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了片刻,還是走出了專營店。
明媚的陽光不能改變余曼菲蒼白的臉色,一雙眼眸枯槁無神,襯著披肩的長髮,略顯詭異驚心,難怪每次晴兒見了她,都說見了女鬼。
專營店的旁邊是一家咖啡館,簡溪和余曼菲先後走了進去,安姐本要留在外面,可又不放心便跟了進去。
簡溪選擇在遠離窗口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這裡光線較暗,也很僻靜,只是余曼菲坐下來後,那張僵白的臉讓空氣中憑添了一絲清冷的氣氛,點了兩杯咖啡,冒著淡淡的熱氣,卻不能減少絲毫的陰冷。
「有話說吧,我沒心情和你坐在這裡喝咖啡。」余曼菲面對著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眼中閃爍著怨恨的光芒。
「我也沒什麼心情坐在這裡替人受過,我只想告訴你,雲頂湖的別墅,你喜歡怎麼住就怎麼住,斐侑憲的錢,你喜歡怎麼花就怎麼花,還有斐侑憲這個人,你有本事就搶過去,奪回你失去的愛情,這些對我來說,統統無所謂。」
「無所謂?」余曼菲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安米拉說的話嗎?別墅無所謂,錢也無所謂,甚至男人也可以無所謂嗎?余曼菲根本就不信簡溪的話,認定他在耍什麼花招兒?
簡溪用咖啡匙輕輕地攪動著,咖啡杯裡的精緻鬱金香被攪成了一團。
「我只要求你做到一樣,不愛那個孩子,就不要去打擾她。」
「孩子?」
余曼菲先是一陣錯愕,很快明白了簡溪的意思,那個孩子指的晴兒,安米拉竟然在替她的女兒說話,她以為她和她一樣恨死了那個孩子的存在。
「孩子是無辜的,她初來到這個世界,就無法享受母愛,不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有多殘忍,你既然選擇了放棄,選擇了離開,又何必打擾孩子的生活?余曼菲,你也是個孤兒,應該明白沒有父母呵護的痛苦……」
「安米拉,你閉嘴!」
簡溪才說了一半,余曼菲突然站了起來尖叫了出來,她的聲音很大,很憤怒,充斥著整個咖啡廳,很多人都瞥目過來,服務員也嚇了一跳,當發現余曼菲好像殭屍一樣雙眼發直,神情猙獰,愣是沒敢走過來制止。
簡溪覺得很窘迫,沒想到提及晴兒,余曼菲的反應這麼激烈,她放低了聲音。
「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
「安米拉,你這樣假惺惺的算什麼?愛護那個給我帶來恥辱的孩子嗎?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會這麼好心?你只是想在斐侑憲面前表現你的假慈悲,你的偽善,果然,你比我聰明,比我更知道怎麼討他的歡心,難怪他現在改變了對你的態度,你真無恥。」
余曼菲站在那裡,怒視坐在對面的女人,她憑什麼這麼淡定,好像她什麼壞事都沒做過一樣,還在為她的孩子求情?手指捏著咖啡杯,她抿著嘴巴,手一揮,突然向簡溪的臉潑了過來。
簡溪已經發現了余曼菲的目的,趕緊閃身,咖啡潑在了她身邊的沙發裡,濕了一片。
「你這樣執迷不悟,孩子長大之後,一定會恨你!」簡溪提醒著余曼菲。
「不用你管,我若有一天死了,也會帶著她離開,讓她和我的恥辱一起消失……」余曼菲一字一句地說著,每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瘋了……」
一直以來,簡溪覺得安米拉瘋了,現在看來真正瘋掉的是余曼菲,晴兒才僅僅五歲,她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只在此時,簡溪才覺得和余曼菲已經無話可說了,一個心理極度扭曲的人需要的不是勸說,而是心理醫生,她要做的就是保護好晴兒,不能讓余曼菲傷害了那個可憐的孩子。
「我沒辦法和你交流,就當今天的話我沒說過好了。」
簡溪站了起來,放下錢,邁開步子向咖啡店外走去,安姐哼了一聲,跟在了簡溪的身後。
余曼菲卻慢慢地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冷笑了起來。
咖啡店的門外,簡溪吸了一口外面新鮮的空氣,胸口壓制滯悶的感覺才好了許多,她後悔叫余曼菲出來了,一個無可救藥的人,和她說這些真是浪費時間。
「夫人,我們回去嗎?」
「回去。」
簡溪必須回答看看晴兒,不知為何,剛才的一番話之後,她越發擔心那個孩子了。
回到晴灣的時候,晴兒已經上完畫畫課了,在院子披著一個彩色的絲巾,在玩飛翔的女巫,這孩子很孤單,玩的東西也和一般孩子不同。
「晴兒,看看這是什麼?」簡溪舉起了一個洋娃娃,抖動著娃娃美麗的衣裙。
晴兒轉過身,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絲毫沒有表現出一點興奮來,不悅地嘟囔了一句。
「我不玩那個。」
「為什麼?小女孩兒都喜歡小公主,覺得自己就是美麗的芭比公主。」
簡溪走過來,奇怪地問晴兒。
「公主有很多人愛,我沒有。」晴兒扔掉了絲巾,也不想玩女巫的遊戲了。
「可爹地愛你啊。」簡溪皺起了眉頭。
晴兒的眼睛翻了翻,拉住了簡溪的手,讓她將耳朵湊上來,然後說了一句讓簡溪很吃驚的話來。
「我知道,他不是我親爹地,我是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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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誰,誰告訴你的?」簡溪一把抓住了晴兒的手,很詫異這孩子心裡竟然裝著這個秘密。
晴兒垂著頭,撅著小嘴巴。
「我其實早就知道了,他們以為我不懂。」
「可是,你為什麼不說……」
「因為我不想沒有爹地,他會生氣的。」
晴兒執拗地抿著嘴巴,強忍著什麼悲傷的情緒,待簡溪將她抱住的時候,她才委屈地說了一句。
「我不想當孤兒,我想要爹地和媽咪……」
「晴兒。」簡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剛剛才見過她的親生母親,若晴兒知道母親對她的痛恨,認定她是恥辱,孩子該是何等傷心。
「爹地會愛你的,一定會的,晴兒。」
「你也會愛我嗎?」晴兒摟著簡溪的脖子,貼緊了她的臉頰,渴求地問著。
「晴兒,如果我能一直是我,會愛你的。」簡溪點著頭,她不敢承諾什麼,生怕辜負了晴兒,讓她難過。
「你想叫你媽咪,行嗎?」晴兒移開面頰,神情嚴肅地看著簡溪的眼睛,簡溪曉得她若是現在拒絕了晴兒,她會有多失落。
一個沒享受過母愛的孩子,她會羨慕那些有媽咪疼愛的孩子,這種羨慕,晴兒表達出來的就是破壞,淘氣,惡作劇,用這些行為來掩飾內心的孤單。
她也想抱著芭比娃娃,也想當一個美麗的公主,更希望能和其他小女孩兒一樣有爹地,有媽咪。
面對這樣一雙期待的眼睛,簡溪沒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好吧……」
「那我叫了,媽咪!」
這一聲媽咪叫得十分響亮,親密,斐晴兒一直希望能喊出這一聲,從她會說話的那一天就開始了,她幾乎見到年輕的女人都會叫媽咪,總是被人更正,這是阿姨,那是姑姑……
簡溪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心酸的難受,眼淚差點便掉了下來,她深知孩子這一聲媽咪的意義,是一種信任和責任,她必須保護這個孩子,讓余曼菲不能傷害了她。
晴兒將芭比娃娃抱了過來。
「我喜歡這個芭比娃娃,很喜歡。」
她梳理著芭比娃娃的頭髮,衣裙,第一次露出了屬於女孩子的危險,待女傭來叫她吃間食的時候,她才戀戀不捨地抱著娃娃離開了。
安姐一直站在一邊,木然地看著這一幕。
「夫人,您這麼做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她只想叫一聲媽咪而已。」簡溪轉過身,看向了安姐,不明白她此話何意?從某個角度來說,晴兒叫斐侑憲爹地,叫安米拉媽咪沒什麼不妥。
「怎麼說,她的身體流著的都是……卑微的血……」
「行了,安姐,誰的血天生就是高貴的,您怎麼可以這樣看待一個孩子,也許她將來比任何人都高貴。」
簡溪白了安姐一眼,不想和她多說話,直接向別墅裡走去。
安姐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在二少奶奶的身上,她已經看不到小姐原本的品性了,她竟然護著那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真希望這是她一時的錯覺而已,也希望小姐很快能恢復過來。
簡溪回到了臥室,便接到了笛子的電話,知道安家已經放棄控告了,雖然妹妹簡美被困和斐家沒有關係,但也讓安先生和安太太畏懼了,生怕同樣的狀況發生,局面無法挽回,他們一把年紀了,不怕死,卻怕失去最後一個女兒。
放下了電話,簡溪垂坐在了椅子裡,知道斐家最終還是贏了,不擇手段的威脅電話,讓簡家在正義面前退後了。
簡溪摀住了臉,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她不用坐牢了,可躺在床上的自己,卻永遠不會得到公正了。
黃昏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越野車開進來的聲音,斐侑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