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寒出了天道山脈後,天空忽然下起雨來。
細雨濛濛,若牛毛,似細絲,天地之間,垂下一道青青雨簾,霧氣迷離,煙塵若幻。
眼前群山,彷彿也隨之變得朦朧起來。
陣陣白煙,自山間升起,遙遙一望,彷彿仙境。
厲寒不管不顧,雨水到了他身畔,自動分開,一路飛掠,速度快得驚人。
第二日凌晨,他出現在一座青翠蒼山之下。
此山脈雄壯巍峨,連綿數百里,滿目青翠,生機盎然。
然而,卻又罕見人煙,空曠寂寞,在雨中顯示出一股淒涼。
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區黎山了。
終於到了。
厲寒沒有多留,身形一動,整個人便彷彿幻影,分開雨幕,掠入山中。
兩天之後。
眼前忽然一分,兩道長長的山脈,自東西夾峙,中間出現一座大型的人類村落。
村落中央,還有一條青石坊,人頭摩肩接踵,在其間採集購買。
厲寒眼睛一動:「巫蠻村落,綠雲鎮?」
他身形一晃,整個人疾向下飄去,過了片刻,來到小鎮之外,看到裡面的人,皆是一個個身量高大,滿面風霜。
其中成年男子,大多身穿獸皮,頭戴翎羽,身背弓箭,腳穿草鞋,渾身肌肉緊繃,臉上塗滿厚厚油彩。
而老人女人小孩,則皆是藍衣白帶,身材乾瘦,偶爾有一部份人,頭纏銀飾,是其中身份地位比較尊貴的「智者」和「巫士」。
還有「王族」的人,打扮更加尊貴一些,同樣以藍白為主,不過衣擺之上,繡滿墨綠鳳凰圖案。
厲寒看了一眼,心中一動,沒有立即進入,而是隨之遠遁。
在深山林中,找到一些樹脂,草葉,調和片刻,一盆鮮色鮮艷的怪汁隨即出現,厲寒仰頭,將其一一塗抹在臉上。
然後身軀微晃,渾身骨骼一陣緊縮。
「辟哩啪啦」響動間,他整個人竟然無聲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個略有些乾瘦的青年。
過了片刻,一個滿臉怪彩,看不出原來面容,手持竹杖,衣衫發臭的年輕乞兒,一瘸一拐,慢慢爬進綠雲小鎮之中。
他的腿部似乎有傷,渾身的氣息,又實在太過難聞,所有靠近他的蠻族人士,皆不由緊皺眉頭,讓開一些。
雖然疑惑,倒也沒有人上前盤問。
漸漸的,乞兒混進人流之中,慢慢在大街之上消失不見。
……
三日之後。
一群身穿黑色衣服,胸口印著一個灰白冥府圖案的神秘人影,突然出現在綠雲鎮附近。
這群人總數大概有四五人,為首者,是一個雙眼之上,塗著一圈太陽紋彩的詭異修士,渾身氣息,十分強大,幽遠深廣,只怕至少有混元境。
在他身後,另三四人,修為也不低,最低的,也有納氣**層左右。
他們站在一處山脈之上,往綠雲小鎮之內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躬身道:「尚特使,您要的東西,恐怕就在這座巫蠻部落之內,不過,裡面有幾個人,比較扎手,您看……」
「嗯?」
……
綠雲小鎮後方,約摸十里左右之地,有一座高高的苗寨。
苗寨依山望谷,前面有一條寬廣約十丈左右的河流,蜿蜓流過。
河流中,卻不是什麼溪水,而是爬滿了蠍子,毒蟲,毒蛇,蜘蛛,毒蛤蟆等物,彷彿一條黑色的河流,堪稱觸目驚心。
這是苗寨特意豢養的毒蟲,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靠近。
任何人想不受驚動便能進入苗寨,都是笑話。
苗寨後方,建築幢幢,然而風格大多古樸,而且建築材料也難脫樹木,白石之類。
但是,最後方,卻有一座不一樣的建築。
這座建築,竟然是仙家別府一樣的八角小亭,建立在山峰中腰,鑲以琉璃瓦,風格清麗,四周圍以紫紗。
紫紗飄動,隱見裡面,有一位背身而坐的紫衣少女,手中持著一管竹笛。
雖然看不見其面容,但僅從其雙耳之下,亦依舊可以看出,其正面,亦蒙了一塊淡紫輕紗。
忽然,一名綠衣少女快步走近,「撲通」一聲屈膝跪在倒她身後,輕聲稟報道:「夢姑娘,那群人又出現了,看似目的不純,狀似在覬覦我們的綠雲小鎮。」
「嗯?」
八角小亭中,那名紫衣少女緩緩轉過身來,凝視著地面之上的綠衣少女,輕輕皺了皺眉,如牽動一池春水。
「是那群幽冥別府的人?」
「是。」
綠衣少女恭恭敬敬地回答。
紫衣少女蹙了蹙眉,忽然面色大變,左掌一拍地面,便欲飛身而起。
但就在此時,面前那名低跪的綠衣少女,猛然抬起一張臉來,竟然是一名詭氣森森的陰陽臉孔。
只見「他」眼睛中露出一抹譏笑,還有一絲陰冷,掌指間,一口暗金圓筒,散發著冰冷的光芒。
一蓬奪目藍芒,隨之飛出。
「萬葉飛花針,你不是我巫雲寨中之人!」
紫衣少女見機雖快,但仍沒有全部避過,左手小臂之上,頓時被刺中了數道,左臂瞬間腫脹起來。
她一把拉下左手輕紗,只見白玉般的藕臂之上,已儘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她瞬間伸指,點中幾處『穴』位,而後左手輕輕一按手中竹笛。
一隻金黃透明的蟲兒,驀然扇動翅膀,從中飛出,彷彿一道金光,「撲」的一聲,咬在了「綠衣少女」的脖頸上。
「綠衣少女」面露驚駭之色,急伸手欲護住脖子,但卻是遲了。
不過片刻,「他」腦袋熱血上湧,整個人「噗」的一聲,竟然當即爆炸開來,化為一堆血沫,四處一片鮮血淋漓。
無窮血霧中,金光一閃,那隻金色小蟲,重新振動翅膀,飛回紫衣少女竹笛之中,蟄伏下來。
隱隱可以看見,其雙肋之下,各有兩對透明小翅,彷彿復翼,充滿著玄奇奧妙的紋路。
紫衣少女皺了皺眉,似是有些不喜,一揮手,大風猛然吹起,將這些血沫吹散開。
而後,她自袖中掏出一個淡紫瓷瓶,自其中倒出一粒黑色拇指大小的藥丸,忍臭壓入舌下,臉上青氣漸退。
而後,她淡淡開口:「來人!」
……
夜深沉。
漆黑的區黎山,似乎一頭猛獸,蹲伏在大地之上,彷彿欲吞噬掉所有光明。
綠雲小鎮外。
那群身穿黑色衣服,胸口印著灰白冥府圖案的神秘人物,居然還站在那裡,一直沒走。
忽然,前面那個雙眼擁有太陽紋路的詭異修士,眼睛之中,陡然爆發出一團刺目的金光,陡然開口:「藍奇失敗了,退……」
然而。
一陣雜踏步伐隨即傳來,四周隱隱不知圍了多少人影,一名手長腳長,頭帶骨圈的壯年蠻士,冷笑從黑暗中走出:「現在想退,晚了!」
「呵呵……」
看到這些人出現,為首的那名詭異修士,卻忽然笑了:「所有人都來了,很好,鶴老應該得手了吧!」
聽到詭異修士的自言自語,壯年蠻士側耳傾聽了一下什麼,隨即臉色陡然大變:「可惡,你們不過是『誘』餌,真正下手的,另有其人!」
「殺,給我殺,殺光他們,再回去追殺真正盜寶的那人!」
「砰,轟,嗆……」
劇烈的喊殺聲頓時響起,間或伴隨著刀劍相交的金鐵交鳴,黑衣人一行邊打邊退,然而抗不過這些巫蠻修士一臉憤怒,緊追不放。
終於,血光濺起,有人倒地,有人死亡。
有巫人的,也有那群黑衣人的。
……
綠雲小鎮之後,苗寨後方數十里。
一名身穿黑袍,面目籠罩在一片灰霧之中的人影,彷彿一隻黑色大鶴一樣,每一步躍出,身後便化生兩隻黑鶴,隨即化光虛影消散。
在他左手衣袖之中,緊緊攥著一隻翠綠玉盒,玉盒中,晶光流轉,似乎封印著一隻青光朦朧,裡面狀似有血絲生長的胖白古參。
——是青木仙參。
然而,後方,數十名蠻族戰士,在一名身穿藍衣,精幹瘦小的巫蠻老人帶領下,卻一邊驅趕異獸,阻攔在黑袍人前方,一邊囁唇,發出一陣奇怪的音嘯。
音嘯中,無數雨點般大小的黃蜂,群聚而來,向著黑袍人圍聚過來。
黑袍人見狀,臉色陡變:「不好,是天皇蜂,你是巫蠻族中的聖巫上師?」
「知道就好,交出仙寶,饒你一命。」
「做夢!」
黑袍人知道躲閃不過,乾脆不再逃跑,雙目一厲,伸手將玉盒塞入懷中,而後,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可怖的氣息。
黑色的霧氣,層層疊疊,組成一隻巨鶴的形狀,衝上頭頂半空,而後俯衝著,一聲尖唳,朝著眾巫蠻戰士衝來。
而首當其衝,便是那名藍衣巫蠻老人。
一場大戰,當即爆發,誰也沒有注意到,遠方的樹林中,一名滿臉怪彩,手持竹杖,形似乞兒的少年,此時正靜靜地隱伏在一株大樹之後,緊緊盯著這方。
片刻後,數十名蠻族戰士盡皆死絕,黑袍人和巫蠻老者各躺一地,元氣大傷,滿臉鮮血,急劇喘氣。
就在此時,灰影一閃,一名衣衫破舊的乞兒,陡然從一株大樹之後一躍而出,自那黑袍人胸口一掠而過。
再起身時,掌心中,已經多了一口晶瑩玉盒。
他身形一閃,便即朝遠方飛遁而去,速度竟也快得驚人,哪有之前那一瘸一拐的樣子。
「休想!」
黑袍人和巫蠻老者,見狀皆是氣得吐血,各自勉力站起,發出一掌。
「砰,彭!」
兩聲重響傳來,乞兒身形不避,硬受了兩人一掌,「哇」的一聲仰面吐出一口鮮血。
不過,他人卻反而借這兩掌之力,身形更形迅疾了,彷彿一隻風箏,嗚地一聲,掠過高高的樹梢,落向一座山峰之後。
再一次,原地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點點滴滴,刺鼻的鮮血,灑在沿路而過的籐蔓之上,顯示著他曾經來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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