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道:「當初我秦軍起事之前,在華陰駐紮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孫傳庭就是華陰縣令,非常機警,如果他一直在那裡,我秦軍起事會大費周章,於是我王下令,刺殺孫傳庭,派去的勇士幾乎得了手,將孫傳庭射成重傷,十成死了九成,也算他命大,活了下來,饒是如此,我軍在襲占華陰城後,才知道孫傳庭早在前一天,就逃往西安去了,我王派騎兵追趕,卻被他用岐路亡羊之法逃過了一劫。試想,孫傳庭只是躺在車上,隨便佈置佈置,就逃過了追殺,這樣的人,不是很可怕嗎?」
盧象升連連點頭:「如此看來,這孫傳庭倒是個人物。」
張儀道:「只要大人將他調到身邊,委以重任,我想孫傳庭一定不負重望,剿滅群賊。」
盧象升站起身來:「多謝先生,我這就寫表,上奏朝庭。」
張儀被押回自己的住處,在路上,他心頭暗笑:盧象升,你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只是我張儀的一計吧。
確實,張儀的這一計,算是釜底抽薪,他知道孫傳庭的能力,如果一直在陝西,那麼秦軍的發展會遇到很大的困難,這下子將孫傳庭調離陝西,秦軍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張儀的想法是很正確的,孫傳庭不同於左良玉與曹詔,這二人只是將才,親率勇士,衝鋒陷陣,無疑是一時之選,可是孫傳庭所擁有的,是帥才。
孫傳庭的眼光見識,遠在這二人之上,甚至不低於洪承疇,聽說他和洪承疇的關係很好,有點像師徒的關係,而且洪承疇並不嫉妒他人,在洪承疇手下,孫傳庭一定會很快出人頭地。那時候洪承疇為正,孫傳庭為副,陝西的秦軍可就再無立足之地。
眼下若將孫傳庭調到河南,去打高迎祥,打得過也好,打不過也好,秦軍都少了一個勁敵。而且高迎祥是群賊之中最厲害的,他若是發展起來,一樣會對秦軍不利。張儀是用官軍中最厲害的人,去打反賊中最厲害的人,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張儀相信,無論誰死誰傷,最終得利的,一定是秦軍。
好厲害的張儀,輕描淡寫之間,三言五語之內,就將改變天下的格局。
事實上,他的這幾句話,也確實改變了格局。
盧象升連夜寫表,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去朝庭。果然沒過三天,就有聖旨下達,同意了他的請求,升孫傳庭為兵部員外郎,授武略將軍印,調其在盧象升手下聽用。
同時崇禎皇帝格外照顧,又去遼東抽調了三千關寧鐵騎,由悍將祖寬帶領,來助盧象升。
得到這張聖旨,盧象升鬆了口氣,然後他派人騎快馬前住陝西,去迎接孫傳庭。
然而這個時候的孫傳庭,已經大病在床,不能動了。
就在女兒孫夢蝶死的那一天,孫傳庭口吐鮮血,隨即被親兵們搶回城裡,請了最好的醫士前來診治。得知病情乃是急火攻心,悲憤過度所致,短時間內不能下床了。
因此孫夢蝶的葬禮,孫傳庭都沒能出席,可是下葬沒兩天,又有人來報說,孫夢蝶的墳被挖開,棺材板扔在一邊,屍體已經不見了。
這一下,差點沒把孫傳庭氣死。女兒已經死了,屍體還被人盜走,令她死後也不得安寧,其用心太過歹毒,不知是誰幹的,孫傳庭對天發誓,要手刃仇人,將此人千刀萬剮。
孫傳庭明白,這些事定是秦國干的,秦軍一直視自己為大敵,這麼做多半是為了擾其心智,令他怒發如狂,失去判斷力,因此孫傳庭對秦軍恨之入骨。
洪承疇在華陰也聽說了,急忙趕來慰問,此時洪承疇已經接到了皇帝的聖旨,要他在一個月內復奪西安,洪承疇也感覺到了壓力。
畢竟秦軍有四五千人馬,而且戰鬥力強悍,只要安撫了城中百姓,收取人心,那麼西安照樣是座堅城,眼下自己手中雖然號稱有一萬人馬,可是實際不到六千,而且剛剛遭受大敗,士氣低落,曹詔又帶著關寧鐵騎追殲張羅聯軍,聽說已經追過了安塞,一時回不來。而且就算回來了,用處也不大,騎兵畢竟跑不上城牆。
幾千殘破之卒,要去攻五千精良之軍,對方又有堅城厚牆為掩護,這仗肯定勝不了。一旦再敗的話,連皇帝也保不住自己了。
此時洪承疇已經不是三邊總督了,他也明白,這是皇帝對群臣的一個交代,只要奪回西安,馬上就可以復職。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孫傳庭大病不起,如同折他一臂。
二人在病榻前長談,孫傳庭沒有告訴洪承疇走馬換將的事,只說自己的女兒被秦軍殺害,洪承疇當然也不好多問,只是好言勸慰,後來二人就說起復奪西安的事來。
孫傳庭對洪承疇道:「眼下秦軍兵強馬壯,士氣高昂,西安城高牆厚,易守難攻。大人曾經數千人對張羅賊兵數萬,打了六七天,賊兵都沒能攻入外郭,足見攻城之難,這時換了我們,也是一樣。唯今之計,不可強攻,以免過多傷亡,最好誘使他們出城,只要在城外野戰,我軍勝算較大,曹詔和左良玉的人馬,野戰正是長處。」
洪承疇點頭:「你說的,都已經想到了,但是聖上急切,定要我一月內復奪西安,這個期限,太短了,而且秦軍也不是流賊,捨棄堅城不守,出來被我軍追著打,他們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孫傳庭道:「如果像大人所說,那麼一個月的期限是短了點,本來我們可以困住西安城,掃清賊軍外援,這樣一來,秦軍坐困孤城,又沒有救兵,時間一長,必定困死,但是聖上心急,我們就失了主動。」
洪承疇道:「眼下之計,只有強攻了,我們可以先派細作進城,到時候在城中發動民變,縱火襲擾,然
後我軍再攻城,裡應外合,或許能夠成功。」
孫傳庭搖頭:「大人不知,秦軍在佔我華陰之時,用的就是此計,先派奸細進城搗亂,然後內外夾攻,襲破城池。而今秦軍一定防著這手,我們派去的人多了,容易暴露,人少了,全不濟事,因此這一計萬不可行,免得被人家將計就計。」
洪承疇連連點頭:「白谷所言極是。那就不派細作進城,而以雷霆萬鈞之勢,猛力攻城,然後在城中多謝箭書,曉喻全城,讓全城居民不要助賊。幸好張羅賊軍攻城之時,城中的擂石滾木,萬人敵等物,用得差不多了,所剩無幾,秦賊只能用箭防守,殺傷力差了很多。過幾天之後,我多湊人馬,四門齊攻,總會攻破的。」
正說著,突然有聖旨到,孫傳庭下不了床,只好由人扶著,在床上跪倒聽旨。宣旨官讀完了調動孫傳庭的聖旨,洪承疇與孫傳庭都是一驚。
洪承疇所驚的,是聖上為何急調孫傳庭入晉,陝西一地,尚用得著他。而孫傳庭驚的是這一走,為女兒報仇之事,就輪不到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這是聖旨,不得抗旨不遵,二人懷著心事,恭敬地送走了傳旨官。
孫傳庭躺到床上,呆呆地發愣。洪承疇想了片刻,才說:「白谷不必擔心,聖上此意,必有深慮。此時陝西除了秦賊之外,沒有別的大敵了,倒是河南湖廣一地的高迎祥李自成,勢力不小,而且我軍中悍將,盡在陝西,別的省份嘛,沒有良將可用,盧象升總理六省軍務,手下沒有得力的人,總是玩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