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見林肖肖走遠,笑著收回視線,抬起左手看看時間,廣播站換班的時間到了,她仔細的把桌上的書收進書包,和林肖肖打完招呼就走了。
廣播站在研博院的五樓,所謂研博院就是a大的研究生學院和博士生學院的簡稱,蘇菲要穿過一系列食堂、球場、教學樓,從東邊爬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坡抵達坐落在西山半山腰的藝術學院。然後研博院就在藝術學院的背後!很多時候她都在懷疑,為什麼藝術學院的學生都生得那麼好看,身材那麼好,但是自從被林肖肖拖著來藝術學院上選修課和加入廣播站之後她終於徹底的頓悟了,因為從山腳到半山腰,一共360級台階,中間毫無間斷,每次爬完大汗淋漓的同時還有一種死過一次的感覺,爬上爬下一天兩次就足夠你消耗體內多少卡路里,可想而知,藝術學院的學生可是每天都在蒸免費桑拿,時時刻刻在為自己排毒,能不美麼?
蘇菲爬到一半,抬頭看前面的藍色建築物,烈日當空,即便是入冬也讓她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她咬咬牙,一鼓作氣的埋頭直衝,剛爬通最後一級台階正欲抬頭便於一個不名物體撞在一起,只見一堆紙張一卷卷的劈頭蓋臉的朝她身上撒下來,瞬間順著台階往下滾。蘇菲馬上反應過來她撞到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高大的男生,她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轉身飛奔回去追著那些卷紙跑,急匆匆的一卷一卷的撿起來,原來是工科男的建築圖紙看見上面的落款,赫然寫著「研博院」,當她把所有圖紙撿完回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台階中間。而除了那幢露出了一半身子的建築物外她什麼都沒看到,她看著眼前傲然挺立的藍色建築物,怎麼看都覺得它在衝著自己笑,好像再說:「你這個白癡,我就不讓你上來!」
蘇菲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抬腿走了兩步,扯著嗓子沖頂上看不見的人大叫:「同學,你是要下去麼?我都撿完了,你走下來拿吧」蘇菲等了兩秒沒看見人影,只好抱著那堆圖紙再一次踏上西去之路。
突然,眼前一抹黑色的影子緩緩像蘇菲兒逼近,她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生的十分好看的男子,他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蓄著一頭短髮,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捲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眼睛深邃有神卻目若寒冰,鼻樑高挺,嘴唇性感,尤其是搭配在一起之後,更是猶如上帝手下巧奪天工的作品。只不過他看起來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他手插在褲包裡,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便垂下眸,一步一步強而有力的下著台階,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彷彿他渾身都散發出金色的亮光,比陽光還要閃耀,看著他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她只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
蘇菲兒壓制內心的澎湃,故作鎮定的走上前把圖紙遞給他,「都撿完了,吶,給你」臉上是一貫的禮貌和優的微笑,男子伸手接過圖紙面無表情,蘇菲兒見他不說話,又接著問:「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麼?工科的學生都好厲害呢」在她眼裡,工科的學生都有著比上帝還聰明的腦子。
男子不回答安靜的接過圖紙,緩緩抬眸,薄唇親啟,低沉的嗓音傳入蘇菲兒的耳朵:「難道科生都是笨蛋麼?」說完還不忘獻上一抹譏諷的笑容,不過馬上被他忽略,冷著一張臉大步離開。
蘇菲兒顯然被他的言辭驚呆了,留在原地半響才恢復過來,看看手錶,逃似的奔向廣播站。
傍晚來臨,狹窄的巷子裡有微弱的光亮,兩個纖瘦的影子小心翼翼的躲過地面的水,靠著手機手電筒擠進深深的巷道。
12月份的空城已經完全進入冬季,這場雨便是入冬後的最後一場了,而冬雨,更像一位吝嗇的財閥,總是捨不得他的雨水,不願讓大地接受雨水的洗禮。即便是心情不美麗,也只是揮落點點滴滴的綿綿細雨,夾雜著冬日的寒風和飄雪,打到人身上,感到冰冷刺骨,有著說不出的寒意。
「菲兒,你家這是戰後遺址吧?每次雨後都讓人下不了腳。」肖肖一面跳過水坑一面大聲的對前面的姐妹叫喚。菲兒聽後微微轉身,看著肖肖腳下的品牌鞋子無奈的搖搖頭,真是可憐了這位嬌小姐。好不容易擠進了巷子裡比較寬敞的地方,一棟老式的筒子樓出現在眼前,林肖肖看著在黑夜中死氣沉沉的樓房歎了口氣,「我覺得這幢偉大的建築物應該被劃分為物,這麼老式的房子,經過那麼多年歲月的洗禮,還有成千上萬戶的居民共同辛苦存活,它無疑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啊。」林肖肖搖著頭一本正經的說著,尾隨著菲兒上樓,外面還很冷清的房子裡面卻亂作一團。
蘇菲聽罷,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掏出包裡的鑰匙應著身後的人:「每次來你都抱怨,就不能行行好,安靜點麼?」
「你說政府怎麼就看不見活在低層的窮苦人民呢?」林肖肖見到了家門口,乾脆脫了鞋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
聽了這話,蘇菲兒的心一陣悸動,她推開門,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大約5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堆著積木,看到姐姐回來,她連忙衝過去撲到她的懷裡。
「今天跟誰一起回來的?」她抱著孩子,輕輕的撥開她眼前的劉海問道。
「嘟嘟的媽媽帶我一起回來的」懷裡的孩子開心的大叫著,彷彿沒有姐姐接送上幼兒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幾年來,蘇菲兒為了養大這個孩子,不少麻煩這些老鄰居,孩子還小的時候她要上課,就讓大家輪流幫忙帶,有時候送到林肖肖家,讓她家的保姆幫忙帶兩天,送到幼兒園以後,經常因為兼職晚歸也讓鄰居幫忙接送,好在鄰居們看兩姐妹可憐也是有求必應,用林肖肖的話來說就是,這個孩子是喝百家奶長大的。
「肚子餓了吧?姐姐給你做飯」她放開懷裡的孩子走進臥室,林肖肖乾脆直接抱起她坐到地上,開始和她一起玩遊戲。
蘇菲兒拉開
開抽屜,翻出壓在最底層的件,心裡說不出的憂傷,她想著自己將把一個從未涉世的孩子帶著流落街頭,想到自己還未畢業連一份正式工作都沒有,手中的的拆遷件被她緊緊捏著,指甲深深的陷入肉裡,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沒有人能瞭解她的心情。
菲兒帶著件走出臥室,看到擁擠的客廳裡林肖肖躺在地上光著腳和西西堆積木隨意的樣子,她輕輕的笑了。慢慢走近他們蹲在孩子身邊,摸著小孩的頭發問她:「西西可以自己玩麼?肖肖姐姐要幫我做飯哦」
孩子天真的點點頭,笑道:「姐姐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林肖肖跟著蘇菲近了廚房,隨意的拿起桌上的洋蔥把玩,倚在桌邊調侃道:「怎麼了今天,三個人的飯都做不了了?」
蘇菲沒說話,從櫃子上拿起件轉身遞給她。
「什麼?」林肖肖疑惑的接過來。
「看看就知道了」菲兒轉過身開始洗菜,心裡五味雜陳。
件上寫的很清楚,蘇菲兒家所處的巷子一帶已經規劃為新一代的居民小區了,三個月後就會進行拆除,所有住戶必須在規定時間內搬走,肖肖翻看著件,剛剛還咒罵政府,現在看到這些卻又驚慌失措,比起蘇菲的冷靜,她此刻的反應更像是一個20歲的學生。
「房東已經來催了好幾次了」蘇菲切著手裡的菜,平靜的說著,猶如「把胡蘿蔔給我遞一下」那麼簡單。
「那要搬到那兒?要不住我到我公寓去」
「我擔心的是西西,畢竟寄住不是長久之計,她上學也不方便」
「那你打算怎麼辦?你有辦法了是不是?」林肖肖說著便走上前去,期待著蘇菲的回答。
蘇菲兒只顧切著手裡的菜,沒有開口,半響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來:「我打算把西西送走」
林肖肖看著眼前的女子,她低著頭,長髮順在胸前擋住了臉,但是依稀可以看見她的雙肩在微微顫動,她二話不說,上前就給蘇菲兒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你腦子有病吧?那是你親妹!她才5歲,什麼都不懂,你不怕遭天譴麼?」
「我還能怎麼辦?」蘇菲放下手裡的東西朝她大喊,一雙明眸淚光閃閃。林肖肖胸口一緊,竟答不上話來。
「你打算送哪兒啊?送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去辦領養」林肖肖諷刺的笑著,淚無聲的劃過她的臉頰。
蘇菲兒聽見這話抬眸看她一眼,沒有再回答。這時,站在門口的孩子睜著大眼睛,奇怪的看著屋裡的兩人,林肖肖看著她嬌小的身體覺得無比哀傷。
「姐姐們吵架了麼?」單純的孩子從門口進來,小心翼翼的問,林肖肖被嚇傻了,一個勁的點頭,她走到林肖肖的身邊拉起她的手放了一顆糖在她的手中,又照樣子給了蘇菲兒一顆,笑著走到兩人中間,露出還未長全的牙齒。天真的說著:「老師說,不開心的時候就吃糖,吃了就不難過了」說完便跑了出去。
林肖肖再也支撐不住了,她蹲下來,抱著雙腿抽泣著。蘇菲兒走過來,蹲在她的身邊抱住她的身體,哽咽著小聲的說:「我是打算把她送到我爸那兒,他最近一直在找我談這件事情」
林肖肖聽罷,哭聲戛然而止,抬起頭來淚眼婆娑的看著蘇菲兒,半響又哭鬧著說:「不行不行,有後媽的地方不能去。」蘇菲不說話,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