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興戟走的很匆忙,自從兩人相識以來似乎還沒有這麼就不能見面。屈羽的日子照常過著,但每每閒下來,總感覺悵然若失。
對屈羽來說,顧興戟不在只是有些失落,有的人卻是提心吊膽。比如說,四皇子,顧興戈。這些日子關於叛軍的戰報幾乎一日一封地傳來,顧興戈唯恐皇帝沉不住,招來顧興戟。屆時,顧興戟不在京城的事兒誰都瞞不住。
顧興戈每日戰戰兢兢,不過有句話是,「怕什麼,來什麼」。這日戰報傳來,對抗叛軍的戰事再次失利,朝廷再失去一城。
皇帝摔了戰報,「廢物,一群廢物!朝廷養兵千日,卻連一時都給朕抵擋不住,還要你們何用!」
「來人!給朕傳寧王過來!」皇帝果然沉不住氣,放棄了要晾一晾兒子的想法。羌族之戰雖說在他的治下大獲全勝,但是帶兵之人卻是他兒子,據說二皇子在民間的聲望日益高漲,皇帝怕了,怕百姓只知寧王,不知皇帝。所以他要晾一晾兒子,但是叛軍一日比一日近,他又怕了,怕叛軍真的反了朝廷,那他不僅皇位沒了,連命也要失了,所以他不得不將兒子找回來。
「皇上,不可啊,皇上!」不等四皇子出言阻止,朝中大皇子一派的一位老臣先站了出來。「皇上,寧王殿下大戰羌族蠻夷,建不世之功,尚未封賞,此次若是再帶兵平叛得勝歸來,皇上該當封寧王……」大臣沒有說完,但是聽話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皇帝你要封他為太子麼?
其實皇帝覺得封了二皇子為太子也沒什麼,二皇子英勇善戰,百姓聲望也高,算是個不錯的儲君的人選,但正因為太不錯了,皇帝才更擔心。兒子若是資質平庸,或許還能安安分分地當個儲君,待自己駕鶴西去之後再登大寶,可是兒子太優秀就不一定了,優秀的人想法就多,皇帝怕自己壓不住兒子。
於是皇帝猶豫了。「諸位卿家可有和對敵之策?」
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不再言語,剛剛出聲的老臣,也悄悄的退回朝臣之列。皇帝見沒有一個人出生,又發了通脾氣,卻沒再說將二兒子招來的話。
四皇子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心。父皇此時對哥哥明顯是忌憚打過倚重。要如何才能讓父皇打消疑慮呢?
散朝之後,四皇子單獨求見了皇帝。一方面他想替哥哥帶兵的事兒敲敲邊鼓。另一方面,父皇素來知道他與哥哥關係親厚,如果此時他不來替哥哥表白一番,反而會引來懷疑。
所以,顧興戈見了皇帝之後,也沒遮掩,坦坦然然的說,「父皇,哥哥從來只有一顆拳拳報國之心,並無其他想法,還請父皇明察!」
「朕明白,老二是個好的。只是朝臣說的也不錯,朕若是此時立老二為儲君,那麼現在朝中的平衡就會被打破。我朝剛剛經歷了羌族之戰,遼東王叛亂,外還有倭寇伺機而動,藩王虎視眈眈,實在不宜再內鬥消耗。」皇帝將自己的私心掩藏在層層大義之下。
「父皇憂國憂民,兒臣慚愧。」顧興戈不動聲色地拍了皇帝的馬屁,「父皇,兒臣以為,即使讓二皇兄領兵,也不一定要晉封。二皇兄此次對戰羌族,雖然立下大功,但是二皇兄不聽調令,父皇不是已經勒令二皇兄閉門思過麼?父皇不若就讓二皇兄將功折罪,等二皇兄得勝歸來,父皇賞些金銀田地便是。」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容朕再考慮考慮。」
接下來,父子倆又哈拉了一陣,又有大臣求見,顧興戈才辭別離開。接下來幾天,皇帝一直沒提召見顧興戟的事兒。從顧興戟離開已經有十餘日,叛軍一路北上日益壯大,眼看著情勢就要失去控制。
然而顧興戟還沒有消息,顧興戈覺得自己似乎要愁白了頭髮。他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要替哥哥打掩護了,真真是要命的事兒,至少少活二十年!
「主子,叛軍再奪一座城,到京城還有最後兩道防線了。」顧興戈身邊的一位謀士向主子進言。
「嗯,讓咱們的人行動起來吧。西北之戰已經過去多日,有功之臣尚未得到應有的封賞,不利於軍心穩固啊。」顧興戈似有所感般感歎。
「是,將士們得了利才能更勇猛的討伐叛軍!」謀士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
第二日,便有大臣上奏,為援北軍請功。論功行賞,該封的封,該賞的賞。然而有兩個人的封賞卻遲遲定不下來。一個自然是援北軍的主將顧興戟,另一個便是護國公張景韶。
前者皇帝不想封,自然是擱置,而後一個,卻也是個麻煩。張景韶本不是援北軍或是西北軍兵士,他是為了尋回叔叔遺骨才去的西北,恰巧碰到羌族來襲。但是這軍功是實打實的,多少兵士都看到了。
本來,有功就賞也沒什麼。可是問題出在,張景韶還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娃娃。一個小娃娃,在對敵的前線,立下大功,說出去誰信?這肯定是搶了別人的軍功啊!而且,張景韶年紀小小已經承襲了父親的一品公爵,再封就是異姓王了!他的父祖輩為國戰死沙場,到了都沒獲得封王,他一個奶娃娃怎麼可能封王?
朝眾人又吵作一團,三日都沒打出個結果。第四日朝臣像前一日一樣吵起來,外面突然傳來急報,「報,叛軍再破一城,距京城不足八百里!」
八百里是什麼概念?快馬加鞭僅剩一日的路程了,雖然這八百里之間還有一道防線,但是再不派兵進行反擊,這道防線被攻破是遲早的事兒!已經不能再等了,皇帝坐不住了,「來人,傳寧王覲見!」
「父皇,二皇兄還在家中閉門思過!」顧興戈突然出列。依他的心機,本不該如此簡單粗暴的阻攔皇帝。但是,沒料到叛軍來勢如此兇猛,短短幾日就攻破了一道防線,他根本就來不及跟手下人謀劃。
而哥哥,昨日雖然是半月之期,但是直到今早他都沒有接到哥哥回來的訊息。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親自出面阻攔。
皇帝沉默了一小會兒,「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命寧王將功折罪,帶兵平定叛亂!來人,宣寧王上殿領受帥印!」
事已至此,顧興戈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力挽狂瀾了。只能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開始思索待會兒要怎麼給哥哥脫罪。
宮人領了皇命出宮宣召寧王,大臣們在朝堂上也不能幹等著,便繼續剛剛的話題。畢竟馬上就要讓人再上戰場了,欠人家的封賞給了人家,人家才能繼續給你賣命啊!
於是朝臣又開始你來我往的吵起來。皇帝被剛剛的戰報弄得心底惶惶,朝臣們又一刻不休,皇帝被吵得頭大。「都住嘴!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能說出點建設性的建議!」
范大人對不遠處一個大臣使了個眼色,大臣微微點頭,隨後出列,「啟奏陛下,臣聽聞護國公能在西北立下奇功,乃是因為身邊有一護衛,神勇無比,多次捨生忘死為主拚殺。微臣以為,這功勞與其說是國公爺的,不若說是這護衛的。」
大臣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對家出言譏諷,「楊大人好耳力,連遠在西北的事兒都能聽聞!為何我等不曾聽聞此事,莫不是軍中有人跟大人說的?」
對家這句話算是殺人不見血,自古皇帝最忌諱臣武將相互勾結,你高居廟堂的一個臣如何聽聞西北戰場的事兒?來吧,好好說道說道。
「街頭巷聞而已,茶樓裡不少人都在說護國公的護衛如何神勇!」大臣面不改色的接招。
「那便是捕風捉影!」眼看著大臣們又要重新吵起來,皇帝果斷地大喝一聲:「夠了!」這事兒皇帝心中也有數了。老二的奏折他看過,裡面確實提過護國公的一個護衛。在皇帝看來,張景韶斷斷不能再封賞了,可是又不能抹了這份功勞,那麼為了顯示皇恩浩蕩,封賞他身邊的人也是一樣。如果見過這個人,真的不錯,提拔為將領,也算為國招募人才,也緩解了朝中無將可派的尷尬局面。
只是皇帝有了這個心思,卻不能直接說,要等朝臣給他架梯子。范家不愧幾代為官,看皇帝的眼色那叫一個准。范大人悄悄戳戳身邊的同僚,同僚立刻出列,「皇上,微臣以為護國公是否強奪了下屬的功勞,國公身邊的侍衛是否真如街頭巷尾議論的那般神勇,大可招他們上殿,詢問一番。想來他們懾於陛下龍威,必不敢說假話欺瞞的!」
皇帝似模似樣的裝作思索一番,點點頭,「招護國公及其侍衛上殿!」
顧興戈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知道哥哥對護國公府格外不同,甚至他未來的嫂子都有可能出自護國公府,但此時他只能全力保護哥哥,其他人的死活,他顧不得了!
顧興戈的手握緊,很快被汗濕,他在想,要不要提前對皇帝道出實情?要用什麼理由才能讓父皇寬恕哥哥私自離京的罪責?哥哥也是,為何要在這個當口非離京不可呢?
在顧興戈胡思亂想的時候,殿外想起太監尖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