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夫人要送官的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她簡直沒有不依的理由。如今聽到劉氏出聲解圍未成,知道這是沈瓔白落了個話柄到人手裡,於是道:「舅太太許我半日時間,若是這半日裡沒曾找出真兇來,咱們再來商議報官之事可好?」
華夫人笑道:「既然親家太太把話說到這份上,我豈有不依之理,請便。」
沈夫人揮手喚來素娥,將二房裡所有的下人都召到院子裡來。
而華氏則喚著紫英扶桑將地上銀票全數收起來。
常言說財不露白,雖然華家有錢乃是普天之下人皆共知的事,但到底也不該過份張揚。沈雁這是讓沈瓔逼得來了火氣——也委實氣人,把伍姨娘的死賴到她頭上?真是笑話!華氏心裡也惱得緊,所以全程她竟是半個字也沒說,打定主意等沈宓回來再做計較。
華夫人乃是沈雁讓胭脂請來的,而這禍事捅到了二房,華夫人又豈能在屋裡呆得住?是以早就在院門口走動了。聽說沈雁請她過去,自然立馬就趕了過來。
沈雁見得舅母已出面與沈夫人交上了手,自己完全可以抽身退出了,遂打量了兩眼屋裡屋外,又瞅了眼沈瓔,悄悄潛出了廳堂,提著裙出了門去。
沈瓔在她手下敗得落花流水,早就恨不得將一雙眼釘在她身上,忽然被她這一瞅,不由怔了怔,呆立片刻之後,遂也悄悄跟了上去。
福娘一見沈雁似乎不知道後頭還跟著沈瓔,連忙也追上去了。
這裡一連走了好幾個人,卻不曾逃過劉氏的眼睛。
沈雁直接奔向三房,進了院。只見四處一片寂靜,只有幾個小丫鬟在亭亭如蓋的大桂樹下翻繩兒,於是走過去問道:「琳琅在哪裡?」
丫鬟們連忙行禮,一面往前帶路,一面指著西側一排屋子道:「左數第三間,是琳琅的屋子。」
沈雁點頭,順著指引到達西側。
琳琅的房門緊閉著。沈雁在門口站了站。擺擺手吩咐丫鬟退後,然後輕輕推了門。
琳琅側對著門口坐在桌畔,一動不動地彷彿丟了魂。
沈雁猛地道:「你把伍姨娘的錢放到哪兒去了!」
出神中的琳琅被這猛地一聲喝問。立時嚇得跌到了地上,等回頭看得是沈雁,她臉色又變了變:「二姑娘……」
沈雁走上去,抱著胳膊蹲在她面前。笑了笑:「你是怎麼殺死伍姨娘的?」
「二姑娘!」
琳琅臉都白了,她張目四顧了一圈。只見除了她之外並沒有別的人跟來,於是連忙爬起:「二,二姑娘,別開玩笑了。伍姨娘怎麼會,怎麼會是我殺的?」她退後兩步,吞了口口水。臉上的慌色褪去了許多。
說完她拂拂衣擺,又看向沈雁。說道:「二姑娘怎麼會這麼想?我可是三奶奶身邊的大丫鬟,素日跟伍姨娘又無怨無仇,奴婢犯得著去殺她麼?」
沈雁挑著眉,不說話,順著她屋子裡細細的打量。
這樣弄得琳琅有些緊張,亦步亦趨地隨在她後頭。
「我去過榛子胡同了。」沈雁猛地又開了口,然後轉過身來,雙目盯住她:「那筆錢……還差多少?」
琳琅聽到榛子胡同四字,臉色頓變!
「什麼,什麼錢?什麼榛子胡同!」
「應該離你需要的數額還差得遠吧?」她雙手撐在桌沿上,揚唇望著她,「知道這會兒二房裡太太正在審那包附片渣子,為什麼我卻會直直撲到你這裡來麼?你總該知道,紙包不住火,你做的事,總有人會瞧在眼裡,記在心裡的!」
琳琅睜大眼望著她,忽然連呼吸也不能自如了。
她不知道沈雁為什麼會知道她們要的錢還差得很遠?從乍聽得榛子胡同時起,到如今她瞭然於心地站在面前,她心裡是真正開始慌了起來。劉氏不是說這一計栽到二房頭上便萬無一失了麼?怎麼沈雁又會出其不意地躥到她跟前來指認她是兇手?
難道說真是有人把這件事抖落了出去?……
劉氏呢?劉氏這會兒在幹什麼?沈夫人這會已經給二房定罪了沒有?
沈雁看著她臉色忽明忽暗,唇角揚得更高了。
她又說道:「伍姨娘房裡去的人不多,早前有個紫英,於是正好被你當成了靶子。可是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因為我知道,紫英不是兇手。到過伍姨娘房裡的人除了紫英之外,就是你。你奉了我三嬸的命令探望伍姨娘,據我所知,你還在她屋裡坐過片刻。
「所以你知道她的財產放置的位置。這是其一。
「其二,在事發當日的晌午,你曾經用包袱皮包著一包東西出去過。
「我有證人證明見到你去了劉府,然後緊接著就去了榛子胡同——你需要我把證人帶過來,交代你在劉府坐了幾刻鐘,出門的時候又是什麼時辰麼?我只要私下裡請素娥去跟劉府的門房對對質,你覺得,太太面前還用得著我說別的什麼嗎?」
琳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了。
面前沈雁越是從容,越是這麼雲淡風清,她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原來這些日子在暗中調查她的人是沈雁!可劉氏還說她沒有人手……
她從來沒有覺得哪個人有沈雁這麼可怕過,眼前身量未足的她,分明就是來索她命的索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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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是!」
她只覺渾身的神經都在跳動了,跳動得她手腳都幾乎有些發麻,她下意識地搖頭往後退:「不是我!不是我!二姑娘你找錯人了!你是故意嚇唬我的……」退到門檻邊她猛地把門拉開,卻是又沒辦法再往前走了,門檻外沈瓔兩眼怒睜站在那裡,那眼神似乎要將她一口吞噬!
「三姑娘……」
眼下的琳琅不止手腳發麻,都頭皮都開始發麻了。她回頭看了看沈雁,又看向沈瓔。
沈雁只是冷笑了聲,對於沈瓔的出現絲毫都不覺意外。
人是她故意引過來的,在真兇露面之前,沈瓔的偏執注定不會放過她。而當著沈瓔讓琳琅露出狐狸尾巴來,豈不比一上來就嚴刑逼供要好的多麼?既然她想栽贓到二房,使得沈宣父女對二房結下仇怨,那麼她就以牙還牙,讓她自己嘗嘗惹怒他們的滋味好了!
「是你殺了我姨娘?」
沈瓔邁步進屋,一步步逼著她後退,冷意從她齒間漫出來,彷彿才經歷過嚴寒冰雪。到了跟前,她一把推了她在地,扯住她頭髮便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原來是你,是你殺了我姨娘!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不是我!不是我!」
琳琅猶在下意識地否認著。她的頭髮一把把地被沈瓔扯脫,而她卻不敢伸手推打,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這樣?明明是無懈可擊的一個計劃,為什麼會反過來被沈雁找上門來!還有,劉氏呢?劉氏她在哪裡?她為什麼不出來護著她?!
她一面護著頭面,一面驚慌失措地望著沈雁,在沈瓔手下完全已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你說不是你,這也好辦。」
沈雁順著桌畔慢慢踱過來,「福娘,你去請太太過來!另外,趁著劉府還不知情,請太太派人去把劉府的門房請過來對質!再有,去把咱們找到的證人帶過來,我們今兒就來好好審審,到底琳琅是不是意圖栽贓到二房的殺人真兇。」
「是!」
隨後趕到的福娘站在門檻外,精神抖擻地轉身去了。
院裡頭的小丫鬟們早就因為琳琅的跋扈而不滿,聽聞有這種熱鬧可看,哪裡有會錯過的?立即一窩蜂似的跑過來,當得知琳琅被當作殺害伍姨娘的兇手,又立馬跑去二房跟劉氏稟報,而四處尋找沈瓔的柳鶯聽說她在三房,連忙也趕了過來,又讓人去稟沈宣。
三房裡一下子熱鬧起來,所有人都知道殺人真兇被二姑娘揪出來了。
沈夫人這邊正好審完二房的下人,沒有一個具備殺人條件,正覺得事情難辦,這裡聽說沈雁她們已經在三房裡尋到了真兇,於是立即率了眾人往三房趕來。
劉氏不驚不慌,與華氏季氏一道,隨在沈夫人身側同回了三房。
這邊廂福娘去到顧家見了顧頌,請求要見證人作證,顧頌倒是也沒說二話,便就讓護衛駕馬飛快地把那目擊過琳琅在外行走的證人帶了過來。
等福娘帶著證人回到三房時,沈夫人也已經讓秋禧不動聲色地去到劉府旁敲側擊過了,而琳琅已經被沈瓔抓得滿臉血痕,腦門上也撞出了幾塊青腫來。沈宣在前院氣得砸壞了兩張几案,若不是礙著有華夫人這女客在,他指不定已經衝進來把琳琅一腳踹死。
有了證人證辭在,琳琅也沒有了再逃避的機會。
沈夫人指著地下,讓素娟拖起她來:「把你如何行兇殺人的過程交代清楚!」
琳琅抖瑟著,望了眼一旁哭泣中的劉氏,橫了心說道:「奴婢今日如此,奶奶也不救我麼?」
劉氏聞言,當即又驚又怒地站起來:「你今日行此大孽,還有臉讓我救你?便是太太今日饒了你,我也是饒不了你的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