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微秋回到醫療中心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再次路過中庭,那裡依舊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明亮的照明光下,青石板路通向遠端,小小的花園一目瞭然。
寧靜,沉寂。
只有風吹過的聲音為這個被樓宇環繞的空間帶來了一絲生氣。
許微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經過了剛才的那一遭,她現在對這裡真的是有了心理陰影。切石刀被她從公民環中取了出來,緊緊的攥在手裡。即使眼看著蟲子的屍體就被安全人員收走了,可每落下一步,她還是總覺得會踩到那種黏膩的觸感。
誰也不知道,她剛剛就在這裡,生平第一次和一隻比她強力的多的怪物全力搏鬥了一場,而且竟然還取得了勝利!
想起戰鬥時那種忽然到來的玄然狀態,她心中微微一動。
說起來,蟲子出現的時候,路芒給她的牌子是有在微微發熱的,石牌上刻著的那個怪字符也在不斷地閃著紅光,就像是在向她預警。然後,蟲子來了,她看到那是一隻紅色的f級,源力的顏色和字符預先閃爍的顏色完全相同。
是個巧合麼?
等她進入到戰鬥狀態之後,小石牌的溫度就降了下來,隱隱的帶著些冰寒的感覺,像是透過皮膚,直接滲到心裡。
倒是和巴裡木植株的手感有些相似。
她能觀察到流動的源力,是從喝了巴裡木茶開始的。李熾發病的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了他金色的源力。她能看到他源力流動的方向和流量,這可是以前沒有發現的新功能。然後就是今天傍晚的蟲襲,蟲子的身體分佈著紅色的光斑,光斑越多的地方就是蟲子進化的越強的部位。
看來,那些冷森森的石頭,那些冷森森的植物,恐怕不是廢渣那麼簡單,說不準會有大用。
一進病房,就見李熾臭著一張臉,靠坐在病床上。聽到她進來的聲音,他只瞥了她一下,一句話都沒有說。
許微秋看他那副欠揍的模樣就一肚子氣。不就是來晚了一些麼,怎麼就像欠了他千八百萬一樣。
喔,對了。李總長是土豪,幾千萬都是小意思。
就為了你這點飯,老娘差點被一隻怪蟲子幹掉。這些你都不知道,估計你也不關心。
她心中既委屈又憤怒,卻懶得跟他理論。他們非親非故的,憑什麼人家一定要關心你過的是不是平安快樂?又不是真正的情侶,不要入戲那麼深!
許微秋一聲不吭,把裝著飯菜的儲存盒重重的放在李熾面前,然後轉身就準備離開病房。
「等等。」
李熾見她情緒不好,終於也端不住架子開口了。只是,他說話歸說話,語氣卻生硬的像是在下作戰命令,怎麼聽怎麼就不那麼順耳。
「你這麼著急要去哪兒?」
許微秋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她現在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說話。她覺得自己只要一轉過身,馬上就能和他吵起來。
沒意思。何必呢。
見她馬上就要走出房間,李熾終於翻身下床。他一個健步搶上前去,伸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將她帶到了自己的懷裡。
「我再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
「還是不好意思回答?在我生病的時候,你一直在和外人接觸?!!」
他居高臨下的瞪著她,額上隱隱有青筋露出,繃得緊緊的,因為過於憤怒兒微微有些顫抖。
許微秋被他問的莫名其妙。什麼外人?說的好像她趁他不在出去偷腥一樣。他們根本就沒什麼關係啊。別說她啥也沒做,就算她做什麼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你放開我!」
「你回答我!」
許微秋掙了幾下,李熾的手臂像是鋼鐵一樣,箍得她動彈不得。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心中的火燒的更加旺盛。
她正視著他略帶微紅的雙眼,冷冷的開口道:
「你抓的太緊了,我會受傷。」
聽她這麼說,李熾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激動了。看到許微秋冰冷的眼神,他猛地鬆開抓著許微秋的手,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
「你沒事吧」
許微秋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默默的歎了一口氣。李熾這個人,一直都是順風順水過來的,和他硬碰硬簡直就是折磨自己。雖然不知道今天他這是發了什麼瘋,可聽他的意思,恐怕不是之前她想的那麼簡單。她定了定神,平復了一下自己心中的火氣,這才試著用平和的語氣和他講道理。
「我什麼時候和外人接觸了?」
說聽她到這個,李熾的臉色馬上又開始變得鐵青,原本強壓下去的火氣又隱隱有上升的勢頭。可是,許微秋手腕上的淤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這才知道盛怒中的自己,一個無意中的動作竟然會給她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看來,真要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了。
他沉默著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書,一聲不吭的遞給了許微秋,示意她自己看。
原來是帝國科學院的特別人才調配令,上面明確寫著允許許微秋女士以學生身份直接進入帝國大學
學食品處理專業就讀,而無需通過本年度的招生考試。
這個就是路芒說的特招令吧。許微秋皺了皺眉,這件事她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早知道買點食材就會碰上一個精分科學家,她死都不會和舒飛科講一句話的。
「上次我和你一起去購物中心買食材,遇到的那個戴眼鏡的叫路芒·舒飛科。他當時給我留了通訊碼,可是我們一直都沒有聯繫。」
李熾點了點頭。許微秋說的這些他都知道。
路芒·舒飛科的身份特殊,帝國的幾個世家都心知肚明。珀蘇人現在嘴上雖然還叫著帝國,可皇帝到底是誰,叫什麼,長得什麼樣子,真心沒幾個人關心。皇帝的身份還不如一個帝國大學食品處理專業教授來的尊貴。要不是舒飛科確實有這方面的天分,早就被遺忘在不知名的角落自生自滅了。
是要還活著,誰管你過的怎樣。直系的沒有了,還有旁系。旁系死絕了,有點關係的都可以拉上來。到了現在,皇族只是一個標誌,沒有任何意義。
像舒飛科這樣的人才,確實是不能浪費在皇帝的位置上,必須物盡其用。可惜他和施倫貝格家關係密切,加上又是皇族的直系血脈。有了這樣的身份,科學派的底氣足了不少。
不過,就算他是皇帝也沒什麼。無關緊要的寶座誰來坐都是一樣的。
只聽許微秋接著說。
「蟲人出現的那一天,我是去購物中心補充糧食。碰巧又遇到了舒飛科教授。他一直拉著我討論鈍翅鳥蛋的加熱問題。舒飛科教授好像有社交恐懼症,單獨面對異性就會說不清楚話,所以他就抓了一個工作人員陪著我們。結果那是一隻蟲人,不知怎麼就變身了。那天是匹配者日,為了攔住蟲人的攻擊,他就自己一個人擋在前面。」
「後來他受了傷,不知怎麼的就性情大變,忽然變得很強,幾下就殺死了蟲人。施倫貝格上校趕了過來,把舒飛科教授打昏送走。然後的事,你也知道了。」
「這個是怎麼來的,我真的不知道。」
許微秋挑挑揀揀的,把能說的都說了。大概的過程是沒錯的,只是省略了一部分情節。剩下的都是她沒辦法解釋清楚的,如果全部都告訴李熾,反而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我真的不知道。」
她又逐字逐句的重複了一遍,目光真誠坦蕩,一點心虛的跡象都沒有。
李熾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還是相信了。應該是,他是願意相信,想要相信的。即使這裡面有些細節說不通,可是他告訴自己,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許微秋本來就有很多秘密,她沒辦法說清楚也是正常的。
只要他相信就好了。
「這個東西一下,你就沒什麼選擇了。我不願意讓你去的是因為那裡是科學派的地盤,和我家關係不是很好。你如果到那裡讀書,我恐怕沒辦法時刻護著你了。」
他頓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笑道。
「其實這段時間,你就算在我身邊,我也沒能好好的盡到保護的責任。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了,可是關鍵時刻衝在前面的還是舒飛科那個書獃子。說起來,我這個名義上的戀人做的還真是失敗。」
「你到了帝國大學要一切小心。那裡是半軍事話管理,比不了首都星,生活條件和訓練環境都很嚴酷,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他收起笑容,面露嚴肅的說道:
「如果遇到危險或者沒辦法適應,一定要立即聯繫我,千萬不要自己逞強。」
就算是違背議會和家族的意願,我也會在第一時間趕過去的。
因為,我喜歡你。
就在嘴邊的話卻說不出口,他只能在心裡默默的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