痕的背影:「我可是早就等待除掉這個怪物咯,在我們的神話裡,這個怪物最後一擊差點毀掉東海國。我可是很有興趣和這個怪物交手看看的哦。」
「你這個瘋子。」林無痕早就知道袁飛是個什麼人了,他雖然是東海國的王爺,卻絕對是個粗線條大神經的男人。對於什麼事物都不在乎,對於一切危險都勇於嘗試。也只有瘋子才會想要去和封印的神戰鬥,因為他們是爛命一條,無所畏懼。
「你以為只要修為高,加上你的死纏爛打就能戰勝得了神嗎?」林無痕嗤之以鼻:「那些在神的面前如同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根本不堪一擊。只有風火真命的血脈才能真正戰勝神,只有那樣如風的男子才可以斬斷這條羈絆啊。
「你的兒子,林如風?」袁飛看著林無痕,這一刻已經沒有了微笑,他的面容冷峻像山。
「不錯,就是如風。他就是我們家族等了這麼久才出現的機會。曾經我們有過那樣的機會,只是沒有好好把握。這一次,我們再也不會錯過了。」林無痕的眼睛裡閃動著瘋狂和熾烈,像是一個瘋子即將要去追逐守候了一生的信仰。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甬道裡只有噠噠的腳步聲。黑甲人緊緊跟在林無痕和袁飛的身後,在這只有微弱紫火照亮的世界裡,誰能保證不會突然衝出一個怪物呢。黑甲人們都沒有名字,他們只有編號,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天就被挑選出來以莊主的貼身侍衛培養。
殘酷的淘汰讓這些孩子裡能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最後往往十個裡只會留下來一個。他們踩著同伴的屍體慢慢站直身子,從此以後他們披上了永遠也不卸下的黑甲,他們的人生只為莊主的生命而存在。
「到了,前面就是甬道的盡頭了。」漫長的歲月裡,林無痕的話語可能是這裡久不聽聞的人聲。迴盪在空間裡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有很多個林無痕在說話。
袁飛看著前方漸漸開闊的甬道,台階就在不遠處消失,他疑惑的問:「你來過這裡?」
林無痕沒有表情的點點頭:「是的,既然想要屠神,那就要對自己的對手有點瞭解。深入敵人的地盤,也是要必須付出的一些代價。」
「可你們不是要向神獻出血肉嗎?難道那時候你沒有看過神嗎?」袁飛有些好奇,對於那種神秘但又血腥的儀式,他很想看看。
這麼**裸的問一個受傷的男人他是如何把妻子推進了火坑,林無痕渾身都在顫抖。可他定定神,輕輕吐口氣,很快恢復了鎮定的模樣。
「我沒有看過神,看過神的人都已經死了。那就是個嗜血的魔鬼,會把一切看到的人全都殺死。當我們再一次打開甬道的時候,地上只有淡淡的血痕,空氣裡有濃重的讓人嘔吐的臭味。甬道深處迴盪著恐怖的聲音,沒有人敢去看個究竟,那是神秘的獻祭。」
袁飛點點頭:「看來你們殺死神的決心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啊,那個怪物禍害裡你們林家幾十代人,也算
是給你們減產了,要不然你們林家的子孫還不是跟野草一樣到處蔓延啊。我聽說你們林家以前的祖先可都是種馬哦?妻子多的自己都不認識。」
這種玩笑並不好笑,在人家悲傷的時候還要揭穿人家的傷疤,這種事情也只有二貨加瘋子才幹的出來。首先他既要有敢於挑戰一切的瘋狂,還有能把自己逗笑的無聊話題。
這些袁飛都做到了,可他是瘋子,自然沒人和他理會。不管是林無痕還是後面跟著的黑甲人所有精力都關注到了前方的甬道,馬上就要到盡頭了,這裡只有林無痕一個人來過,誰會知道在神即將復甦的時間裡這裡會生出什麼變故呢。
噠噠的腳步聲迴盪在巨大的空間裡,他們漫步出了甬道,一個廣闊的空間悠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閃亮的光芒像是繁星點點的星空,甚至比那更加璀璨。
各種顏色的明珠點綴在巨大的門上,彩虹一般的光澤鋪墊出了一條五色祥和的路來。一切都顯得端莊威嚴,這哪裡是什麼怪物住的地方,明明就是一處神跡嗎。
袁飛張大嘴,好半天才回味過來:「這就是你說的大魔王住的地方嗎?這明明就是一個偉大的工藝品,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造出這樣的大門來啊。你確定這就是個門嗎?」
林無痕的眼裡透著被光芒刺痛的傷痕,他心懷畏懼的說:「這裡就是通往聖城的大門,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聖城之門。這道門後到底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個神就睡在這扇門後的某個角落裡。」
「好吧好吧,看來你們的神還是個很有品味的傢伙啊,光是找這麼多的寶石來點綴門就夠奢華的了。」袁飛靠近大門,隨手去摸一顆明亮的藍寶石。
「小心………」林無痕驚恐的大吼,可已經遲了,袁飛的手已經摸上了那枚藍寶石。突然之間整個門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五色寶石開始自行移動,快速的向中間聚合。
袁飛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手臂突然被林無痕緊緊的拉著。林無痕的風屬性真氣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幻神境的修為把他磨礪的就和一陣狂風般可怕。
袁飛被林無痕拉入了甬道之中,他們的腳還沒落地,聖城之門已經聚合在一起的寶石猛然射出了一道五色光劍。還站在門前的黑甲人連抵抗的機會也沒有就已經被五色光劍所籠罩,整個甬道外的空間全部陷入了原本祥和耀眼的光劍之中。
像是剎那的焰火,爆發出了絕世的美麗後光劍再一次收攏回了大門裡。那些聚攏在一起的寶石慢慢分開,整扇門再一次發出耀眼如星辰的光芒。只是美麗之中透著死亡,那是死神駐守的大門。
被光劍籠罩的鐵甲人們的屍體慢慢顯現出來,灰色的骷髏慢慢風蝕掉,飄揚在空中,最後細小的連眼睛都看不到。
袁飛狠狠嚥了下口水:「現在我知道,為什麼這裡連個看門的老頭都沒有了。這扇門,就是最厲害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