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太,醒醒,太太……」
蘇婉睡的正香,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喊她,被強制地從睡夢中喚醒的她,反射性地皺起了眉頭,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天色還有些暗,屋裡的光線也比較暗,蘇婉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喚她之人,此時,應該是霍淵上朝沒多久。
「青綾?」蘇婉一下子清醒了,慢慢地床上坐起身來,略顯驚訝地看著她問道:「你怎麼在這兒,昨晚應該不是你值夜吧?」
如果現在她還發現不了不對,就枉費她兩世為人了。
此刻的青綾,跟平時的樣子可是有些不同。平時的青綾,低調、安靜,從不多事,極少有存在感。但是現在的她,卻神色堅毅,眼神堅定,頗有些鋒芒畢露。就好像是微微出鞘的寶劍一般,雖然尚未展現全貌,卻已經顯示出了不小的威脅性和殺傷力。
「太太不用擔心,奴婢只是讓她們多睡一會兒罷了,不會傷害他們的。」青綾平靜地解釋道。
蘇婉眉頭皺得更緊了,戒備地看著她說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辦法,因為奴婢要跟太太說的事,不適合其他人聽到。」青綾說道,「至於奴婢的身份,反正太太早晚會知道,現在告訴太太也沒關係。只希望太太不要告訴其他人,否則,奴婢恐怕沒有辦法繼續伺候太太了。」
蘇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青綾也不在意,緩緩說:「奴婢隸屬於東廠,為廠督辦事,太太您明白了吧?」
蘇婉眼神看她的眼神微變,她怎麼也沒想到,青綾竟然是東廠的女番子。
不過,她並沒有問她為何會潛伏在侯府,其實,不用問也明白。皇上不可能完全放心這些重兵在握的重臣的,必定會派人監視,而東廠恰恰就是偵緝機構,也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昌武侯府會有東廠的人,也不足為奇,想必這些大臣們也都明白。
只是,東廠的人會潛伏在自己身邊,還是讓蘇婉有些驚訝和彆扭。
青綾察言觀色果然厲害,見到蘇婉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垂眸解釋道:「奴婢監視的目標原本不是太太,只是最近才換成了太太。不,不能說是監視,或許說保護更恰當一些。」
即便她如此說,蘇婉還是感到彆扭。任誰發覺自己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也不可能感到自在。
但事已至此,她還能如何?不由輕聲一歎,說道:「你不惜暴露身份出現在我面前,不只是想跟我說這些話吧?」
青綾恭敬地道:「自然不是,是有人今天要見太太。」
蘇婉聞言心臟驟然加速,隱隱猜到了答案,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胸前的衣襟,盡量用平靜地聲音問道:「是誰要見我?」
青綾抬頭看了蘇婉一眼,說道:「正是太太心裡想的那個人。」
聽到青綾的回答,蘇婉神色微微發窘。她知道青綾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聽起來卻好像說的是她的心上人似的。
蘇婉稍稍尷尬了一下,就有些為難地說道:「可是,我若是想出府,恐怕無法解釋,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太夫人不一定會放她離開,而且她若出門,肯定是有人跟著的,根本逃不過太夫人的耳目。讓她想要找借口,也沒有辦法。
「此事太太不必擔心,奴婢自有法子。」青綾垂眸說道。
既然她都如此說了,蘇婉也只能暫且相信她了,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
「太太快躺下吧!綠芙她們現在怕是要醒了。」青綾提醒了一句,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好似根本沒有人來過一般。
被青綾這麼一打擾,蘇婉自然睡不下去了。心裡好像要去做壞事一般,又是緊張,又是擔憂,還有一絲興奮。因為她知道,顯德帝必定已經確認了白藥的價值,想要跟她談條件了,她從出宮那一天就已經盼著這一天了,心情如何不激動?
但為了讓人看出端倪,蘇婉還是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向往常一樣鍛煉身體,洗漱更衣,然後去松鶴院請安,回來用早飯。
蘇婉在書房看書的時候,青綾走了進來,說道:「太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然後,她對著外面喊道:「你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名女子從外面進來。
蘇婉看到她之後,眼睛驟然睜大,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因為對方跟她太像了,無論是身高,體型,容貌,都有九成相似,最重要的是,她連她的一些細微的小動作,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簡直比雙胞胎的相似度還高。
她見到蘇婉之後,恭敬地向蘇婉行了一禮。
青綾見到蘇婉震驚的樣子,解釋道:「她易了容,因為準備的時間太短,看起來跟太太不是那麼相似,但也足以以假亂真了,若是準備的時間更長一些,那就更像了,就算是熟悉的人也未必能分辨出來。」
蘇婉回過神來,眼神有些複雜,問道:「她也是侯府的丫鬟嗎?」或許還是望秋院的丫頭,否則,她怎麼會模仿地這麼相像。
「太太目前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太太知道了以後不自在。」青綾說道。
蘇婉點了點頭,不再問了,因為她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心裡肯定十分在意,怕是無法用平常的態度相處,所以,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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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還得委屈太太換下衣服。」蘇婉這才發現青綾的手中還捧著一套衣服,看樣子,似乎是丫頭的服飾。
蘇婉沒有拒絕,在青綾的服侍下,脫下原來的衣服,換上了素色小襖,淺綠色比甲,嫩黃色的裙子,腰間圍著一個深綠色的汗巾子,也發也梳成了雙螺髻,上面繫著頭繩,戴著兩支絨花,腕子上戴著一對銀鐲子,她年紀小,打扮成丫鬟倒倒也不違和。
唯一不美的是,蘇婉已經嫁人了,前面是沒有劉海的,但這點小事,對於善於偽裝和易容的東廠番子來說,還真不是難事。
裝扮好之後,蘇婉攬鏡自照,差點沒有認出鏡中的人是自己,不說年紀看起來好像小了兩三歲,連容貌看起來都不大一樣了。
因為對很多人來說,有劉海和沒有劉海,相差真得很大。再加上蘇婉現在的裝扮,不用她特意掩飾,恐怕也極少有人認出她的真實身份。
「太……太?」這時,綠芙忽然走了進來,驚愕地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最後看向蘇婉,猶豫地喊了一聲。
蘇婉對綠芙微微一笑,綠芙忽然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顯然確定了蘇婉的身份你,便徑直走到蘇婉身邊,攔在她面前,冷冷地看向青綾,問道:「青綾,你想對太太做什麼?」
青綾能綠芙闖進來,顯然已經默許讓她知道這件事了,畢竟,此事還是需要她來掩護。
「我對太太沒有惡意,而且還會盡可能的保護她,綠芙你不要緊張。」青綾道。
蘇婉見到綠芙如此維護她,心裡十分感動,走過去對她說道:「綠芙,青綾對我確實沒有惡意,等我回來之後,再對你解釋。」
綠芙善解人意,雖不是很明白,但也沒有再問,隨即點了點頭,道:「好,我信太太,也絕不會讓人察覺太太不在府裡的。只是,太太在外還是要小心,不好輕易相信別人,最好趕在侯爺回府之前回來。」
綠芙相信蘇婉,卻更加擔心她,忍不住叮囑了一番。
「嗯,我一定會記得的。」蘇婉鄭重地點了點頭。
有了綠芙做掩護,蘇婉更放心了。
青綾顯然已經打點好了,蘇婉跟著青綾一路有驚無險地從後門出了侯府。侯府雖然管得嚴,但每天都有下人進進出出,不是出去採買東西,就是請假出府回家的,甚至還有丫頭賄賂一下守門的婆子,出去閒逛的,所以,蘇婉她們扮成丫頭出府,倒是沒有人注意她們。
侯府後街上住的,要麼昌武侯府的族人,要麼是侯府的下人,甚至還有當年跟前任昌武侯打仗時的家將們,所以十分有人氣兒。
蘇婉一出府,就見到不少小孩在外面玩,嘻嘻哈哈地追來追去,十分熱鬧,比起莊威嚴卻冷清的前門,簡直一個天一個地,極具生活氣息,就連小販們也經常到後街賣東西。蘇婉和青綾都是丫頭打扮,融入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因為蘇婉就看到兩三個頗為眼熟的丫頭,正在跟貨郎買東西呢!
蘇婉跟這青綾又走了一段路,走得離侯府侯門稍稍遠了一些,就見到一輛帶著藍色棚子的馬車,車伕是一名身材瘦小的男人,看起來很平凡,但是當她看到蘇婉和青綾的時候,眼神中卻露出一絲凌厲。
青綾見了他,也沒有多說,直接扶著蘇婉上了馬車,等蘇婉坐穩之後,馬車就動了起來,蘇婉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要知道,剛才出來的時候,她可是一直提心吊膽的。
馬車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終於停了下來,自始至終,蘇婉一直老老實實地坐在車裡,沒有往外看一眼。馬車停了之後,青綾扶著蘇婉下車。
蘇婉下車之後,打量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處宅院裡了,馬車是從後門進來的,再往裡走便是後花園。
「太太,請跟奴婢來吧!」青綾說著,就引著蘇婉往前走。
蘇婉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從後花園的規模,可以看出來,這座宅院並不是很大,但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山石水景,都打理地十分精細和講究,但是,周圍卻沒有遇到一個丫頭下人,顯得靜悄悄的。
青綾不以為意,帶著蘇婉左轉右轉,直接來到一座書齋前。這座書齋,只有一明兩暗三間,沒有其他屋舍,景色清幽,有一條小路可通往花園。
兩人剛到書齋前,就見到楊永面帶笑容地迎了上來,青綾對他恭敬地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楊永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只對蘇婉笑瞇瞇地說道:「蘇夫人,快進去吧,陛下在裡面等著您呢!」
蘇婉略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步走了過去。
她走到門前,門忽然一下子從裡面打開了,但是開門之人並非顯德帝,而是一個蘇婉萬萬沒有預料到的人。
蘇婉頓時愣住了,但對方卻好似早就知道是她,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之色,只平靜地讓開身子,對她說道:「蘇夫人,請進來吧!」
「你……」蘇婉想要問他怎麼在這裡,但是想了想他的身份,便有些明白,他大概是過來保護顯德帝的,蘇婉有些話想要對他說,但是,場合不對,便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便走了進去。
傅黎不知有沒有聽到,並未回答,待蘇婉過去之後,他便帶上門走了出去。
蘇婉這時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看向顯德帝。
書齋的三間房是被打通的,東間靠東牆的地方,擺放著一張書案,面朝西,正對著廳堂,顯德帝就坐在書案後頭。
他
身上穿了一襲象牙白的圓領袍,腰圍革帶,樣式其實跟平時穿的皇帝常服差不多,但是卻沒有繡團龍,或者日月紋等象徵著皇帝身份的東西,玉簪束髮,看起來倒像是個風流倜儻的世家子弟,而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他靠在椅背上,隨意地拿著一本書在看,看起來極為悠閒。
——似乎每次蘇婉見到他,他都是這麼閒適,他似乎擅長讓自己過得非常舒服。
蘇婉正要上前行禮,他忽然抬起頭來說道:「夫人來了。」
不等她回話,他又上下打量了蘇婉一眼,突然勾唇笑道:「夫人這身打扮,倒是讓朕耳目一新。朕真希望,你是雲英未嫁之身,如此,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苦惱了。」
現在蘇婉習慣了他的調笑了,倒是不像以前那樣介意,緩緩說道:「陛下說笑了。」頓了頓,蘇婉又道:「陛下這次約臣妾出來,可是為了那白藥一事?」
「夫人急什麼?多天沒見,還未好好敘敘舊,夫人何必說這些事情來掃興。」顯德帝一邊說一邊從書案後走了出來,走到蘇婉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蘇婉掙了掙,沒有掙開,見他也沒有太過分,只能暫且隨他了。
顯德帝見蘇婉對自己不像以前那麼抗拒,唇邊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走到明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順手一拉,就將蘇婉拉到了自己懷中,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見蘇婉又想掙扎,顯德帝含笑的聲音裡頓時帶著一絲警告說道:「夫人可千萬別再掙扎了,否則,朕恐怕真會做出令你不喜的事情來來。」
蘇婉身體一僵,果然不敢動了,但嘴上卻依舊據理力爭道:「聖上之前不是說不會勉強臣妾嗎?陛下金口玉言,難道還會欺騙臣妾?」
顯德帝卻毫不在意地一笑,把玩著蘇婉的一縷長髮,說道:「朕是說過這種話,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也。何況,朕若真得強要了你,你又能如何?難道非要朕像昌武侯那樣對你,你才肯乖乖聽話嗎?」
蘇婉驟然轉頭看向顯德帝,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難堪,但更多的卻是驚恐,那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令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夫人別怕,朕只是說笑而已,朕一定不會像霍愛卿那樣對你的。」顯德帝見到蘇婉被自己嚇成這樣,也覺得有些後悔,連忙將她摟進懷中,好言安撫。
但是,蘇婉依舊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那日的委屈再次湧上心頭,眼睛微微一眨,便滾下淚來。
顯德帝見到蘇婉只是無聲落淚,也不說話,心裡頓時湧出來一種又疼又酸的感覺,不由輕輕一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憐惜地在她的額間輕輕印了一吻,說道:「乖,別哭了,是朕說錯話了,朕向你道歉還不行嗎?」
被人如此憐惜的對待,蘇婉心裡偽裝起來的堅強頓時就塌了一角,自從穿越以來積累的委屈、害怕和難過,好像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以前,沒有人讓她依靠,沒有人憐惜她,她便是受了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忍著。
可是現在,她卻再也忍受不住了,竟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趴在顯德帝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眼淚也比剛才流的更加洶湧了,好像要把心裡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一般。
顯德帝見狀,心裡對她越發憐惜了,也不管她是不是弄髒了自己的衣服,就這麼抱著她,像是哄孩子一般地輕拍著她的後背,任憑她在自己懷裡哭得昏天暗地。
蘇婉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雖然不哭了,身體卻依舊在抽噎著。
顯德帝一點也沒有不耐煩,依舊輕撫著她的後背,耐心地等著蘇婉平復下來。
可是,他卻不知,蘇婉已經清醒過來了,只是,她實在太難為情,太尷尬了,所以,根本不敢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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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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