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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騙娶二房小老婆 文 / 秦鑒 非包月作品

    年饉,並不影響趙家酒坊釀酒,糧食價錢貴了,可做酒的長工卻不用付工錢,只要管飯就成。老爺相信年謹總會過去,酒是越陳越好,年謹過後這些酒就能賣個好價錢,他家資雄厚,既使一塊錢不賣,積攢三五年酒的錢他一點也不發愁。

    老爺趕頭毛驢拉著的小車悠悠地到了甘肅一家「十里香」分號,這家分號的掌櫃是本地人,年紀比他大,人很實誠,他叫他老牛。

    老牛對他這位東家很尊敬,但從不討好巴結,他安份守己地掌管這家分店,憑能耐掙錢吃飯,他對他不卑不亢,而應有的熱誠當然並不缺少。

    進屋後,一個健壯的高個女子給他端來了洗臉水,他隨意望了一眼這個女子問;「這誰呀,以前咋沒見過?」

    老牛抽著煙鍋坐椅子上說;「這是我那害貨閨女麼,眼下鬧饑荒屋裡缺口糧,我把以前做飯的那女人退啦,讓她來做飯混個肚子。」

    他邊洗臉邊說;「我在路上看逃荒的人一大群一大群的,這年饉恐怕一時半會過不去,酒也不會好賣,把夥計退些吧!」

    老牛愁苦地抽著旱煙說;「我早就把十個夥計退啦,眼下總共就剩十一個人了,往後看看再說,要是生意再不見好,那就再退幾個。」

    趙爺拿起自己的長桿煙鍋裝上煙葉,為了省根洋火棍,他將自己的煙鍋對到老牛的煙鍋上,他吹他吸,點燃煙鍋吸著笑問道;「老牛,你咋能說自個的閨女是害貨呢,閨女咋惹著你了?」

    老牛嘴唇哆嗦著含淚歎說道;「唉!把他家的哩,這女子早都給定下婆家了,可婆家窮娶不起,拖了一年又一年,女子都二十了不敢再拖了,咱啥都不講究,讓人家趕緊把人娶過去算了,可這狗日的女婿娃還輕狂地不行,人家回回跟漢漢爭水呢,把他叫去幫忙,他沒腦筋就跟著去了,還被人家回回給打死了,你說我這命苦不命苦,她這一成了望門寡誰還要她呢,唉!」

    「唉!這還真是個難腸事,莫愁老牛,慢慢尋摸著給娃找個人家,莫急,慢慢尋麼,這世上的事都是一物等一主呢,沒見誰家閨女老死在娘家的,不都嫁出去了麼,愁頂啥用哩,緣份到了自然就嫁出去了!」趙爺坐另一把椅子上抽著煙鍋勸慰著老牛。

    老牛的閨女端來了飯菜放到桌子上,她低著頭也不說話,默默地轉身出去了。

    趙爺一看是盤炒土豆絲,還有一盤玉米面和地瓜面混做的巴子饃,眼下年饉時節這樣的飯菜已經相當不錯了,有多少人吃不上這樣的飯菜餓死在逃荒的路上了。他禮讓著老牛一塊吃,老牛搖手道;「你趕緊吃,我吃過了。」

    飯後,趙爺獨自到前面臨街的店舖,踏進店門,迎面的貨架上擺放著趙家酒坊釀造的各種不同的樣酒,有瓷瓶裝的一斤和二斤,壇裝的有五斤、十斤、二十斤、三十斤,最大的是五十斤一壇。趙家酒坊的酒不論是瓷瓶或酒罈,做工都很精美,安口窯瓷器廠趙家酒坊是最大的主顧,酒的質量譽滿陝甘兩省。瓶裝的酒主要針對高門大戶的財東家,壇裝的五斤、十斤酒主要針對家道殷實的中小戶人家,五斤一壇的酒跟一斤瓷瓶的酒賣同樣的價錢,只是瓷瓶的酒是十年以上的陳酒,而壇裝的酒是三年以上的酒,細品著酒味大不相同。三十斤、五十斤的罈酒主要是批發,走進各家飯莊酒館,櫃檯上都擺放著做工極其精美的五十斤大酒罈,既醒目又氣派,打開酒罈軟木塞,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聞著這酒香,饞蟲就被勾了出來,掌櫃的將把提子伸進酒罈裡,打出一兩酒來倒在細瓷小酒碗裡,喝一口渾身舒泰,既解乏又解饞,這種罈酒主要批發給了飯莊酒店。

    店舖裡冷冷清清,十幾張供客人喝酒的桌子上沒一個顧客,就連街對面那家賣熟肉的店舖都關著門,街上除了逃荒要飯的無人買酒,趙爺又從店舖的北側大門裡進了裡院,庫房裡七八個夥計正在整理著庫房。

    庫房裡的酒按進庫的遲早,瓶裝、壇裝順序必須擺放整齊,這樣發酒的時候才不會手忙腳亂。為了照顧大買主老主顧和人情關係,也必須積攢一定數量的老陳酒。看來原先管庫的夥計沒搞好這些,人被辭退後老牛親自重新整理呢。他看到老牛和他閨女都在搬酒罈,五十斤一壇的酒,老牛抱著還沒他閨女抱著輕鬆,她腳步輕快地登登登小跑著過去,不等高處的人接,雙手一舉就將一大罈酒輕鬆地摞到了酒摞上,位置擺放地正好。他不由得往前走了走,仔細觀察起老牛的這個閨女來。只見她個頭和自己相當,健壯而渾身充滿著力量,她濃眉大眼,臉蛋紅彤彤的,嘴大唇厚,一條粗壯的大辨子長過腰際,她架好酒罈擺動著雙臂往回走時,高挺著的胸脯顫悠悠晃動著,她的腰身沒有太太那般細柔,屁股滾圓,雙腿健壯有力。

    趙爺不禁在心裡暗暗讚歎道;好勞力,真是個好勞力,也是個生娃的好身坯,比二姨娘和三姨娘身坯還好,咱趙家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啊!誰說大腳女人不好,大腳女人太好了,大腳女人不光行走穩當快捷,而且看著也舒服,喜歡三寸金蓮的男人,純粹是不會使喚女人的二球,咱趙家人娶媳婦不看長相先看腳,凡是纏過腳的女人趙家通通不要,所以娘是大腳,太太也是大腳。

    趙爺忍不住目光追隨著她來來回回的看,他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合算,娶這麼個女人回家既能給咱生娃,又能長年給咱幹活,還不用掏工錢,這太合算了!他美滋滋笑著出了庫房。

    夜裡,趙爺和老牛睡同一個大炕上,他滿含同情地長歎口氣對老牛說;「唉!老牛,你說這人咋就對寡婦這麼看不起呢,結了婚生了娃的寡婦,人都說是女人命硬剋夫呢,沒人敢娶,這還沒過門就成了望門寡的女人都說是掃帚星,是不吉祥的女人,你信嗎?」

    「信不信我有啥辦法呢,人家都這麼說哩麼,這事誰攤上誰難受,我都被這害貨女子愁死了,這一過二十誰還要她呢,眼下又遇上了年饉,人連命都保不住,誰還有心思娶媳婦呢,你們秦川是產

    糧食的好地方,而今莊戶人都在逃荒討飯呢,咱這裡十年九旱,更遭罪,她能活命就謝天謝地了,東家爺,我想求你把她帶隴州城去,你別給人家說她是個望門寡,你給她隨便找個人家把她打發了算了,你幫我把這愁帽丟球了吧,行嗎,東家爺?」老牛爬過來頭伸到他跟前哀求道。

    趙爺忍禁住心中的狂喜,裝出很無奈地樣子歎著氣說;「唉!你這忙我不幫,你罵我見死不救,幫吧,眼下這年饉時節,誰也沒多餘的糧食給外人吃呀,你讓我把她帶回去給誰哩,那……這彩禮錢咋算哩嗎?唉!你把我難腸死了!」

    老牛抓住趙爺的手流著淚求告道;「東家爺,你再別糟踏我了嚇,都到這份上了還提說啥彩禮錢呢,只要你給她找個餓不死的婆家,我就給你東家爺燒高香了,這忙你東家爺無論如何得幫我老牛,只要你幫了我老牛這難處,我頭拌爛給你東家爺好好照料這生意,我給你東家爺做牛做馬都成!」

    「唉!」趙爺爬在炕上長歎口氣說;「老牛,我把她帶回去確實難辦,你想,大戶人家看不上她,她那長相,五大三粗的,當丫環人家還嫌她長得粗疏呢,小戶人家自己都沒糧食吃哩,哪還有多餘的糧食給她個外人吃呢,要在平常到不難,可眼下正遭年饉著哩麼,你把我都難腸死啦,唉!要不是這,你要願意的話,我把她收個二房算了,全當給你解危難哩,咱倆也這麼多年的關係了,你有難處我這做東家的不幫你誰幫呢,你看能成阿不?」

    「這……這……東家爺,這可太委屈你了,她哪配給你東家爺做二房啊,她可是個大腳,以前家裡缺勞力,從小就指靠她下地務農呢,把纏腳這麼大的事都給耽閣了,莊戶人不計較這些,可你是大財東啊,你那家勢大得咱這地方就找不出你這麼大的財東來,這怕不行吧,是我老牛把你逼急了吧,要麼就算了!」老實厚道的老牛被這意外的驚喜搞得不知該說啥好了。

    趙爺一邊賣弄著,一邊裝出重情重義的樣子顯得很誠懇地說;「唉!我這人你也知道,為了過日子啥都不講究,你到我府上也去過,我那太太你也見過,人長得就像朵花一樣,娘家是隴州城的頭一家,人家世代是做官的麼,『到了隴州城必看秦府門』,我那老泰山的高門樓我也帶你看過了,你看那門樓氣派的,那是皇帝撥專款修造的麼,我那太太也是個明亮人,大家閨秀麼,我這人就一樣好處,對朋友仗義,重交情,再就是不貪戀女色,太太長得那麼美貌,我該出門出門她留都留不住,女人麼,要那麼好看能頂飯吃呀,能過日子能生娃就是好女人,大腳怕啥,我那太太也是大腳,秦府高門樓出來的女子都是大腳呢,人家比咱開明,你閨女我不會嫌棄她,啥望門寡掃帚星,我不相信這些,咱倆這麼多年交情了,我咋會嫌棄她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哩麼,你給她說,讓她好好過日子,多給我生幾個娃就行了!」

    「東家爺,這麼說你真願意納她做二房啊,那我得趕緊回去把這好事說給她娘,明兒個到我屋裡去吃飯,你睡,我回去呀。」老牛激動地起身穿衣。

    「老牛,以後可不敢再叫我東家爺了,我得叫你泰山爺呢哈哈哈……」趙爺發自內心的喜悅大笑了起來。

    「嘿嘿……也是噢嘿嘿……」老牛憨笑著關上門跑回家去了。

    翌日,趙爺應邀到老牛家去吃飯,出了東城門,到了三里處的牛家村,從村東頭的路邊踏進老牛前兩年才修建起來的新宅院,趙爺看到,坐北向南三間青磚碧瓦的大上房,東西兩邊各是三間亮亮堂堂的廈房,院子挺大,打掃得很乾淨,趙爺心裡明白,老牛這些年依靠自己這家分號每年的紅利,已經成了比較殷實的家庭了。一家好生意富三家,何況咱趙家酒坊幾百年的老字號呢。

    趙爺被老牛的婆姨和倆閨女倆兒子一家人歡天喜地的迎進了上房,他和老牛在中堂小登上坐下,老牛端起小方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碗茶水,他端起茶碗邊喝邊笑著說;「老牛,你這倆個女子都不小了麼,二女子多大了?」

    老牛笑著說;「二女子十六了,也該給說婆家了,夜黑裡我回來給娃他娘一說這事,可把個婦人家喜歡得了不得,婦人家讓我再求告你一回,把咱這二女子也在你隴州城給尋個婆家,嘿嘿嘿……人往高處走哩麼,你看能成阿不?而今咱是一家人了麼,他姐夫,我就喜歡咱秦川那地方,常年能吃上白面饅頭,那麵條既白又長,不像咱這地方,十年九旱,常年土豆玉米面!」

    趙爺笑瞇瞇說;「能成,咋不行哩,不過這事不能急,等我慢慢尋摸好了再給你回話。」

    「我就說麼,這一成一家人啥事都好商量麼,嘿嘿嘿……」老牛樂呵呵跑出上房到廚房給婆姨又報喜去了。

    一會,老牛身後跟著二閨女進了上房,她給趙爺碗裡添了點茶水,將茶壺放在小方桌上,低頭含胸垂著雙手,一付極其難為情的樣子。

    老牛對二閨女喝斥道;「把頭抬起來,讓你姐夫看看,看看人家才好給你說女婿哩麼!」

    小姑娘不敢違逆父命,她滿臉赤紅地抬起了頭,趙爺看到;她圓臉盤,濃眉大眼,額頭寬闊,鼻樑端直高挺,嘴唇豐滿紅潤,身板強健,兩條黑亮粗壯的長辨垂在胸前長過腰際,她比她姐長得要秀氣得多。趙爺一看就知道,這也是個從小就下地幹活的女子,也是個大腳,儘管沒她姐強壯高大,可她年紀還小正長著呢,再過兩年就出息了。

    「好好好,趕緊讓娃忙去吧,看把娃難為情地哈哈哈……」趙爺說著揮了揮手,便大笑了起來。

    老牛笑呵呵說;「窮苦娃,讀過幾年書,而今跟她娘下地種莊稼哩,就知道幹活,沒見過世面,咱那十多畝地裡的活,全憑她娘和這四個娃娃做哩,我整天忙櫃上的事顧不上。」

    趙爺瞇著眼回味著往事,苦笑著說;「都一樣,我十二歲外出當學徒學做生意,早上第一個起來給掌櫃的倒尿盆、端洗臉水,晚上給掌櫃的洗腳、捶腿,人家

    都睡下了我才睡哩,一不小心掌櫃的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活人都不容易啊!」

    老牛感同身受地笑著說;「我跟你一樣,當學徒都是那麼熬過來的,學本事哩麼,不吃苦還能學到啥本事?」

    老牛的婆姨和兩個閨女端著飯進來了,她將一碗白面與玉米面摻和在一起做的硬面麵條塞到他手裡滿臉堆笑地說;「他姐夫,咱窮苦人家沒啥招待你的,今早上到財東家借了碗白面,沒辦法摻了一半玉米面,你別嫌棄,好歹把肚子吃飽,啥調料欠了你自己放。」

    趙爺趕忙接住飯碗笑道;「好著哩、好著哩!」

    兩個女子將鹽醋辣子碗放在小方桌上就出去了,趙爺也不客氣,一口氣連吃了三大碗乾面,還想再吃時,發現老牛端著第一碗麵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他這才明白老牛只是陪自己吃,眼下像這樣的飯,肯定老牛婆姨和四個娃娃都沒份,再吃也許已經沒有了,他將空碗放到小桌上,裝出很飽的樣子說;「今兒個總算吃好了!」

    老牛禮讓道;「他姐夫,再吃一碗吧?」

    趙爺拍著肚皮笑道;「再不敢吃了,你看我這肚子圓的,真吃不下了!」

    老牛如釋重負般長出了口氣,兩口就吃光了碗裡的麵條。

    第三天,趙爺起個大早,他也不再到別處的分號去了,趕起驢車拉上老牛的大閨女往回走,他為自己沒花一錢,得了這麼好個既能幹活,又能生娃的女子而沾沾自喜呢!他忍禁不住心中激盪的狂喜,放開喉嗓唱起了秦腔《轅門斬子》;「焦贊傳孟良稟——太娘來到——太娘啊——」他悠揚頓挫的唱腔,招引得官道上成群結隊逃荒的饑民們,疑惑地瞪著飢餓的眼腈望著他心想;這年饉時節還有人會這般歡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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