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推心
「丞相大人光臨此地,這間客棧還真是蓬蓽生輝。」
南在臣來到這裡,自然是熟門熟路。冉智柔初來京城,想在琅華客棧下榻,好離刑部近一點,便是由南在臣的心腹韓松提前包下了這間客棧。
他自以為能算到一切,然而某些事,不知不覺間就偏離了預定的軌道。
何況,他還算漏了一個最大的變數:冉智柔自己!
「冉姑娘初到京城,南某既為東道主,自然得用心招待。這間客棧姑娘可曾滿意,有什麼需要,儘管向南某開口。」
「這裡應有盡有,有勞丞相大人費心了。」
兩人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下,夥計為兩人上了茶,便退下了。
「京城自古好繁華,這麼好的天氣,冉姑娘應該多出去走走,不該憋在客棧中,太可惜了。」
「冉某也想出去逛逛,唯獨缺了個嚮導。」冉智柔笑容淡淡,抿了一口茶,頗有些遺憾道。
「原來如此,是南某考慮不周了。姑娘若需要一個稱心的嚮導,南某倒是可以為姑娘介紹一位。」
「那就多謝丞相大人的好意,冉某卻之不恭了。」
「只不過,南某有一事不解。」
終於要說到今日來的目的了。
「丞相大人請說。」
「南某近日在城中偶遇夏少爺,聽他說前幾日就來到了京城,怎麼夏少爺沒有來見少夫人?夏少爺曾多次來京中遊玩。對這京城的景色自是熟悉得很,有夏少爺陪少夫人觀賞,不更有一番滋味?」
「哦。他居然來了京城啊。」冉智柔神情更淡,「一定是拈花惹草來的,不知哪個女人這麼不幸,被他給盯上了,我還真可憐那個女人。」
冉智柔這副妒婦的嘴臉,還真是恰如其分。只是不同於以往的嫉妒發狂,更多的是嘲諷和冷漠。
南在臣皺皺眉。為冉智柔吐出的話語。
這個女人,是故意這麼說的?她知道這些日子,她的丈夫都和千兒在一起?她這麼說。是存心想要羞辱他?
不,她應該還不知道。夏朝陽這幾日流連於京城各大花樓,而冉智柔又很少走出這琅華客棧,應該還不知道夏朝陽來到京城一事。
「少夫人這就誤會夏少爺了。他來京城是為了解救身陷刑部的少夫人。」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著可笑。
「罷了,等著他救,我這輩子注定得將牢底坐穿了。」
冉智柔句句都在揭示對夏朝陽的不滿,南在臣則認為這個女人實在夠愚蠢。若非愚蠢,一個女人怎麼會將對丈夫的怨恨輕易地吐露出去?
「少夫人言重了,夏兄心裡還是有少夫人的,要不然就不會千里迢迢趕到京城了。」
冉智柔歎氣,有些為難地看著南在臣道:「丞相大人。有些話冉某不知當講不當講。」
南在臣一頓,隨即道:「冉姑娘請說。」
「我丈夫是什麼德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智柔心已死,已無意在爭什麼。只是我也不想他再去禍害別的姑娘,相公自上次在府內見到扁姑娘,就對她心生愛慕,連珊兒表妹都拋於腦後。」
南在臣臉色變得很難看,這個女人莫非要挑撥離間?可她為何這麼做,是要利用他報復她的丈夫?還是想在他的面前,編排千兒的不是?
南在臣摸不準冉智柔的心思,要說這女人笨,未免也笨得太過離譜。他們上次見面,還是針尖對麥芒,聊得並不融洽。可這次,她卻把他當成朋友一般,說著即便打死一個女人也絕對不肯說出的話。
南在臣是徹底糊塗了。
冉智柔當然知道她說出來的話有多麼驚悚,多麼不符合她的身份。天下誰人都知道她和夏朝陽的感情已經破碎,她又何苦在那笨拙地維護自己的顏面?越是搞不清楚,她才越是要這麼做。
南在臣太過精明,她本就沒想著能在男女感情之事上能利用得到他。能夠對他造成一點困擾、擾亂一下他的思緒,或者說給他帶來一點小不快,都是冉智柔津津樂道的事。
更何況,看著他原本想要刺傷利用她的嘴臉,慢慢落空到失望,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
「他和表妹初成親,就跑到了京城,嘴上說是為了我,可我知道他是忘不了扁姑娘。」
「冉姑娘,千兒是本相鍾意的女子,還莫要將你丈夫與千兒牽扯到一起。」
「丞相大人誤會了,冉某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丈夫雖然沒有丞相大人那麼有本事,追姑娘的本事可比丞相要高明得多。即便丞相大人對扁姑娘多方維護,也難保被那花花公子騙走了心。我是很擔心,珊兒表妹才剛嫁進門,我即便對我丈夫死了心,也不肯再鬧出什麼大笑話,讓天下人恥笑了。」
「冉姑娘儘管放心,千兒不是你的丈夫可以宵想的人。」
這話還真是不客氣,任何一個女人,都絕難忍受不了別人這樣說。因為那不但在說自己的丈夫,更是在說自己。
冉智柔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了。
「從丞相大人的臉上,我能夠猜得出我的丈夫已經對扁姑娘下手了。」
南在臣狹長的眼危險地瞇起,陰鷙得可怕。被人猜透事實的惱怒還有冉智柔嘴角那抹礙眼的笑
笑,都成功地激怒了南在臣。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丈夫來到了京城,並且清楚他這些日子都和千兒在一起。
她更加知道他的來意,卻像貓耍耗子一般,故意逗弄著自己。
這股意外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之前推斷錯誤,這個女人不笨,相反她很聰明?能看穿別人的心思,還能暗中掌握許多事?
這讓南在臣心中升起一層警惕,若是之前都是他太過小瞧她,那許多事就不是他想的那般簡單了。
聯想到他之前的猜測和對她的懷疑,南在臣的視線變得更加壓迫力十足和危險了。
冉智柔摸了摸鼻子,他才意識到,不覺得太晚了嗎?
痛快!實在是痛快!
想馴鷹卻被鷹啄了眼,南在臣此時的感受大致是便是如此了。
「剛才冉某確實騙了丞相,相公來京城的事,已經有人告訴我了。」
「既是如此,冉姑娘為何佯裝不知?」
「哎!冉某本不想提及此事,看到丞相一再提及,也只得承認了。丞相大人應該明白,當一個女人傷了自尊心,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這話的意思也是在警告南在臣,下次別動不動地就拿夏朝陽的事來刺傷她,為刺傷的女人通常都是很危險的人。
南在臣突了突。
雖然訝異於冉智柔會做到這個地步,但這句話也沒有說錯。在近幾次的談話中,他太渴望看到這個女人陡然變色的臉,也因此失去了分寸,一再拿那草包刺傷她。這個女人怕是心裡恨他恨得要死,這次見他送上門來,才特地想到這麼個辦法,看他吃癟,從而扳回這一局。
「是南某說話欠周,還望姑娘海涵。姑娘也戲耍了南某一回,如此就算平手,如何?」南在臣想通這點,便放下心中的芥蒂,大方道。
老實說,冉智柔也是有著吃驚的。
這南在臣也太上道太能忍了,在聽到她是故意騙他之後,還能如此冷靜。冷靜到連冉智柔都有些欣賞了。
只是,牽涉到扁小千,還能不對她大動肝火。看來,他也不是她所理解地那般,一遇到扁小千的事就沖昏了頭腦,盲目得像個蠢蛋。
「丞相真是爽快,握手言和了。」冉智柔笑著伸出手,南在臣不解,卻也是跟著她伸出了手,「啪!」
冉智柔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南在臣的手上,讓南在臣一驚。
「嗯,這就是握手言和,武林人士都這麼做的,丞相莫非不知道?」冉智柔眨眨眼,連這點都不知道,應該不至於。
「南某當然知道。」只是,他還沒有看到冉智柔這樣爽快的一面。在那一拍手中,他彷彿看到了冉智柔過去那些縱馬揚鞭、行俠仗義的時光。
若她沒有遇到夏朝陽,她是否還是那個開心的武林俠女?
南在臣意識到自己在感慨的時候,禁不住嚇了一跳,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看著冉智柔,聽著她繼續說下去。
「老實說,我以前很看不慣丞相的。」
「這個我知道。」南在臣情緒也輕鬆了一些,只是不知,他的情緒是真是假。這個人做戲很有一套,親眼看到的,都不是真實。
「我也不太喜歡扁姑娘。」
「哪裡是不太喜歡,冉姑娘對千兒很反感,本相能夠感覺到。」南在臣毫不留情地接道。
「所以丞相讓韓侍衛差點動手殺了我。」
「……」
「我不喜歡丞相和扁姑娘,是因為你們兩個人的那種相處模式。」
「相處模式?」這個說法倒是很驚奇。
「丞相大人一直在身旁默默付出,扁姑娘卻什麼都不知道。明明很在意她,卻要限制她的行動,對她管東管西,只會讓她反感。」
「千兒也知道本相這麼做是為她好。」
「她知道,但是還不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