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而去,竟是一個五、六歲的男孩,憑著月光並不能辨認清楚他的臉,或者說,是他的小臉太過髒了,能夠辨認出來的就只有他亂糟糟的小髮髻和由於太過寬大而垮下來露出一半消瘦肩膀的凌亂衣衫。
「小白?你是說它?」奚茗指指懷裡的小白兔。
「把小白還給我,」男孩並不理會奚茗的問話,直接跑到奚茗身前拽著奚茗武服的下擺就要去夠她懷中的兔子,還不忘用充滿稚氣且憤憤然的聲音道,「快點還給我,你這個壞人!」孩童不由提高了聲調。
久裡見奚茗一臉尷尬無措,自然地將她攔到身後,蹲下身子捉住就要上拳和奚茗搏命的男孩肩膀,將他的身子板正,用帶點嚴厲的口吻道:「別胡鬧!」
男孩顯然被久裡嚴肅的神情恫嚇住了,當即安靜了下來,表情恢復到了一個五六歲孩童該有的懵懂狀態。於是,孩童的鼻涕成功地流了下來,加上右肩溜下的衣衫,整個模樣看上去可愛又可笑。
久裡自荷包裡取出一條方帕,替男孩擦去那條亮晶晶的鼻涕,心覺好笑,柔聲道:「你說那隻兔子是小白?」
男孩吸了一下鼻子,瞪著一雙大而無辜的眼睛重重地點點頭,鼻涕卻再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這回可是讓奚茗和久裡都笑了出來。
「那小白是你的?」久裡繼續問。
「小白是小白娘生的,小白娘死了,小白就只有我了!」男孩鄭重地道。
久裡和奚茗對望一眼,兩人便都知道了對方所想。奚茗蹲下身子將小白捧到手裡,伸到男孩面前,不捨道:「喏,還你。」
男孩小心翼翼地盯了盯奚茗,確定此人無害後迅速搶過小白抱回懷中,又用髒髒的小臉蹭蹭小白,眉眼間盡顯童真和開懷。
「喂,小不點,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一個人呢?」奚茗打趣地彈一下男孩的額頭問道。
男孩顯然對方才奚茗說要吃了小白的事情耿耿於懷,本能地後退一步,更靠近久裡一點。顯然地,他心裡認定蒼久裡肯定不是壞人。男孩猶豫一下才回答奚茗:「我叫石頭。」
「石頭?你該不會有個姐姐叫翡翠吧?」奚茗的鬼馬精神再度附體,一聽男孩名叫石頭就開起了人家的玩笑。
「你……你怎麼知道我姐姐叫翡翠?!」石頭顯然有些驚訝,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奚茗聽石頭如此一說,不禁失笑,摸摸石頭的腦袋,解釋道:「姐姐猜的。」話音一落,便將一旁的久裡逗得低頭竊笑,他想,也許這世上再沒有誰比他更瞭解奚茗了吧。
奚茗在久裡肩頭給了一拳以警告他不要笑,配合著拽拽的挑釁目光確實達到了目標,將久裡噎在原地。
奚茗這般才發完「淫威」,那邊轉臉又對著石頭展開一個討好的笑臉,道:「石頭啊,你家在哪裡啊?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孩子偷偷跑出來可是很危險的哦,乖孩子這個時候都應該上床睡覺的。」
「我家在沈家村,你看,就在那兒,」石頭一指身後的寂寥村落,道,「阿爺和阿婆不讓我和姐姐晚上出門,但是小白偷跑出來了……」
看來惶恐的氛圍多少還是給孩子帶來了影響,縱然他們天真爛漫,但是大人的言行和情緒對他們的影響力是決定性的。
久裡再一次替石頭擦掉新的一道亮晶晶的鼻涕,這次卻沒有笑出來,他的笑容在石頭低著頭委屈地說「但是小白偷跑出來了」的漸弱尾音中歿去了,目光也變得嚴肅起來。他甚至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從石頭的敘述來看,他的爹娘不在他的身邊,再壞一點的可能是,他的爹娘……歿了。
奚茗覺察出來久裡情緒的變化,當下甚是理解,對石頭道:「石頭,哥哥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嗯!」奶聲奶氣的聲音,其中充滿了對對方的信任,不添加任何雜質。
久裡毫不猶豫地抱起石頭,將他墊高一點,淡淡地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