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碌後,天色已晚.
此事已是仲春,夜晚顯得寧靜而安詳。
錢灃坐在濟南府的客廳,他對面坐著柳舟,那個蘇凌阿則不知道跑哪去了,不過以柳舟對他的瞭解,他很有可能去了青樓。
因為根據柳舟所知,蘇凌阿是個無女不歡的人,雖然身子已經被女人給掏空了,可這種事情就像鴉片一樣,是很容易上癮的,一旦上癮,想戒就不容易了。
錢灃喝了一口茶,然後道:「以目前情況來看,國泰不過是做最後的掙扎罷了,柳大人覺得呢?」
柳舟並沒有急著回答,他先想了以後,然後搖搖頭:「恐怕未必,朝中對國泰貪污一事,在去年年底已經嚷嚷開了,這期間隔了幾個月的時間,國泰完全有時間將所有證據都消滅。」
聽得柳舟這話,錢灃微微凝眉,柳舟說的不錯,幾個月的時間,足夠讓國泰毀掉一切證據,只是他們能因此而放棄嗎?
當然不能。
錢灃起身,在屋內來回轉著,最後沉聲道:「不管怎樣,先調查一下吧。」
如今的他們,也只能這麼做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們將濟南府所有的賬目都又核查了一下,並且將國泰在濟南城所有的宅子都翻看了遍,可是卻並沒有找到任何一點可疑的痕跡。
幾個月的時間,的確足夠讓一個人毀去所有對其不利的證據。
錢灃有些失落,柳舟卻表現的很鎮定,既然事情是早料到的,那又何須失落呢,既然這個突破口不行,那就換一個好了。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柳舟並沒有開口,他想聽聽錢灃準備怎麼辦。
可錢灃卻拿不出一個主意來,他是吏部尚書沒錯,他也的確很正直,可正直不代表有本事,不代表有能力辦事。
濟南的春天是美的,柳舟一直都想去城外看看,可惜卻一直沒有時間,錢灃對於最近調查的事情很不開心,柳舟見此,笑道:「城外的春色已快結束,不知錢大人是否有空陪本官去欣賞一番這最後春景呢?」
「你……柳大人,現在可不是遊山玩水的時候。」錢灃望著柳舟,神色間有不解,還帶著一絲溫怒。
柳舟卻也不生氣,道:「錢大人,有時看事情,要靈活一些才行的,既然在城中找不到線索,何不到城外看看呢?」
柳舟此言說完,錢灃頓時恍悟,濟南城他們已經調查遍,並沒有找到錢灃貪污的證據,那麼去城外豈不是也是一條路?
錢灃望著柳舟,他真有些不明白,這個柳舟怎麼能想到自己想不到的地方呢?
柳舟表現的很平靜,這當然不是他想到的,而是他讓人給調查的,如今柳舟想要任何地方的消息,都不會太困難,想知道國泰在濟南的情況,太簡單了。
就比如說倉庫裡的銀子,在他們來之前,柳舟就已經得到線報,說國泰借了濟南城富商的銀子,只不過柳舟雖然知道,卻不能說這是自己探子調查出來的,因為要避嫌,而今天這次,也是如此——
濟南城外,春色如畫,美輪美奐,無論是綠意盎然的木葉,還是青青草,都那般的讓人感覺心曠神怡,錢灃和柳舟一行人在城外漫步行著,看著那令人舒暢的春景,一時間都有點忘記他們此行的目的了。
柳舟情之所至,忍不住吟道: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番吟完,柳舟心中更是暢快,旁邊的錢灃卻是一驚,且將下闋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反覆吟唱,這樣吟唱完,突然有些激動的說道:「好句,好句,妙在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柳舟突然被錢灃的話給驚了一下,他只顧欣賞風景,然後隨口吟了一首自己前世很喜歡的詞,卻忘記這個詞在這個時代並沒有出現過,如此一來,倒讓錢灃認為是他所作的了。
柳舟心中微微一沉,不過卻也沒有多言其他,自己是上元節作的哪一首詞已經足夠證明才情了,這錢灃想說什麼,就讓他說吧。
「柳大人少年才情,當真是令人欣羨,隨口的一首詞,竟然也是境界不凡,我大清壇,以後恐怕要靠你來支撐了。」
柳舟連連表示謙虛:「錢大人謬讚,本官不過一時情之所至而已,我們且不提他,先辦正事吧。」
柳舟生怕錢灃跟自己深聊,自己偷詩詞是可以的,可若是論及到其他方面的,他就不敢有這個本事了,所以還是不要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的好。
而柳舟這麼一說,錢灃頓時醒悟,道:「對對,柳大人所言甚是,我們且先辦正事,以後回到京城,你可要多到老夫府上走走,老夫還是很愛才的。」
柳舟愕然,可還是連連應著。
路邊景色不錯,只不過現在的兩人已經無心欣賞,也不再漫步,而是坐上馬車快速行去,根據錢灃派去的探子來報,濟南城外有國泰的宅子三處,當然,這些消息都是柳舟的人透露出來的。
人馬浩浩蕩蕩,很快來的了國泰的宅子,並且命人將宅子包圍
圍。
宅子很大,甚至可以說成是莊園,裡面的景色很美,而且無論是亭台樓閣還是水榭一應俱全。
甚至,還有不少婦人。
國泰的妻妾,那些妻妾被突然衝進來的時候驚到了,不僅亂嚷嚷,而且還大肆喊叫,錢灃朝那些女人望了一眼,竟然有二十人之多,而且年紀從十七八到三四十的都有,當真是讓**開了眼界。
侍衛控制住莊園之後,立馬展開搜查,很快便從裡面搜到了大量金銀,除去金銀外,甚至還有很多其他寶貝,比如說一些百姓祖傳的寶貝,被國泰看上後,就給強取豪奪了來。
除此之外,在莊園的一口枯井裡,竟然發現了十幾具屍體,屍體有男有女,有的已經成了白骨,有的還未腐爛。
震驚,錢灃太震驚了。
原來這個國泰不僅貪污受賄,甚至還草菅人命,簡直罪不可赦。
錢灃憤怒至極,他望著國泰的那些婦人詢問此事,那些女人那裡見過這種陣仗,紛紛將自己知道的都給說了。
原來,枯井裡的屍骨有的是府裡的下人,有的是強來的民間女子,玩死了就扔了進去,再有一些就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百姓,追到這裡討說法,被國泰亂棍打死,然後扔進了井裡,事態的發展,突然變得順利起來,只是越是順利,錢灃就越憤怒,他在京城也是見慣了各種貪官嘴臉的,可像國泰這種巨貪,而且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他除了憤怒就是震驚,以至於那些婦人的話還沒聽完,便立馬吩咐道:「進城,本官非得宰了國泰那個兔崽子。」
錢灃也是有學問的人,像這種不怎麼好聽的話,他以前並不怎麼說,如今竟然連這個都說了,說明他真的是憤怒極了的。
柳舟在後面善後,他命人將那些東西全部帶上,包括國泰的那些個夫人——
國泰並不知道錢灃和柳舟去城外自己莊園的事情,只是當他在濟南府沒有看到柳舟和錢灃的時候,心中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兆,為此,他連忙將自己的人找了來。
很快,國泰便得到了消息。
而當他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十分震驚,他在屋內來回的走著,心中很是不安,如今證據確鑿,他想賴也是賴不掉的,如果只是貪污,倒還好說一些,畢竟要不了命,只要有命在,等風頭過了,他還可以再求和珅幫忙,到時他照樣是官。
可如今的情況卻是不妙的,因為柳舟和錢灃他們連自己殺人的事情也知道了,殺人可不是小事,殺人償命,他這個山東巡撫還是很清楚的,雖然以前他並沒有因為這個而有任何收斂。
國泰快瘋了,他覺得自己必須盡快想辦法,不然會沒命的。
他雙眉微凝,很快,他想出了一個辦法,這個時候,他覺得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他將自己的親信找來,然後低聲吩咐了一番,那名親信聽完,愣了一愣,可還是很快點點頭,離開了濟南府。
國泰的親信離開濟南府沒多久,錢灃和柳舟以及國泰的那些婦人和那些金銀全部進了濟南城,當那些百姓得知這些是欽差從國泰的宅院搜出來的時候,頓時群情激奮了,他們紛紛跟在了後面,他們要去看看那個大貪官國泰是怎麼死的。
濟南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