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侑憲退了出去,輕輕將房門關上了。
他慢步走在莊園裡,思索簡溪在老宅裡和他說的話,或許一切真的都不一樣了,余蔓菲不適合再留在莊園裡。
她會讓母親煩惱,會傷害晴兒,甚至是安米拉的威脅。
那個曾經被命運捉弄,被無情傷害的女人,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瀰漫的夜色中,隨風舞動的薰衣草從中,她單薄地站在那裡,眼眸望著他,就好像當年的情景一樣。
「我開車送你離開,」斐侑憲走到了她的身邊,脫下西裝搭在了她的肩頭,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僅限與此。
「送我去哪裡?」余曼菲有些茫然。
「我想我之前的決定是錯的,你不該留在這裡。」
「為了那個孩子?」
余曼菲瞪視著斐侑憲,誰能理解,那個孩子帶給她的恥辱,每次噩夢醒來,她都會痛哭一場,漸漸的,她學會了吸煙,酗酒,甚至放縱自己,他卻要因為她,讓她離開莊園,這是不公平的。
「她是你的女兒。」斐侑憲提醒著余曼菲。
「她不是,不是!我沒有女兒,沒有,不是的……」余曼菲用力地搖著頭,不想接受這個事實,當年生下這個孩子,她幾乎崩潰了,奔出莊園,漫無目的地遊蕩,最終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江水,想洗脫身上的污跡。
「過去發生的事情,我也很難過,可孩子存在是事實,她是無辜的,我不能讓你傷害她,,她現在叫我爹地。」
斐侑憲抓住了余曼菲的手腕,今天她不想離開,也得離開。
「我不走,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我已經告訴馬老三,我不會回去了,大不了,我答應你,我不會再那樣對她……我會盡量做到。」余曼菲拚命地掙脫著。
「不行,全國的城市,你喜歡哪個,選一個,買一套房子,錢我來出。」
他不願再做賭注,孩子的生命差一點就沒了,果斷地拉著她繼續向外走,薰衣草在雜亂的腳步中,被踩倒了。
余曼菲費力地喘息著,眼中顯出了不安和驚恐,聲音顫抖沒有自信。
「買房子,你會和我在一起嗎?你會守著我嗎?」
「你知道我不能。」
「我一個人會害怕,會做噩夢……只有在你的身邊,我才覺得安全,讓我留下來,要不……我搬去你的別墅,二少爺,讓我們和過去一樣,我守著你,你守著我,求求你,別讓我走,我什麼都沒了。」余曼菲哭泣了起來,肩頭微微地顫抖著。
哭聲讓斐侑憲的步子慢了下來,他的眉頭緊鎖著地回頭看著余曼菲,余曼菲的眼睛紅紅,臉蒼白無色,眸光淒婉,無助地看著他。
「二少爺,別這樣對我,別這樣……」
「曼菲,我們都長大了,是成年人了,該有各自的生活了,我已經結婚了,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守著你了,你該清醒一下。」
「清醒?」
余曼菲瞪大了眼睛看著斐侑憲,他在提醒她,他的妻子是安米拉嗎?那個害她毀了清白,丟掉一切的女人。
他竟然要拋棄她?守護那樣的一個女人?
「莊園需要安靜的生活。」斐侑憲走到了越野車前,拉開了車門,等著余曼菲上車。
余曼菲站在車前,抿著嘴巴,眼中浮現了一絲失望,安米拉贏了,她不但毀了她,還贏得了斐二少爺的愛情,那個千金大小姐才是真的贏家,自己卻敗得淒慘。
「她害了我,你卻愛上了她?」悲傷的聲音,低落的情緒,讓余曼菲恨不得自己已經死在冰冷的江水之中。
斐侑憲緊握著車門的手加大了力氣,聲音變得低沉。
「那件事兒,我已經調查了,不是安米拉干的,她當時因為生氣,去了美國,曼菲,到此結束吧,你需要什麼,我都會盡量滿足你,忘記過去,會讓你很快找到幸福。」
「調查過了?」
余曼菲激動地看著斐侑憲,怒道:「我不要什麼幸福,我只要一個公平,告訴我,你調查了什麼,這麼肯定不是安米拉干的,還是你想包庇那個千金大小姐?她去美國根本就是一個遮掩,她的卑鄙無恥,整個莊園的人都知道,包括你!」
「上車。」
斐侑憲沒有正面回答余曼菲的問題,事實上,幾年前他就查出了綁架余曼菲的幕後主使,但真相是殘忍的,他不能揭穿出來,一直隱瞞著,對余曼菲,他心存愧疚,他會彌補她,除了感情之外,她想要什麼,都會得滿足。
車門敞開著,余曼菲的雙腿都在發抖,良久,她慢慢揚起了下巴,眸光變得淒冷。
「你就這麼絕情?」
「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他低聲說,手沒有離開車門。
「好,我要一棟別墅,在雲頂湖。」余曼菲深吸了一口氣,她不知道現在還能相信誰,也許生活就是這般殘忍,只是她理解的還太小。
「為什麼一定要在雲頂湖?」
斐侑憲眉頭緊蹙,雲頂湖距離他的別墅區只有一公里遠,按照地域來劃分,幾乎是緊挨著的,穿過別墅區的草坪,綠色園林區,就是雲頂湖了。
「你說過的,我需要什麼,你都會盡量滿足,我要一棟
別墅也不可以嗎?還是你剛才說的話,都是虛情假意?」
「如果你堅持,可以。」
斐侑憲同意了。
余曼菲笑了,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隙,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退後了一步。
「謝謝斐二少爺,我自己可以走出去,就不勞煩你了,至於別墅的事情,我會找人來和你交涉的。」
擦拭了一下眼睛,余曼菲漠然地轉過身,向莊園外的小路走去,這裡的一切她都很熟悉,知道哪條路能盡快離開莊園,可不捨仍舊含在她的眼中,希望她還有機會回來,到那個時候,安米拉一定會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
從她被人從江水裡救起來的一刻,她就變了,心裡除了仇恨,還是仇恨,愛已經顯得不再那麼重要。
余曼菲走後,斐侑憲將車門關上了,掏出了一支煙點燃了,猛吸了幾口之後,倚在了越野車的車門上,久久凝望著縈繞在夜色的薰衣草園,他會滿足余曼菲的要求,但也希望余曼菲就此安靜下來。
可一切會如他所願嗎?
莊園的老宅裡,簡溪將晴兒哄睡了之後,又去看了二夫人,二夫人很安靜,睡得很沉,手指還緊緊地抓著枕頭。
「二夫人睡前吃了點藥,手卻一直抓著枕頭,應該還沒睡踏實。」女傭向簡溪大體描述了一下二夫人的狀況。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女傭應聲退了出去,門輕輕地關上了。
夜,像死水一般沉寂,月光照亮了站在窗前的簡溪,她看著窗外遠處薰衣草園邊佇立著的男人,煙蒂一明一暗顯示出了他心境的複雜。
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簡溪無法判斷,斐侑憲和余曼菲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受到世人的白眼和歧視,相依相惜,互相安慰扶持,卻走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他不能給予余曼菲的,可偏偏是余曼菲想要的。
煙蒂在幽暗中熄滅,他還站在那裡,倚在車門上。
簡溪拉上了窗簾,走到了蘇媛的身邊,輕輕地替她拉上薄被的時候,她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別回來,別……你配不上侑憲,配不上他……」
蘇媛做夢了,額頭上都是汗水,囈語不斷,卻無法醒來,她抓住簡溪的手腕很用力。
「余曼菲,這不能……怪我,是他,他說……為了妹妹……可我不知道他會那麼對你,我也不想的……兒子是我的全部,我的兒子……侑憲有更好的前途,侑憲……米拉,米拉……」
蘇媛說得語無倫次,卻聽得簡溪毛骨悚然,冷汗直冒,那個他是誰?為了妹妹?難道是安城佑?
不,不,簡溪不敢相信,這樣的囈語一定是二夫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將一些不相干的人聯繫到了一起,可是……簡溪沒辦法不胡思亂想,因為晴兒真的很像一個人。
二夫人囈語之後安靜了下來,漸漸鬆開了簡溪的手,身體的顫抖也平復了。
簡溪慢慢轉過身,離開了床邊,坐在了沙發裡,雖然她很想仔細思考,將事情從頭理順一下,可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合理,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她倚在沙發裡打了幾個哈欠,睡著了。
簡溪入睡不到半個小時,二夫人便醒了,她起身下床,走到了簡溪的身邊,俯身看著沉睡中的簡溪,目光之中有著複雜難解的神情,這樣凝視了一會兒之後,她又轉過身去了窗口,用力推開了窗戶,讓夜風從外面吹了進來。
此時的蘇媛,臉上已經沒了白天的軟弱和唯諾,她雙目圓睜,眉毛揚起,那種疲憊難過悲傷的神情消失殆盡,她深深地吸著新鮮的空氣,望著外面的夜色,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淡笑。
沒人可以贏得了她,從茶園到莊園,從貧窮到富有,她會為她的兒子爭取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