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顧興戟要去跟羌族人幹一票大的,為了保險就把屈羽跟韶兒留在了後方看守營地,覺得營地之中安全許多。然而顧興戟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前腳將大隊人馬帶走,後腳就有人企圖劫掠糧草。
當然屈羽等人不是吃素的,也實在是來偷糧草的小賊手腳太不利索,僅剩在營地的老弱病殘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人都抓住了。
拔出蘿蔔帶出泥,屈羽帶頭一審問,得,幾里外還有十幾個人,在守著貨物呢。
「貨物?你們不是羌族兵?土匪?」屈羽很疑惑,雖然跟著顧興戟出了城,但是為什麼出來,出來……殺羌族敵人,這個他知道。
「不是,不是,小人都是過往的商隊,不是壞人!」領頭的漢子快哭了,他知道不該打軍糧的主意,但是沒辦法,再找不到吃的,他們就該餓死了!
「不是壞人會來偷糧草麼?先不管別的,將他們都綁起來看好了,等大將軍回來再做定奪。」屈羽雖然在軍中無官無職,但是他跟大將軍親近啊,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命令,所以留守的官兵沒有異議,聽話地將幾個漢子捆紮解釋,丟在營地中央等大將軍回來。
顧興戟他們去的時間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長,下半夜過半就回來了。
「這麼快?」營地裡早就煮好了熱湯,眼見顧興戟回來,屈羽很自然地盛了一碗遞給他。
「嗯,今日算是試探,敵人不好糊弄,不上當,看來明日下手還要再狠一些才行。」顧興戟端著熱湯,不止手,心裡也暖暖的。
「嗯,」屈羽點點頭,閒聊般說起,「你們走了之後,來了幾個人想偷咱們糧草,被我們抓住了。」
「就營地中間的那幾個?我回來就看到了,剛想問你怎麼回事。」顧興戟喝了口熱湯,拉家常似的接口。
屈羽知道的也不多,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說。「我有些奇怪。我聽說,這蒼冀河一線是一片平原,如果敵人來犯,走這條路可算得上是一馬平川,為什麼我朝不在此設立城府,阻隔敵人?還有商隊,為什麼寧可繞遠還要交過路費也不走這條路?」
顧興戟聽完,掏出地圖,說:「這蒼冀河百年前並非現在這個樣子,現在的蒼冀河是改道之後的。你可知為何蒼冀河這邊一片平原卻無人種植、放牧,而是任它荒蕪?」
屈羽皺眉,「因為舊河道?」
顧興戟點頭,「是,這蒼冀河百多年乾涸,舊的河道已經被多年的風沙遮掩,但是,舊河並不是就此消失,而是轉入地下,變成地下暗河。若是大軍路過引起地陷,大軍便是有去無回。久而久之這片土地便荒蕪了。也因為有暗河的存在大軍不便在此建立州府,派兵駐紮,羌族也不敢貿然借此道南下。兩不管的情況下,這一代就出現了極為凶悍的沙匪,商隊不從此處過,一是怕陷入暗河,再一個也是怕遇見沙匪,連命都丟了。」
「總有要錢不要命的,今天這幾個不就是麼!」屈羽撇撇嘴,又問,「羌族這次竟然敢這麼大張旗鼓地經此處南下,你說他們會不會手裡有什麼依仗?」
「你是說,舊水脈圖?」顧興戟皺起眉頭思索一陣,「有可能,如果真有這東西的存在,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弄來!」
「這事兒恐怕沒那麼容易,要從長計議才好,只是外面的人要怎麼處理?」屈羽指指外面的人。
「我再去問問,如果願意棄暗投明,咱們也不能太苛責他們。」言下之意,若是他們不識好歹,就殺了以免浪費糧食。
顧興戟離開的時候心情不錯,至少在屈羽看來還不錯,但是回來的時候,顧興戟的臉上能刮下霜來,「宋宣,你帶幾個人,去他們交代的地方,將人都給我帶回來,我要問清楚!」
「是!」宋宣的臉色也是少見的嚴肅,很快地領了命令,帶人離開,害屈羽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行。
屈羽等了一會兒,顧興戟還是冷著臉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只好腆著臉問:「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們不願意加入咱們?」
「匡當!」顧興戟踹翻了篝火上架著的燒水的架子,鐵壺摔在地上,滾了半個圈兒,熱水撒了一地。「這幫豬,豬!」顧興戟氣得狠了,所有的風度氣質皇家禮儀統統不見蹤影。
天將亮的時候,宋宣帶人回來了。顧興戟一直在等著,一見著人便逐個審問,結果大同小異。顧興戟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此時,斥候來報:「報——,報大將軍,敵人已經拔營前進!」
「跟上,這幾個人……」顧興戟閉了閉眼,「鬆綁,帶著一塊走!」
這一天,顧興戟一路都沉著臉,彷彿冰雕的一般。韶兒很識相的沒有鬧他,只是小聲問自家小嬸嬸,「叔兒,他這是怎麼了?有人搶他銀子了?」
屈羽搖搖頭,若是銀子就好了,那是幾萬人的性命啊!如果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當兵保家衛國,就要有為國捐軀的覺悟,但是沒有了他們阻攔羌族軍隊,待到敵人長驅直入,死傷的又豈止幾萬人而已?
途中休息的時候,顧興戟將幾個有軍銜的將官都集合起來,「宋宣,派人去蒼冀河畔查探,我不信蔣忠膽敢違抗我的命令!」蔣忠啊蔣忠!不要讓我信錯了你!顧興戟在心底默念。「還有,派人在周圍搜索,看看有沒有我援北軍的殘兵!」
顧興戟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幾個商人的話。如果他們真的遇到的是從鬼城出來援北軍殘兵,那麼一定是蔣忠帶的人出了問題。原本這五萬人對戰敵人的二十萬大軍就很困難,如果再出了問題……顧興戟不敢再想下去。
「計劃有變!明日就到了通往猿鳴谷和蒼冀河的分
岔路口,今晚,我們不計任何代價也要重挫敵人,並且將敵人引去猿鳴谷方向!」顧興戟臉上是破釜沉舟般的悲壯。
顧興戟臉上的凝重感染了眾將官,「大將軍且放寬心,拼的一死,吾等也會完成任務!」
看到一張張鬍子拉碴的粗糙大臉,顧興戟心裡悶悶地疼,今晚,這些漢子們就要有去無回了!
「好,好兄弟!今晚就讓我們並肩作戰,殺個痛快!」當天晚上,顧興戟再一次帶人衝進了敵人的營地,這一次他們沒有急著撤退,狠狠廝殺一番,傷亡的人數過半,顧興戟才下令向著猿鳴谷方向撤退。
三萬兵將,經此一戰,餘下的已經不足一萬,然而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敵人仍舊沒有上當,在向著猿鳴谷方向追了小半日之後,敵人停止追擊,返回了岔路口,整隊向著蒼冀河畔進發。
在身後失去敵人的蹤跡的時候,顧興戟就停了下來,狠狠摔了手裡的馬鞭。從幾年前第一次上戰場,那時候的他對武藝還一竅不通,即使如此,在敵陣中衝殺他也沒有感覺到如此的挫敗與……害怕。
是的,害怕,顧興戟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害怕。這個計劃是他提出來的,他不怕計劃失敗要承擔責任,他害怕武朝大好河山染上戰火,百姓生靈塗炭。
「大將軍不要自責了,還有辦法的,我們再想想,總還有辦法的!」一直跟在顧興戟身邊衝殺的一個校尉勸慰,但也只說了這麼一句,他也發覺了自己的話有多蒼白無力。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他們還有不足一萬人,如何消滅敵人的二十萬大軍?
「報——,報大將軍,敵人在昨日營地紮營,沒有再繼續前行!」斥候來報的算是個好消息,但是有什麼用呢,即使多了一晚的時間,他們也無法阻止敵人的腳步了。
「大將軍!」遠遠地,傳來宋宣的聲音,一路快馬加鞭,即使鐵打的漢子,在馬上也有些搖晃了,堪堪在大將軍的馬前收住韁繩,「回稟大將軍,屬下已經去了蒼冀河畔預定的地點查探,蔣忠將軍雖然比預計的時間到的要晚一些,但確實已經到達指定地點。」
宋宣的話讓眾人眼前一亮,雖然五萬大軍對戰敵人二十萬大軍仍然沒有勝算,但是起碼可以支持到左將軍和寇元帥派兵增援!
「只是……」宋宣不像同袍一樣樂觀,臉上滿是痛心,「只是,蔣副將帶來的只有兩萬人馬!」
「什麼?其他三萬人呢?」顧興戟雖然從見到宋宣開始就沒抱太大希望,但此時也忍不住問。
「這三萬人原是京畿預備軍,加入援北軍之後由偏將王京棟統轄。這王京棟原本是大將軍郭宏手下的副將,加入援北軍之後……」宋宣先是說了這三萬人的來歷,顧興戟卻聽不下去了。援北軍是由各路兵將拼湊而來,人心不齊,這些顧興戟都知道。
「我扁了他的職,他心底不服氣!」顧興戟怒吼,「說重點!」
「是!」宋宣整理一下思路,「王京棟在監軍趙元升的攛掇下,當眾違抗蔣將軍的命令,帶著三萬人強入鬼城。蔣將軍原本是打算軍法懲治的,但是這三萬人是王京棟的嫡系,蔣將軍手下只有兩萬人,因怕處置了王京棟引起兵變,連兩萬人也剩不下,只能放他們去揍鬼城……」
「趙元升,又是趙元升!」顧興戟發誓這次活著回去不知要他的爪子,還要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