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與子義同時站起:「讓他進來。」
樵夫進來了,見了范雎急忙跪倒:「給大人磕頭……」
范雎急問:「你見到了我們要抓的人?」
樵夫道:「正是,昨夜小人家裡來了官爺,要捉一個人,說了身形相貌,今天早上,小人出城砍柴,在城南十里處,見到了一夥人,為首的很像是你們要捉的。」
范雎道:「那人什麼樣子?」
樵夫簡單說了說,正是白起的形貌。范雎大喜:「他們可有馬騎?」樵夫搖頭:「沒有,都只是步行。」
范雎急令子義:「帶人馬出城,讓這樵夫一起去,務必不要讓他再次逃脫。」
子義領令,帶了五十名秦軍,都騎著馬,讓樵夫帶路,出了南門,直追下去。
馬隊從大街上的吳家老店門前奔馳而過,吳心藍看得清楚,急忙來到後院見白起,白起聽說子義已經出城去追了,暗自點頭:「我們出城吧。」
外面早已準備好了,居然是一頂小轎,不多時,轎子出了吳家老客,向城西而來。吳心藍騎著馬跟在轎子邊上,到了城門口,守門的秦軍攔住,問道:「是什麼人?出城做甚?」
吳心藍道:「我嬸嬸,到城外的紫光寺上香。」
那秦軍道:「我們要查看!」吳心藍一手掀起簾子:「看吧……」幾個秦軍向裡一瞧,果然看到轎子裡坐了一個胖大婦人,臉上描眉畫眼,塗的粉將近有一指厚,由於體格肥胖,幾乎將轎子坐滿了。
一見有人瞧她,那婦人用團扇將臉半遮住,還做出了一股嬌羞的神態,幾個秦軍差點吐了,趕緊收回目光,一擺手:「走吧走吧……」
小轎顫顫悠悠地出了城,來到紫光寺外的一處林子裡,那婦人由轎子裡下來,脫去外裳,裡面塞的也是衣服,因此看起來身形肥胖。
婦人接過轎夫的水袋,將臉上的妝洗去了,露出本來面目,自然便是白起。
這一招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確是妙計。
吳心藍將馬韁遞給白起,又將衣服等包起來,放在馬背上,問道:「將軍欲往何處去?」白起淡然道:「我去尋找失散的秦軍,如果上天顧我,最好能找到大王。那時候,我還要殺回華陰來的。」吳心藍點頭:「看來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不過如今兵荒馬亂的,將軍還要多加小心。」
白起飛身上馬,然吳心藍一拱手:「姑娘救命之恩,白起沒齒難忘,容當後報……」
吳心藍一笑:「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張儀先生吧。」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笑容一僵:「但願他還活著。」白起道:「我想,先生定然與大王在一起,只要找到大王,定可找到先生,告辭了!」
他手起一鞭,那馬長嘶一聲,箭射而去。
吳心藍見白起走遠了,這才吩咐幾個轎夫由北門回城。
再說子義帶著的人馬,追出城南,樵夫與一個秦兵共乘一馬,樵夫坐在後面,緊緊摟住那秦兵的腰,尚且嚇得大呼小叫,看來不會騎馬。
一行人追出十幾里路,來到一處山坡,樵夫向坡上一指:「將軍,我就是在坡上見到那些人的。」子義聽了,帶著人馬衝上坡去,向下一瞧,坡下是一片茂密的野林,巨木參天,籐蔓密佈,要是有人鑽進去,還真不好找。
子義看了看身邊的樵夫:「你看到他們進林子去了嗎?」
樵夫點頭:「他們就在林子裡,我帶你們去……」
說完一拍馬臀,那馬直衝下坡去,子義微然一愣,暗想此人不會騎馬,如何敢打馬狂奔,正想著,樵夫前面坐的那秦兵突然一聲驚叫,噗通一聲摔下馬來。
再看那瞧夫,縱聲大笑,策馬衝向野林。
看他的樣子,騎術還滿精通哩。
子義大叫一聲:「不好,上當了……追!」
說著一馬當先,向樵夫追過去,眾軍緊隨著他,只見樵夫來到林邊,跳下馬來,直鑽進林去,三轉兩轉,就不見了蹤影。
子義看看這片林子,方圓足有數里,馬也進不去,搜索起來十分困難,只得咬牙跺腳:「白起用的是調虎離山,他根本就在城中,快快回城……」
一行人馬如飛一般,又跑回華陰城。命令四門嚴查一切人等,然後子義來找范雎,將事情一說,范雎臉色慘變:「看來他定是趁著你出城的當口,化妝逃出華陰了,白起這一走,真像龍歸大海,再想捉他,難了。」
子義知道自己的事辦得太糟糕,只好自己給自己打圓場:「白起逃走,後果也不一定無可收拾,要知道,他這一逃,罪名更可以坐實。終其一生,都背負叛徒的惡名,以後若是再抓到他,也不會有人為他開脫。而且陝西到處是亂賊,說不定他走不多遠,就被人殺了。」
范雎歎息一聲:「也只能如此期盼了……」
正在此時,有斥候來報,周圍百里內,並無明軍動向,而且經過多方打探,洪承疇還在西安,沒什麼大的動作,根本不像要來進攻的樣子。
范雎與子義對視一眼,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明白了,這是白起的詭計,為的就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最後范雎只得下令,加緊修築城牆,打造軍器,聚草囤糧,備戰明軍。同時派出軍馬,四下攻取周圍各縣,以擴大實力。
范雎很清楚,眼下陝西空虛
,正是發展力量的好時機,一旦錯過了,自己的稱王之夢,就真的只是做夢了。
不提秦軍,再說說李巖一行人,他們過了潼關之後,第二天就進入了河南境內。這裡尚無農民軍騷擾,還算安定。
李巖眾人日夜不停,快馬加鞭,趕往洛陽。這一天正快要走到澠池,突然看到很多百姓從大路上走來,這些人大都拉兒契女,有的推著車子,車子上放著日用物品,看上去十分狼狽。
小青上前一問,才知道,這些人是由濟源逃難來的,因為有流賊來到了河南,已經佔了幾個縣城,此時已經攻下了濟源縣城。而從山西尾隨而來的明軍,正在濟源與農民軍死戰。
李巖聽了,心頭一驚,心想這些農民軍怎麼突然來到河南?難道是被官軍追趕至此?
他猜得不錯,這十餘萬農民軍,就是被曹詔追過來的。
自從曹詔帶領關寧鐵騎進入山西追剿農民軍以來,他每戰必勝,殺得農民軍聞風喪膽,只要一看曹字大旗,無不潰散。在一次戰鬥中,農民軍的首領紫金梁王自用受了重傷,最後死在了濟源,紫金梁一死,農民軍更加無法形成合力,原來紫金梁活著的時候,統領各營,號稱三十六營,各營都聽他的號令,此時他一死,三十六營中的各營,群龍無首,四下亂撞,曹詔利用這個機會,各個擊破,消滅了不少營的農民軍。
各位頭領一瞧,山西已不可久留,又不敢回陝西,也不敢去直隸,只得掉頭向南,進入了河南。
這一切,與李巖猜得一般無二。
只是曹詔太厲害,讓這一天來得早了點。
李巖意識到,用不了多久,河南也會成為戰亂之地,農民軍會在這片中原大地上到處攻殺劫掠,而隨著農民軍的增多,朝庭會剿的重點,也會隨之移到河南。至於陝西,在近一段時間裡,還是比較空虛的。
因此他必須搶在農民軍回到陝西之前,奪回秦軍的控制權。而最好的辦法是盡快拉起一支隊伍,回到陝西,在秦軍面前將事情說清楚,揭露白起的陰謀。
到那時,就算白起抵賴不認,自己有兵在手,也不怕被他吃掉。
因此眼下最為主要的,是招到自己的兵。
李巖第一次感覺到,亂世之中,實力就是一切。要在亂世之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就只有強大起來。
他抬頭瞧了一眼陰雲密佈的天空,遠處傳來了沉悶的雷聲,這雷聲經行天際,在雲間迴響,讓聽到它的人們擔著心,不知道何時會有冰雹密雨砸在頭上。
讓這一切來得更猛烈些吧,讓天公用雷,用雨,用風,用火,徹底洗刷一遍這早已污濁已久的大地,李巖堅信,只有如此,才能還人間一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