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手按在胸口長出了口氣歎道；「天爺啊！總算把這些挨刀的打發走了，這哪是官兵啊，這簡直就是土匪麼！哼哼，也虧你敢吹那麼大的牛皮，還蔣委員長的親筆訓示呢，蔣委員長知道你是誰啊，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大先生瞅了眼太太冷笑著譏諷道；「你知道個啥呀，告訴你秦張氏，當兵吃糧的人最忌諱別人罵他挨刀的了，以後說話注意點，別口無遮攔，當心吃了大虧還不知是為啥來！」
大先生說罷就往西街走，太太急忙追上來喊道；「哎哎哎，如果這伙傷兵再來了咋辦呢？我可把這些活土匪沒辦法！」
「別愛了，誰信你這話呀！」大先生邊走邊回頭打趣太太道；「如果你愛我的話，能把我趕出這大宅門嗎？」
「老不正經，誰愛你來，是你自己跑小**那去的，咋賴我趕走你了呢？」
「別追了，不愛還這麼緊追不捨的，回吧，有事就叫我！」大先生說罷就大步流星往西關街走，他有點擔心靈巧那小院。
他邊走邊思量太太剛才那話，越想越覺得太太的話有道理；蔣委員長知道我秦瀚儒是誰啊，中國這麼大，全國有多少事等著蔣委員長處理呢，蔣委員長會對我親筆批示？扯淡！那為啥這個任來喜要這麼說呢？他拿蔣委員長嚇唬我的目的是什麼呢？噢！咱不是被隴州城人稱作太上皇嗎，他任來喜一個外來戶想在隴州城站住腳，想開府建衙沒咱支持他能行嗎？求人不如人求己！這個狗日的任來喜，你不拜咱這碼頭也就罷了，卻拿蔣委員長嚇唬老子，想抓著老子的小辨子讓老子聽你的擺佈，任來喜，我日你先人！
「爹，咱府裡沒事吧？」天賜少爺領著一夥警察風風火火地往東街跑，看到大先生，他站住腳急忙問。
大先生心頭一熱，笑呵呵對這伙年輕人笑道；「咱府裡沒事了，我把黨拐子打發到西關街去住了，謝謝你們來幫忙！」
「那你們先回吧，改天我請弟兄們喝酒，我跟爹說幾句話！」天賜少爺招呼他那些手下回去。
大先生邊走邊對兒子說；「到底是秦家子孫啊！你今兒個能這麼做爹很高興、很欣慰，不管你跟爹、跟你娘有啥矛盾，即便是有仇，那都是咱自己的家務事，誰家沒個坷坷碰碰呢，活人過日子就是這麼回事！」
「爹，軍統的任站長把你叫去沒咋你吧？」
大先生輕蔑地笑道；「沒咋，他拿蔣委員長嚇唬我呢！」
「爹，您別掉以輕心，這恐怕不是嚇唬，也許是真的呢，據說，我四姐現在已經是赫赫有名的共黨女將軍了，有次她和我三姑媽聯合與**打了一仗，**敗得很慘，蔣委員長一瞭解，這才發現她倆都是咱秦府高門樓的人，這才責成保密局隴州站讓您寫勸降書呢！」
「噢！原來真有此事啊！」大先生感歎著便與兒子一起進了靈巧的院門。
靈巧看到大先生領著少爺進了大門，趕緊從上房迎出來招呼道；「爺回來了，少爺來啦，上房坐吧！」
「我還聽說我大姐也到延安去了！」
「天賜，這些事你都聽誰說的？」
「嘿嘿嘿，沒誰……」天賜少爺卻對爹打起了哈哈。
「咋啦，翅膀硬啦，連你爹都防著不相信啦？」大先生真有點生兒子的氣了。
天賜少爺神情嚴肅地說；「不是的，爹，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不敢亂說！」
「去你娘的吧，老子啥事沒經過，你不說就以為我不知道嗎，是你大姐夫方明說的沒錯吧，我勸你少跟他摻和，就現在這局勢，咱不跟著國民黨害人，咱也不跟共黨鬧騰，跟誰都是掉腦袋的事，好好當你的警察是正經！」
「爹，您也見過我大姐夫嗎？」
「哼哼」大先生笑了笑心想；到底年輕沒經見，一冒詐就忍不住自己招了；「我沒見過他，可我知道他就在隴州周圍這幾個縣亂竄著呢！」
「爹，您真厲害，您是咋知道的？」
「哼哼哼……」大先生神情詭秘地笑著想；我上哪知道去呢，還不是你個瓜熊告訴我的，他沒在隴州出現過，你又咋會知道鳳鳴和淑芳的事呢？唉！這個瓜兒呀真是個實心眼，都二十四五的人了，咋就心實得連一點心眼都沒有呢。
「天賜，該娶個媳婦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爹還等著抱孫子呢，爹抱不上孫子死也閉不上眼啊，你不是說要娶那個叫秋菊的姑娘做媳婦呢嗎？她現在該畢業了吧？」
天賜少爺笑嘻嘻說；「她早就被我大姐夫送到延安去了，原先我屋裡的那四個小丫頭跟她一塊走的，走時我還送了她們一些盤纏呢，這些年光西小和隴中就被我大姐夫送延安去了一千多人呢，您知道他在鄉下發展了多少黨員嗎？」
「有多少？」
「據說有兩三千人呢，您信嗎？」
「我信，唉！」大先生長歎口氣說；「蔣委員長的國民政府再像這麼徵兵徵稅的話，他這個南京政府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完蛋，自古以來，哪有這樣禍害子民的皇帝呢，都把人逼得沒活路了，不鋌而走險造他的反那才叫怪呢！」
「連爹都這樣認為的話，看來國民黨真的敗局以定了！」
「我咋了，難道我是國民黨的人嗎？我可從來沒加入過國民黨啊！」兒子的話使大先生感到非常震驚，如果連兒子都認為自己是國民黨的人的話，那共黨肯定也會這麼認為的。
「您雖然沒加入過國民黨，可您還當著陝西省政府的參議員呢！」
「參議員根本就不是國民政府的正式官員，說好聽點叫民主代表，說穿了就是個地方鄉紳，咱從來不參與國民政府制定政策，人家也不讓咱參與，咱只是人家體現民主的一個擺設而已，如果共黨得了天下，會不會也革我的命呢？我可在他們共黨最困難的時候還幫過他們呢，十萬大洋可不是個小數目啊！有個共黨的大官，叫彭德懷的還給我寫有感謝信呢，不知他們認不認他的賬呀？」大先生不禁為自己和兒女們的將來擔憂起來。
天賜少爺看父親擔心著急的樣子給他寬心道；「聽說彭德懷是共黨的大官，他寫的證明可能他們會認賬吧，哪天再見我大姐夫問問他就知道了！」
「聽收音機裡說，他們共黨把自己稱作無產階級，而把咱們這樣的人家叫作資產階級，無產階級革命的主要對象就是咱們這些資產階級，爹老了，遲死早死都無所謂，人家要革爹的命就讓人家革，爹擔心的是你們這些兒女後輩啊！」大先生哀傷地望望兒子天賜，又望望院子裡忙活著的靈巧，不禁雙眼一紅顫聲說；「天賜啊，如果哪天爹不在了，爹就把靈巧、元魁和妮妮他們幾個全托咐給你了，爹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娶小老婆，不該耽誤人家靈巧一輩子，如果有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她這份情義！」大先生一心酸竟哽咽了起來。
「爹，您別這麼說，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有兒一口吃的，絕不會餓著二娘跟弟弟妹妹們！」聽了爹的這番話，天賜少爺也禁不住一陣心酸。
靈巧從院裡進來，看到老爺傷心難過的樣子，不解地急忙問；「爺，你倆咋了，剛剛還好好說著話呢，咋就難過起來了？」
「靈巧啊，趕緊把分到你名下的那二十畝地賣了吧，以後就讓元魁他們別再姓秦了，讓這幾個娃娃以後都隨你姓祁吧，聽我的話，這麼做對你和娃娃以後有好處，以後千萬別對人家提說娃娃他爹是我秦瀚儒，我會給你和娃娃招來災難的……」
靈巧詫異地望著老爺問；「這咋能行呢？到底發生啥事了你說清楚，好我的爺呢！」
天賜少爺第一次對這個他從未開口叫過的二娘勸道；「二娘，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按我爹說的做錯不了！」
「噢——！」聽天賜少爺這麼稱呼自己，她不禁心頭一熱，可老爺所說的話又使她感到茫然，既然天賜少爺也這麼說，她便只好先答應下來，等以後再慢慢問清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