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冰涼的額頭,定睛看看外面,終於起身邁步走到門口,打開門。
迎面而來的風雨,寒氣襲人讓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可是回頭看著宋青沒有生氣的模樣,咬咬牙,勇敢的走了出去。
傍晚,蕊竹熬好藥給小姐端來,見屋裡沒有阿寶的影子,隨便問了句:
「小姐,阿寶呢?」
「阿寶,不知道?怎麼啦?你沒看見他嗎?我也好半天都沒看見他。」
「是嗎?可能是躲在房裡玩,一會我過去看看,就是剛才進來沒看見他,有些奇怪!」
宋青放下藥碗,不放心,掙扎要起來,蕊竹趕緊按住她:
「我去找,您別急。」
宋青喘著氣躺下,吩咐蕊竹快去找。
好半天,蕊竹提著濕透的裙子進來,擦擦臉上的雨水:
「小姐,阿寶不見了,他的房間裡沒有,府裡其他地方我也看了,阿寶不在府裡。」
宋青提著氣坐起來:
「怎麼回事,他到底不見多久了?」
「下午我在廚房給小姐煎藥的時候,他找我要了幾錢,我因為忙,就沒問,順手掏了幾弔錢給他,剛才聽家丁說、說就是那會看見他出門的。」
「那還不叫府裡所有的人都出去找,這個天氣加上阿寶不識路,萬一他要有個什麼閃失,我怎麼跟她爹娘說。走,你扶我起來,我們出去找!」
蕊竹「噗通」跪在地上:
「小姐,您身體不好,還是留在家裡,我去就好,我一定把阿寶找回來。」
宋青拉起她,歷聲說道:
「囉嗦什麼?還不快走!」
黑漆漆的下雨天,視線模糊,家丁門分成幾路往不同的方向去尋找。
蕊竹提著防雨燈,攙著宋青深一腳淺一腳,費力的走在積滿雨水的道路上,鞋襪早已濕透,雙腳凍得麻木。
飛揚的馬蹄濺起陣陣水花,醉意醺醺的慕容天淋著雨,騎著馬來到宋青的府邸。
守門的見事他,一個勁擺手,慕容天以為是不讓他進去,纏著他讓他去通報,那人守著門口不肯去,慕容天好半天才聽明白是阿寶丟了,大家全都出去找阿寶去了。
府邸裡沒人,不是他不去通報。
冰凍的瓢潑大雨裡,慕容天踉蹌著腳步,連躍兩次才翻身上馬,騎在馬上搖搖晃晃,睜著醉眼,加入尋找阿寶的隊伍。
雨夜寂靜的街道,蕊竹隱約聽見身後傳來的馬蹄聲,不由的放慢腳步,凝神細聽:
「小姐,好像是慕容將軍來?」
腦袋昏沉的宋青,下意識的往人家屋簷下站,站在柱子後,躲在陰影裡:
「別說我在這,就說我去那邊了。」
蕊竹提著燈站在雨裡,慕容天上來,看見她,四下裡瞅瞅:
「你們小姐呢?」
「小姐去那邊了!」
蕊竹指著左邊的小巷。
慕容天雙腿一夾,揚鞭而去。
等他走遠,宋青出來並不往別處走,而是讓蕊竹把燈蓋住,也藏起來。
蕊竹心裡詫異,腳卻不自覺的跟著小姐過去。
才站好,就聽見那邊馬蹄聲再次響起,偷偷拿眼一看,果然慕容天騎著馬,又轉回來站在她剛才的那個位置,左右看了好一會,才朝另外一邊走了。
聽著馬蹄聲走遠,宋青這才出來,帶著蕊竹繞道去另外一條街。
慕容天騎著馬四處兜了好幾圈,既沒看見阿寶也沒遇見宋青,路過自己府邸時,想回去多叫幾個人出來幫忙。
下馬走上台階,左側廊柱後傳來些微的動靜,凝目側頭看去,柱子後渾身濕透,凍得面色發青、嘴唇發紫,窩在那瑟瑟發抖的不是阿寶是誰?
蹲下身子,摸摸他的滾燙的額頭:
「阿寶,阿寶!」
阿寶的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見是他,一下子撲進他懷裡,可憐兮兮的抱著他哭起來:
「姐姐病了,吐血了,吐了很多血,阿寶出來買藥。可是風也大,雨也大,路又黑,阿寶卻找不著回去,迷路了。後來,天更黑,雨也更了大,阿寶很害怕,就走到這裡。慕容哥哥,阿寶真的很害怕,姐姐不說話,躺在那,嘴角都是血,幕哥哥,你說姐姐會不會死,阿寶不想要姐姐死,嗚嗚,嗚嗚……」
阿寶的哭訴刺激著慕容天,讓他痛徹心扉,眼淚混合著雨水,潸然而下。
帶著阿寶同騎一馬往宋青家而來,守門的見慕容天把阿寶送回來,不覺埋怨道:
「阿寶,你這麼到處亂跑?你知道大家冒著風雨都出去找你嗎?還有小姐,這麼大風雨,她身體怎麼吃得消?」
阿寶淚花閃閃,委屈的舉著他手上,已經給雨水泡爛的藥材:
「我沒亂跑,我是去給姐姐買藥。」
「你們小姐還沒回來嗎?」
守門人搖搖頭,帶著阿寶進去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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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宋青喘著粗氣,腳步沉重,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蕊竹的臂彎上,幾乎就是她拖著她在走,就在她也走不動的時候,斜對面的街巷口,慕容天騎著馬出現在她們面前:
「小姐!」
蕊竹呆呆的看著慕容天,又看看小姐,不知如何是好?
宋青站直身子,倔強的想要從另外一邊走開,卻已經來不及,怔怔的站在那,慕容天伸長手臂,一抓一帶就把她帶上馬,坐在自己身前。
宋青掙扎著就要下馬,慕容天伸出手臂牢牢的圈住她,霸道地說道:
「不許動,這麼大的風雨出來,你不要命了嗎?阿寶我已送他回去!」
說著彎腰伸手把蕊竹也提上馬,坐在他身後,馬馱著他們三人冒著寒雨,撒開四蹄奮力奔跑。
到了門口,抱她下馬,看著她進去的背影,眼睛充血:
「我明天來看你!什麼我都已經知道!」
說完轉頭就走,一路策馬狂奔,清脆的馬蹄聲淹沒在深夜的淒風苦雨裡。
「什麼都已經知道」這句話讓宋青早已揉碎的心,痛的更加難以自己,既然什麼都已經知道,明天又何必要再來?此時此景相見爭如不見!徒增傷心而已!
肆虐一天一晚的風雨,終於在早上風止雨收,要不是地上殘存的積水,遍地殘敗的枯枝敗葉證明它曾經來過。
慕容天出門就看見劉澈騎在馬上,憂鬱的看著他。
路上兩人都不說話,不過一天不見,慕容天的面頰就看去清廋不少,神情抑鬱,眸子裡寫的滿滿的都是難言的心事,劉澈滿腹疑問卻又無從問起。
敲開宋青的府門,看門人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讓開路。
昨夜風雨摧殘過的花園一片狼藉,到處是斷枝落葉。
荷塘邊的涼亭裡,宋青一身青衣,纖腰細細,身姿婀娜,烏黑的秀髮垂在腰際,衣袂飄飄處說不出的寂寥。
聽見身後腳踩著樹枝的聲音,緩緩的回過頭,漆黑的眸子落在慕容天面上,又迅速的移開,
「你們來了。」
聲音裡透著無比的寂寞、蒼涼,臉色蒼白閃著遊魂似的飄忽,讓劉澈心裡大驚失色。昨夜只是聽說她生病,如見看他二人的神色,只怕絕不是宋青生病這麼簡單?
「看來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
劉澈意外兩人的神色自言說道。
宋青微微一笑:
「怎麼會?殿下好久沒來,歡迎之至。天氣寒冷,大家進屋圍著炭火,坐下喝杯薄酒如何?」
三個人圍坐屋裡,蕊竹端來些點心酒菜,宋青拿起酒壺替他們斟上,也給自己滿滿的倒上一杯,舉起酒杯:
「來,為我們大家能在茫茫人海,相知相識的緣分,乾一杯!」
劉澈看看慕容天,舉起酒杯大家一飲而盡。
一杯喝完,宋青又趕緊給大家滿上,再次舉起酒杯:
「謝謝殿下這兩年來的照顧,還有慕容將軍,我敬你們。」
脖子一仰,不等他們兩個說話,一口喝掉杯子裡的酒。
慕容天放下杯子,心痛的按住她拿著酒壺的手,央求:
「你不要在喝了!」
宋青瞅他一眼,見劉澈看著她,用力抽出手,倒上酒:
「殿下,你看看他,今天難得我高興,他還要來掃我的興。將軍,難得大家今天能夠這樣坐在一起飲酒,你就不要掃我們大家的興,好好的喝幾杯,人生苦短。殿下,我敬你,謝謝你!」
劉澈拿起酒杯,研究著他們倆的表情神態:
「酒可以喝,不過不知道你謝我什麼?」
宋青自己先喝,一邊繼續倒酒一邊說:
「是啊,謝殿下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因為要謝殿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要不今天我就謝謝殿下,這麼尊貴的一個人,居然肯跟我這樣一個、一個,那什麼樣的人一起喝酒!來,乾杯,慕容將軍你也喝呀,往事如煙,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又何必再對過去耿耿於懷,不釋懷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舉起你的酒杯,一起喝!」
慕容天喉頭哽咽,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見他喝完,宋青嫣然一笑:
「這才對嘛,我給你們倒上,大家繼續喝。殿下,你說人跟人之間的緣分,是不是早有天意,總是想要遇見時遇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