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離如此想著竟不知不覺站到了奚茗房間外,才剛站定就聽見裡面傳來奚茗的聲音——
「劉垚這個老匹夫,真是有其侄必有其舅,老的是個倚老賣老的政治犯,小的是個自以為是的小混蛋,簡直就是家族遺傳啊!衛景離,你說你們全家是不是都是混蛋?!」
「有時候是。」
衛景離推開門回答,悠悠的聲音傳進奚茗的耳朵,順著她的神經導入大腦,然後在大腦裡打了個霹靂——只見奚茗正叉著腰,保持著大開大合的姿勢指著桌几上的「衛景離」面塑罵罵咧咧……
「衛,衛景離……哈,哈哈,你來啦,哈哈哈……」奚茗嘴角抽搐兩下,面容僵硬地訕笑兩聲。
「難不成你從居善齋出來就一直罵到現在?」衛景離挑挑眉梢,「自覺」地跨進奚茗的房間對著仍舊保持著罵罵咧咧狀態的奚茗挑釁道。
「……也不是,中間有喝茶潤嗓……」
「其餘時間都指著『衛景離』叫罵?」衛景離將目光鎖在面塑身上,心裡讚歎著果然逼真。
「也……不全是……」
「是麼?」衛景離彎著腰湊近面塑,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面人的身上,他道,「買的?」
「嗯,西市口一個老手藝人做的,你現在可是百姓心中的神人吶,人人都在傳,說你清剿刑戮是得了天神相助呢!」奚茗思維跳躍地捧起面塑笑道,「看,像不像?」
「是不錯……為何買它?」衛景離顯得有些羞澀,語氣裡卻帶著明顯的期待。
「哦,我看做得挺好的,你要是喜歡就送你啊。」奚茗將面人遞給衛景離,滿是誠意,「算是感謝你今天當著劉垚的面維護我吧,喏。」
「送給我?」衛景離有些喜出望外,眼睛裡閃出光芒。
「嗯。」奚茗點點頭。
「從來都只有每年給你送禮,卻從未見得你為我送過什麼禮,今次……可真是難得,既然如此,我可真拿走啦!」衛景離笑意吟吟地從奚茗手裡接過面塑,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請您趕緊走吧,」奚茗將衛景離推出房間,「砰」一聲關上房門嚷道,「下次進門請先敲門!」
「好。」衛景離站在門外端詳著手裡的面人欣喜著回應道。
好?衛景離竟然說好?還竟然和一個孩子似的欣然答應?這一天是見鬼了吧!奚茗站在門內搖搖頭,算了,衛景離的行為向來都超出她的想像,有的時候覺得他像個六旬的老人般歷經滄桑胸含城府,有的時候又覺得他的心智跟一個三歲孩童一般簡單,絕對的人格分裂。
奚茗扒開門縫向外一瞧,呼,衛景離終於走了,還好有個面人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完全忽略了她罵他混蛋這回事……不會衛景離這傢伙沒見過面人吧,也是,他小時候在深宮之內又怎麼會見過這玩意兒呢……等等,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掉了,到底是什麼呢……
那邊,衛景離一路上喜上眉梢,捧著面人細細打量,從頭髮絲摸到戰靴,可謂愛不釋手,才回到居善齋他就將面人拿到李鑭面前炫耀道:「瞧瞧,我的面人!我要把它擺在我的案几上!」
李鑭憋著笑,衛景離有的時候真的很孩子氣。
「李鑭你瞧瞧這面人竟能做得如此栩栩如生!你看這衣服不就是我回上都時身著的戰袍麼,還有這柄劍,還有……這是什麼?」衛景離忽然看到面人背面的白色戰袍一角赫然寫著兩個墨色楷體字,字跡清晰卻造型不佳,一看就是奚茗大喇喇的手筆……
「主上?」李鑭見衛景離瞅著面人的背面半晌不講話,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眉毛也乾脆擰到了一起,嘴角抽搐幾下,不由心生疑問。
「鍾奚茗這個死丫頭!」衛景離眼神驟然犀利起來,兩條眉毛也完全扭打在了一起,整張臉黑了不止一層。他怒氣沖沖地將面人放置在案几上,臉色極度難看地將面人轉了個角度,讓面人的正面朝著椅子,然後退了一步瞅上一眼,這才背著手進了內間,嘴裡還嘟囔道,「鍾奚茗,你死定了!死丫頭!」
氣喘吁吁的奚茗剛跑到居善齋內院,一句「把面人還給我」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遠遠飄來衛景離一句「鍾奚茗,你死定了!」的叫嚷,當即哀嚎一聲「完蛋了!」隨即掩面逃命似的跑回自己的西苑避風頭去了。
李鑭局外人一般地望著這委實奇怪的一切,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案几上的面塑上,看來問題出現在這上面。
李鑭拿起桌子上的面人,從正面看過去面人栩栩如生,沒什麼異常,翻過來,兩個墨色大字赫然出現,而這兩個字幾乎要閃瞎李鑭的眼。只見「衛景離」白袍一角上書——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