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用擔心,婉表妹如此品貌,陛下豈有不喜歡的?這是大喜事,太太應高高興才對。」世子夫人余氏笑著勸道。
對於靈璧侯夫人的擔憂,余氏倒是有些不以為然,她甚至覺得,對於蘇婉的身份來說,沒有比進宮更好的出路了。
不是她看低蘇婉,而是她出身的確是個短板,就算外祖家是六安侯府,但到底沒落了,雖然脫罪了,還是又不少人將她認作罪臣之後,就連太太,堂堂靈璧侯夫人,出門交際,還會被人奚落疏遠呢,何況蘇婉這麼一個郎中的女兒?
因為她一直在替蘇婉相看人家,對此深有體會,最重要的是,蘇婉還命硬克親,只這一點,就足以讓旁人退避三舍。逼得她不得不將自己的要求一降再降,就算如此,卻依舊有嫌棄蘇婉出身的。
即便是看在靈璧侯府的份上,勉強鬆了口,但是這樣的人家,不過是看中靈璧侯府的背景,這樣的人家,又怎麼會善待蘇婉,她又怎麼會放心將人嫁過去?
這件事,她卻一直不敢給太太提,只能說沒有找到合適的。
如今聽到蘇婉成了皇上的女人,將來還有可能會進宮,她才會這麼高興,除為蘇婉歡喜之外,自然也有利益方面的考慮。
她丈夫是世子,將來會繼承爵位,宮裡有人好辦事,如果蘇婉成了宮妃,再誕下龍子,藉著她的勢頭,將來靈璧侯府徹底恢復往日的榮光,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她也知道後宮的女人究竟有多艱難。
靈璧侯夫人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模樣,點頭道:「你說的對,這的確算得上是件喜事,婉姐兒是個有福氣的,我們不能總往壞處想。」
她其實也知道蘇婉婚事艱難,但是,又不想委屈了她,這才一直假裝不知道,以為總有人不在意這些,沒想到她都已經放寬要求了,竟然還不行。
婉兒進宮也好,至少也算是個比較好的出路,她也可以稍稍放心些了。
大長公主府,花廳。
「匡啷——」
壽寧大長公主又將一個瓷器東來瓶給摔到了地上,粗喘著氣,一臉的憤恨,她的腳邊已經全部是瓷器的碎片。
所有的下人都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少人臉上還帶著血跡,似乎是被蹦出來的瓷片給劃傷了,就連寶鈴縣主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到一旁,不敢上前。
「本宮不相信!那個賤人竟然這麼好運,竟然得到了陛下的寵幸。」壽寧大長公主恨恨地說道。
她原本想要對付蘇婉時,沒想到蘇婉卻被太后娘娘召進了宮,那時候她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對付她的計劃自然就這麼夭折了。
她原本還在暗暗期待著,蘇婉治死於太后,被皇帝一怒之下賜死,這樣,她一下子就少了兩個敵人,沒想到,她卻等來了太后病情好轉,蘇婉被皇帝寵幸的消息,巨大的落差,差點將她逼瘋。
於太后那個老妖婆死不了就算了,為什麼她要對付區區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都這麼艱難?每當她對她下手的時候,她不是化險為夷,就是無形中就化解了危機,難道她就真得這麼得天獨厚,連老天都幫著她?
她不甘心,也不服氣。
蘇婉已經成了她心裡的一根刺,不除掉她,她心裡就永遠難受,永遠都無法開懷。
寶鈴縣主等壽寧大長公主怒火平息了一些之後,才說道:「母親,我們可千萬不能讓小蘇氏進宮,否則,我們想要對付她,簡直千難萬難了。」
說完之後,她又有些不滿地撇著嘴說道:「我真不明白,那個賤人到底有什麼好?怎麼連皇上受了她的迷惑!」
壽寧大長公主咬牙切齒地道:「不行,本宮絕對不能就這麼放過她。本宮這兩天就進宮去見胡貴妃和賢妃,我就不信,她們還能坐得住?哼,她以為自己進了宮,本宮就拿她沒辦法了嗎?本宮對付不了她,自有人對付得了她。」
寶鈴縣主道:「賢妃倒也罷了,胡貴妃會紆尊降貴地對付她嗎?女兒覺得,胡貴妃未必會把她看在眼裡。」
壽寧大長公主輕嗤一聲道:「怎麼不會?那小蘇氏風頭如此之盛,連珍嬪都被她壓了下去,若是真得封了妃那還得了?胡貴妃肯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止她進宮,其他嬪妃也是如此。陛下寵幸她一段時日,興致也該淡了,到時候眾多嬪妃再一起發力,在陛下面前誣陷小蘇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就不相信陛下還會繼續寵愛她!」
……
日子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轉眼間,蘇婉已經在宮裡呆了足足一個月,已經進入了九月中旬。
宮外發生的事情,蘇婉一概不知。那次顯德帝為她出頭之後,她在宮裡卻越發低調了,除了顯德帝邀她出去同游之外,平常時候,她連慈寧宮的門都極少出去,御花園更是從來不去,反而更加用心地為太后娘娘調理身體。
顯德帝雖然不像一開始那樣,來得那麼勤了,但也總不會忘記蘇婉,隔三差五地來一次,也經常賞賜她,倒也不會讓人覺得她失寵了。
而那些宮妃,表面上對她客客氣氣的,顯然是被顯德帝之前的殺雞儆猴給嚇到了,但是,她們心裡怎麼想,私底下有什麼動作,蘇婉就不得而知了,她也不在意,至少不來明晃晃地來找她麻煩就成。
在蘇婉還有御醫以及石嬤嬤的藥膳調理下,於太后的身體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精神頭也好了許多。
但是,如今,給於太后治病一
事,大都是王太醫和石嬤嬤接手了,蘇婉的作用已經越來越小了,她就想著要向於太后告辭了。
但是她沒有直接請辭,只是言語中透露出了幾分這樣的意願。
這天下午,於太后午睡完,就召了蘇婉過來談話。
蘇婉行過禮之後,於太后上下打量了蘇婉一番。
此時,蘇婉穿著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紋妝花緞褙子,秋香色馬面裙,頭上戴著粉紅絹花,纏絲鑲珠金簪,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耳朵上戴著一對金絲垂珠耳墜,比起一個月前,竟是沉靜、雍容了許多。
於太后跟蘇婉相處了一個多月,可以說,幾乎每天都見到她,蘇婉對她非常盡心盡力,從不馬虎,也從不藏私,對於這一點,於太后還是能感覺到的。雖然,她對顯德帝如此寵愛她,也有些不滿,但是,到底還是對她的好感還是更勝一籌,何況最近,陛下對她的興趣,似乎也淡了些,她心中對她就更加沒有芥蒂了。
如今蘇婉想要出宮了,她心裡竟然感到有了些許不捨和傷感,讓人給蘇婉賜了座,開口道:「哀家聽說你想要出宮?」
蘇婉微笑著點頭道:「是,太后娘娘的身體已經漸漸開始好轉,即便沒有民女在場,也絕對不會有問題。而且,民女出宮之後,不是還有王太醫和石嬤嬤照顧他太后嗎?他們比民女強多了,民女就是繼續留下來,也沒什麼用武之地了。」
對於蘇婉的話,於太后自然明白。
於太后不想將自己的性命交道蘇婉手中,所以,蘇婉在宮裡的一個月,她一直讓王太醫和石嬤嬤,以交流病情的名義,不遺餘力的想要掏空蘇婉腦子裡的東西,蘇婉本就不想要藏私,更不想真得在宮裡呆上半年,因此,對此從來都是順其自然,從來都不遮遮掩掩。
於太后也很滿意她的識相,即便已經算是架空了蘇婉,對她的態度也沒有改變,心裡對她也是感激的。
而且,她其實也不希望蘇婉一直留在宮裡。
「陛下可要知道你要出宮的事?」太后又問道。
蘇婉搖頭道:「沒有徵得太后娘娘的同意,民女如何敢告訴陛下?」
於太后看蘇婉的眼神越發柔和了些,她就是滿意她的識相,也從來不在她面前耍心計。
隨即她又想到,如果蘇婉能進宮,不但好掌控,說不定還能為她所用,便問道:「你真的不想要進宮?」
「是。」蘇婉點了點頭。
「唉,可惜了。」於太后說道,她也只是問問而已,雖然剛才有那麼一絲衝動,但到底還是覺得郭嫦曦更合適,便也不再勸。
「好吧,哀家准了你了。明天皇帝過來請安的時候,哀家會親口告訴她,你先回去吧!」
「是,民女告退。」蘇婉行禮之後,就慢慢退了出去。
蘇婉回去之後,就立即讓山茶和菡萏收拾東西。
蘇婉進宮的時候,就穿了一套衣服。不過,在宮裡這一個月,蘇婉收到了不少賞賜。顯德帝和於太后是常常上次,而那些后妃,都像征性地賞賜了一些,蘇婉出宮的時候,怕是一輛馬車都裝不下。
菡萏和山茶知道要出宮,都高興地不得了,她們在宮裡簡直快被憋死了,蘇婉還有機會跟顯德帝出去逛逛,她們卻只能呆在這小小的配殿裡,生怕出去之後衝撞貴人給蘇婉惹麻煩。而且在宮裡,幾乎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無法放鬆,這麼一個月下來,真是身心疲憊。
次日上午,太后又召見了蘇婉。
蘇婉去了慈寧宮正殿之後,就發現一眾嬪妃和顯德帝都在場,蘇婉進去之後,向眾人請了安。
等蘇婉行完禮之後,於太后就笑著對她招了招手,讓蘇婉到她身邊去,拉住她的手,對眾人道:「哀家這病,多虧了蘇姑娘,如今,她就要走了,哀家不能沒有表示。」
寧皇后笑道:「這是應該的。太后您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我們都看出來了,的確是該好好謝謝蘇姑娘,就連臣妾以及諸位姐妹都該謝謝蘇姑娘才是。」
胡貴妃等人聽到於太后話中之意,竟是要讓蘇婉出宮,不免有些意外,但是對這種情況,她們當然樂見其成,也紛紛都表示贊成。只是心裡依舊存了疑惑,不敢相信陛下捨得放蘇婉離開,要知道,她們這段時間,沒少給蘇婉上眼藥,可惜,並沒有什麼效果,她們也不免灰心。
只有顯德帝,看了垂眸含笑不語的蘇婉一眼,臉上神色不辨喜怒,只是笑著問於太后道:「那母后打算如何賞賜……蘇姑娘?」
顯德帝心裡是個什麼想法,於太后也摸不準,但是,蘇婉出宮一事,勢在必行,便說道:「那些身外之物就不必說了,哀家打算賜她一個貴重一點的身份,免得一些不長眼的人來找她麻煩。」
聽到於太后打算給蘇婉一個身份,並不打算讓她進宮,所有後宮嬪妃,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如果太后想讓蘇婉進宮的話,完全可以直接給她一個高點的位份,陛下肯定也樂見其成的,根本用不著多此一舉。
只不過,蘇婉已經是陛下的女人,陛下會同意放她出去嗎?
就算給她一個身份,難道她將來還能嫁人不成?
眾妃又有些不得其解。
只聽於太后說道:「哀家打算認她為乾女兒……」
「不行!」話未說完,就被顯德帝直接打斷了,「此事,朕絕對不同意。」口氣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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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於太后看向他。
顯德帝看著她說道:「母后,您應該知道,婉兒已經是朕的女人了,您若是認了她當乾女兒,她不就成了朕名義上的乾妹妹了嗎?您讓我們以後如何自處?」
被顯德帝如此下面子,於太后臉色微沉,但她還是極力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說道:「皇帝,蘇姑娘並不打算進宮,你似乎也同意了,既然如此,哀家這樣安排有什麼不可以?何況,她只是哀家的乾女兒,又不上皇家玉牒,跟陛下可沒有什麼關係,又怎麼會妨礙到你們相處?」
於太后的確是想要借此機會,讓顯德帝跟蘇婉就此斷了,就算一時斷不了,礙於身份,也該有所顧忌,但是,她沒想到顯德帝的反應既然如此之大。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辦法。
如此一來,蘇婉既可以得到她的庇護,陛下又因為她身份的緣故,無法肆無忌憚地跟她在一起,一箭雙鵰。
當然,於太后還是有自己的私心。
她認了蘇婉做乾女兒,蘇婉的身份看起來的確是提高了,但這卻是有時效性的,如果太后死了,蘇婉立即就會被打回原形。
於太后也是想用這一點來牽制蘇婉,好讓蘇婉盡可能地保住她的性命,只有她活的越久,就會庇護蘇婉越久。
至於她死了之後,蘇婉會是什麼下場,她並不怎麼關心。
她原以為,顯德帝對蘇婉的興趣,差不多已經淡了,應該會同意真見識,誰知道顯德帝竟然直接就駁斥了她。
顯德帝聽到於太后的話,唇角微翹,似乎隱含著一絲諷刺,說道:「朕是答應不讓她進宮,可從未說過以後就不管她了。您認她做乾女兒,固然是提高了她的身份,可是等您仙逝之後,她豈不是又沒了庇護?如此看來,母后考慮實在有些欠妥。」
於太后聽到顯德帝如此說,臉色鐵青。
蘇婉覺得太后抓著自己的手驟然一痛,但也不敢喊出來,只能默默承受著。
顯德帝就坐在蘇婉對面,很清楚就看到了蘇婉的處境,先是眉頭一皺,隨即便舒展開來,笑道:「母后,您先放開蘇姑娘吧?您看您都把她給抓痛了。」
於太后聞言,不由一怔,這才注意到自己抓得蘇婉的手上都起了紅印子,便直接放開了她,露出一副和顏悅色地的表情問蘇婉道:「哀家是不是抓疼你了?」
蘇婉微微搖頭道:「回太后,沒有。」
「真是好孩子,你這一個月來,對哀家如此貼心,如此盡心盡力,哀家是真的喜歡你,所以,想要收你做乾女兒,你願不願意?」於太后打定主意要這麼做,就算皇帝反對,也顧不得了。
顯德帝就算是皇上,也是他的兒子,她是他的養母,難道他還真敢為了區區一個女人違逆自己不成?
蘇婉聞言,心裡又是無奈,又是苦澀,當太后的乾女兒,這是多大的榮耀,難道她還敢說不願意不成?可是如果就這樣答應了,她心裡到底有些不甘。
於太后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一二,不免感到有些齒冷——
這皇家的人果然信不得,她自認沒有對不起太后的地方,對她一直都是盡心盡力,從不藏私,可她卻依舊不相信自己,甚至想要以後都鉗制自己,讓自己不得不為她賣命。
這種感覺,真得很令人討厭!但是她能怎麼辦呢?只能答應下來。
「太后娘娘,我……」
「母后——」顯德帝忽然出聲打算了蘇婉的話。
於太后有些不滿地看向顯德帝,說道:「皇帝有何話要說?」
顯德帝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蘇婉身邊,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說道:「朕說過,她是朕的女人,朕絕不會認她這個乾妹妹。而且,朕對她的未來早有打算,母后就不要多費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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