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慢哈哈大笑:「我看你才是頭蠢驢!連好馬劣馬都分不清!」
薛亭更是氣得捶胸大叫。
楚王與韓稷相視一眼,也下了馬來。
韓稷走到那薛亭馬旁,前後仔細瞧了瞧,說道:「馬倒是好馬,只可惜沒碰上個好主人。」
薛亭一聽這話立時支楞了耳朵:「稷叔這話怎麼說?難不成您除了品茶還懂相馬?」
韓稷拍著馬背,說道:「這是蒙古烏珠穆沁產的馬,外表看著其貌不揚,實則耐力極佳,這種馬跑個三五百里看不出它的好來,但在三五百里之後,卻極少有馬趕得上它了。咱們才出京百餘里,當然發揮不出它的特長來。」
薛亭聽他這麼說,不由正眼瞧起這烏珠穆沁馬來,這越看竟越覺得順眼,口裡道:「原來這畜牲這麼寶貝,當真是我看走眼了?我試試去!」說罷飛身上馬,揚鞭又往馬尾上甩了一鞭,就見這馬不急不忙地揚蹄奔跑,馬首昂揚鎮定,細細看來果有大將之風。
楚王收回目光,微笑凝望著韓稷:「你怎麼會相馬?」
韓稷目光微閃,垂眸折了根草尖在手,笑道:「王爺知道我自幼身子骨不大好,在房裡呆著的日子多,沒事的時候我就到處尋這些稀奇古怪的書來看。」說到這裡他轉向楚王,又笑起來:「我還會看手相,不知王爺有沒有興趣?」
楚王大笑上馬:「免了!」
韓稷深深地望著他揚鞭遠去,也縱身上了馬。
飯後季氏便回長房去了,沈弋跟胭脂坐著繡了會兒針線才回去。
沈雁無處可去,飯桌上冒出頭來的想法始終盤旋在她腦海裡。
她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去查。去阻止。可她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阻止。
皇帝的命令是聖旨,她一介庶民想要阻止,一則無異螳臂擋車,二則她的脖子還要夠硬。
她覺得自己很需要一個強勁的幫手,這個人最好能夠在朝堂任職。擁有一定的影響力,這樣的人她身邊當然不少,首先沈宓就是一個,沈觀裕是第二個。
可是如今皇帝跟兵部下的旨意是依照沈宓的計策來行事的,假若他明面上不透露出要跟東遼發兵的意思,那麼誰也沒辦法去勸諫。不但沈宓不能,就連首輔諸志飛都沒有可能,因為皇帝若是打定了主意要這麼做,他也極可能會矢口否認。
由此看來,要阻止的話就只能暗地裡行事。
那麼她要找的幫手。首先需要能力強,然後最好跟這件事有關。
只有關乎於兩個人共同的利益,才有可能結為朋友。
顧家是可以的,後軍營都是顧家的親兵,假若西北真打起來,後軍營裡免不了會有死傷。站在他們的角度,當然是希望能避免這場戰爭。而且皇帝這麼做明顯是在正式與功臣元老們為對,顧至誠若是察覺到皇帝的心思。必然也會心生忌憚。
可是這還不夠,顧至誠雖然能看到後果,但沈雁卻沒法兒提供皇帝一定會動兵的證據。他就算會幫她,也不會死心踏地地跟她完成這件事。至於顧頌,他當然可靠,可他能調動的人手又還不夠,這個時候扯上他,顯然太早了些。
除去顧家再來看別的。皇帝這個算盤裡,東遼未被收復。倒是失去了個魏國公,照這麼說。莫不是要找韓稷那渣來幫手?
姓韓的將會幫助楚王對付鄭王,從長線來說他是值得她收伏的,從這裡開始與他聯手絕對有好處,雖然她一樣沒有證據證明皇帝的企圖,但是他卻有辦法找到證據的不是嗎?而且皇帝究竟有沒有下密旨給魏國公,也只有韓稷才可能查到訊息。
這麼看來,她要尋找的人,是非韓稷莫屬了。
可這姓韓的自視甚高,從宮裡那次他那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來看,他還頗有些看不起她,加上他們有梁子在,上次他沒有搭理她的遊說,這次也未必會理會她。
何況她也不甘心再去主動尋他,憑什麼她要去看他的臭臉?
再者,她又拿什麼去說服他呢?
她在書房裡琢磨了半日,正有些昏昏欲睡,福娘卻進來了:「姑娘,顧家小世子來了。」
沈雁怔了怔,這才想起早上他去了東山。
於是起身到了前院,顧頌坐天井小庭院裡,桌上擺著兩個紙包。
「真給我帶吃的了?」她騰一下跳在他前面,嘿嘿道。
顧頌嚇了一跳,睨了她一眼,把紙包挪過來,說道:「稷叔帶我山下找的燒雞鋪,他最會挑吃的,味道應該不錯。」
「韓稷?」沈雁頓了下,「他也去了?」
顧頌嗯了聲,嗯完又想起他們倆有過節,生怕她不要,連忙又說道:「還有楚王和董慢他們都去了。」
還有楚王?沈雁在石凳上坐下。這可有趣了。
這麼說來上回在永福宮外楚王果然不是無故出現的,而照他們如今這關係,莫非韓稷是已經跟他勾搭上了?既是如此,他們不忙著計劃怎麼在朝中發展勢力,又找顧頌他們遊山玩水做什麼?
楚王也好鄭王也好,在如今的勳貴大老們眼裡就是一個晚輩,他們縱然不管束自家子弟與皇子往來,也斷不會加入到這股漩渦裡去,楚王跟他們遊玩的目的,應該並非是拉攏勳貴。
而且說實話,他與鄭王如今雖在較勁,但並沒演變到逼宮或政變的地步,這種情況下,勳
貴們的用途不大,有一個未來有可能執掌中軍營的韓稷,對楚王來說已足夠了。
他應該攏絡的是官才對,比如內閣什麼的,當然,元老們前世沒有捲入這紛爭裡,這世也不會的,而他們也並不需要走這樣的道路。至於立儲,到時候只要按規矩來就是了。
那麼,難道楚王這趟游春真是閒的?
她看著顧頌,問他道:「楚王為什麼忽然要去游春?」
顧頌顯然根本沒想到這個問題,但是沈雁的神色使他感覺到她或許察覺到了點什麼異樣,於是他想了想,說道:「是稷叔跟楚王去輔國公府串門,然後剛好得知薛亭新得了匹好馬,稷叔便提議去郊外跑馬,大家就一起去了。」
沈雁手指在紙包上畫著圈圈,面色愈發沉凝起來。
眼下京城四處都是學子,出個街只能牽著馬步行,許多人家都會選擇關門閉戶少出門湊熱鬧,尤其楚王身份又這麼特殊,她才不相信他們會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去薛家串門。更不用說什麼「剛好得知」薛亭得了好馬了。
難道真是為了攏絡勳貴?
想到這裡,她再問道:「你們就這麼去跑了趟馬,沒有說別的什麼?」
「朝堂上的事一句也沒說。」顧頌凝眉道:「只楚王說了句過幾日他請大家到王府賞花,然後董慢便說他之後再請大家去遊湖什麼的,楚王就說索性大家輪流作東好了,於是我就邀請他們下個月到我家來作客。」
他緊接著又問:「有什麼問題麼?」
沈雁望著他,搖搖頭。
一切看上去都天衣無縫,她也說不上有什麼問題。
可是正因為太正常,再聯繫起她先前所想的那些異常,於是還是讓人覺得不大對勁。
顧頌坐了會兒就走了,沈雁也進了書房。
楚王與韓稷他們在街口道了別,則直接去了永和宮。
淑妃在榻上閉目養神,見到他來不由微笑:「看你春風滿面的,今兒是有什麼好事?」
楚王笑了笑,順勢在榻下繡墩兒上坐下來,勾住袖子往旁邊香爐裡焚了片香,才略微地抬起頭來,說道:「我到今日才知道,韓稷竟是個博才多學之人。我們今兒去東山跑馬,韓稷一眼便認出薛亭的坐騎是中原稀有的蒙古馬。」
「哦?」淑妃來了興致,坐起來,「韓稷竟還會相馬?」
中原擅相馬的人不多,尤其開國以來關了馬市,中原的蒙古馬也就更稀少了,韓稷不但會相馬,還能夠相出馬的品種習性,就更為難得了。她想了下,又說道:「可我記得韓家祖上都沒人會這門本事,他也不曾另外拜師,是從哪裡學來的?」
「他說是看書學的。」
楚王笑起來,「可是相馬的書我也曾看過許多,如何我就不能像他這麼樣一眼便辯認出來?除了看書,他定是還下過番功夫的。所以我也覺得有點不安,這個韓稷,城府也許比我想像得還要深沉得多。一個過份出色的人,總是帶著些難以駕馭的風險。」
淑妃面色凝重了,「可是魏國公府與天家關係匪淺,來日他若襲了爵,便是咱們最有潛力的幫手。等他拿到了世子之位,他便有中軍營三成的兵權,再加之此人與各勳貴府關係密切,他興許能給咱們帶來更多的勢力。」
「我又沒說不用他。」
楚王回過頭,站起來,窗外的天光照在他臉上,使他素日看上去溫潤的目光,在此時透出幾分傲然的意味,「他越是出色,越是讓我想要降伏他,他越是有風險,我越是想要用他。如果我連一個有能力的人都不敢用,將來又如何馭天下?我要的,是真正的君臨天下。」
他回過身來,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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