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老夫人的喪事就是一番折騰,然而還有張家二郎的死訊。「一同發喪吧,先立個衣冠塚,等我將相公接回來再安葬。」屈羽揉揉額角,他畢竟也只是十六歲的少年郎,如此大事應對的還有些吃力。
出殯當日,老夫人娘家和范家都派了人來弔唁,其餘的只有街坊鄰居送了兩吊紙錢。小韶兒作為張家僅剩的男丁,不僅要給老夫人摔盆,還要給親叔叔當孝子,一日的折騰下來,第二日便生了病。
大戶人家出殯一日是不算完的,因著老夫人在娘家輩分高,娘家的侄孫們要給老夫人掙個體面,所以一場喪事愈發繁瑣,屈羽被拖住,只得將小韶兒托付給許先生和府中的下人們。
一日的忙碌下來,屈羽顧不得腹中空空,連碗米湯都顧不得喝,就帶著老管家、秋霜匆匆回到後院探望小韶兒。
走到韶兒的窗外,屈羽突然停下腳步,只聽屋裡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說:「小主子,不要與那女子親近,她雖佔著二少夫人的名頭,可畢竟是外姓人,哪有咱們這些家生的奴才與您是一心的呢?就說今天吧,她明知道小主子你生病了,卻連一面都過來瞧瞧,老夫人在的時候她做的多好啊,老夫人這才剛走……」
「少,少夫人……」老管家扯扯屈羽的衣袖,輕輕地叫。
屈羽搖搖頭,只聽屋裡的另一個女人繼續說:「就是,老管家也不知道收了那女人什麼好處,竟然吃裡扒外,護著那女人跟什麼似的,小主子趁著這次就讓老管家離開府裡吧……」
屈羽聽不下去,抬腳進了屋裡。「小嬸嬸!」韶兒原本蔫蔫地,見到屈羽的一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小嬸嬸,怎麼才來看韶兒!」
屈羽掃了屋裡幾個老婦人一眼,並未搭理,直接坐到韶兒的身邊,「韶兒乖,有沒有好些?許先生開的藥有沒有乖乖喝?」
「少夫人啊!」屈羽在窗外聽到的最初的說話的聲音開了口,他認得這是老夫人身邊王嬤嬤,「小主子年幼,魂輕,昨兒去墳地被衝撞了,喝兩碗藥怎麼管用,這是要請法師做法才行的!」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屈羽不安好心,只找個大夫瞎糊弄。
「你的意思是,張家的列祖列宗不安好心,存心衝撞張家子孫咯?」屈羽斜眼看了王嬤嬤一眼,「今日辛苦幾位了,你們都是老夫人身邊得用的人,相信主僕一場,你們也想送老夫人最後一程,明日起你們就隨我在前面打理老夫人的身後事吧,秋霜,明日你留下來伺候韶兒,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來打擾韶兒休息!」
打發走了幾個老嬤嬤,韶兒委屈地抱怨,「小嬸嬸,你怎麼才來看韶兒啊,她們都在韶兒耳邊嗡嗡一天了,我都裝睡裝了三回了,她們老是把我叫起來,可討厭了!」
屈羽拍拍韶兒的手,「好了,她們被我攆走了,再也不能來打攪你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第二日,屈羽留了秋霜和許先生在院裡陪著韶兒,自己在前院忙活喪事後續事宜。中午,老夫人娘家的幾個侄孫便帶著幾個老嬤嬤來找屈羽。
「老夫人屍骨未寒,大表哥就帶著人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說出去不怕人笑話麼?」屈羽冷冷地看了躲在人後的幾個老嬤嬤,「而且,弟媳是上了張家族譜的,死後也要供奉在張家祠堂的張屈氏,您又是姓什麼,竟來管張家的家事?」
屈羽這話說的毫不客氣,然後不等來人回擊,他便開口叫老管家來,「既然大表哥要過問老夫人怎麼分的家產,那不妨把另一位親家一起叫來聽聽!」
這另一位親家是指韶兒的外祖范家,此次來奔喪的是韶兒的親舅舅,張家大嫂的親哥哥。人到齊了,老管家同許先生拿出了老夫人的遺囑。
這份遺囑,明顯就是老夫人為韶兒設想,將自己的嫁妝留給小孫媳婦,無非就是想籠絡住小孫媳婦,讓她多多照顧小重孫,為他找一個助力。不然小韶兒年幼,繼承了偌大的鎮國公府,這就如同稚子抱金於市,很難不惹人眼熱,比如現如今的老夫人的娘家侄孫。
范家舅舅也在朝中有差事,經歷了不少事,老夫人的盤算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這等為了唯一外甥好的事,他自然百分百支持。有了范家的支持,老夫人的侄孫們沒討得半點好處,反而被奚落地灰頭土臉,憤憤地告辭離開。
「且慢!」屈羽叫住眾人,「奶奶雖然將名下的產業留給了弟媳,但是沒說將身邊得用的人也留給弟媳,弟媳聽說幾位嬤嬤是奶奶從娘家陪嫁過來的,忠心耿耿,如今得見果然如此,忠於舊主不改其節,令人欽佩不已,奶奶不在了,弟媳也不好勉強幾位繼續留在張家屈意奉迎,不如大表哥就將人帶回去吧,也全了幾人忠心!」
「你敢!婢子侍奉了老夫人一輩子,憑你也敢將吾等攆出去!」王嬤嬤厲聲尖叫。她們都沒想到屈羽竟在老夫人喪事未竟之時啪啪啪打老夫人娘家的臉!
屈羽沒搭理她們,只對身邊的老管家說:「送客!」說著率先起身要回後院看韶兒,走到門口,突然想到:「她們既然已經不算是張家的僕役,那她們的親朋故交都跟著一起走吧,從今天起不得再到張家的產業做事,老管家擬份名單,盡快找人頂上!」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絲毫不理會身後亂成一團。
屈羽原本打算等老夫人的喪事一結束就兌現自己對老夫人的諾言,親自去西北邊城尋回張家二郎的遺骨,沒想到他還未提出便出了這等岔子。
今日雖然處置了幾個老刁奴,算是殺雞儆猴,但是他此去順利的話也要小半年,怎能保證府中其他奴僕不會欺主年幼,生出二心?如此,將小韶兒獨自留在府中他怎能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