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了話,才知道是真的沒事,我不免笑:「皇上捨不得。」
他哼了聲,若是捨得,早打了。
「朕沒有兄弟……」所以,當元非錦是親兄弟。
我點了頭。
他竟忽然淺淺地笑了,示意我過去,開口:「朕還真有點喜歡你了。」
我的心彷彿漏跳了半拍,他的話……何意?
「怎麼?不高興?」我不說話,他又問。
我咬著唇開口:「皇上若哪天不喜歡我姐姐,再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他不會放過姐姐,不過話還是要說,不說我心裡不舒服。
他也不惱,依舊說:「朕喜歡你,和你姐姐沒有關係。」
他的話,叫我生氣了。這算什麼意思!
我轉了身,背對著他。御駕不知行至哪裡了,只瞧見外頭的景致快速地退去,隔著簾子,朦朧的一片。
「離選秀,還有兩個月不到。」男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兩個月不到,姐姐就要入宮來了。
「她不會落選的,是麼?」儘管,這個答案我心裡已經清楚了好久好久,可我已然忍不住想要問出來。
「是,她不會落選。」他肯定了我心中所想,繼而,又問,「你喜歡朕封她什麼?」
「我最喜歡你封她做宮女。」然後我再想了辦法送她出宮去。
他「哧——」的一聲笑出來:「好狠心的妹妹,做宮女也可以,朕會讓她做賢妃的宮女。」
我猛地回眸瞪著他,他明知道我什麼意思,非要曲解!叫我姐姐去給賢妃娘娘做宮女,他這是給我下馬威麼?
我咬著牙:「只要皇上捨得!」他心心唸唸等著我姐姐入宮,可不是為了給賢妃娘娘做宮女的。
他瞧著我,眼底似是一汪清泉般清澈起來,淺笑出聲:「朕自然捨不得,以為你捨得。葉家姐妹,你也瞧見了。」他在暗指。
我憤恨地看了他一眼,我與姐姐怎會如此?
就算……就算真的與姐姐同為宮妃,我們也不會反目成仇,絕不會!緊握了雙拳,元承灝他休想挑撥我和姐姐之間的關係!
我後悔了,後悔方才幫他說話。就該讓元非錦把他氣死算了!
御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常公公小心地開口:「皇上,慧如宮到了。」
他「唔」了一聲,起身下去。我遲疑了下,只能跟著下去,到了慧如宮了,也由不得我鬧騰。鬧了起來,他指不準會不會站在我這一邊呢。只我清楚著,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寵妃。
汀雨上前來,輕扶了我的身子。我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只抬步跟上元承灝的腳步。
慧如宮的宮女見我們進去,忙跑進去通報。
菱香扶了賢妃出來迎駕。
「臣妾給皇上請安。」賢妃欠了欠身子。
他忙疾步上前,親扶了她起身,低語著:「日後這些虛禮就免了,太皇太后那邊,你若不想去請安,也便不去了。」
好個體貼的皇上啊,可他寬容的那些事情,才正是決裂葉家姐妹的關鍵。
賢妃笑得幸福,點了頭。抬眸的時候,目光正巧落在我的身上,微微一滯。我忙上前福了身子:「嬪妾來給娘娘賀喜了。」
她的神色有些複雜,側臉看了元承灝一眼。見他並不說話,她似一下子想起什麼,忙又展顏,上來道:「妹妹不必多禮,本宮不曾想,妹妹如今……還願意來。」
我是不願來的,被他拉了來的。
臉上,還是笑得謙卑:「娘娘有孕如此大喜事,嬪妾自然要來的。」我小產不過是場戲罷了,若然是真的,我宮嫵妡也不是真的會那麼大度。
賢妃纖長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背上,細語道:「那一次,本宮實不知妹妹你……」她頓住了,不再往下說,只那垂下的眼瞼籠著一絲哀傷。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覺得抱歉,還是裝出來的。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道賀的話都說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我略笑一聲,低了頭開口:「那事過去了,嬪妾不打擾娘娘休息,嬪妾先回了。」再次朝她福了身子。
她沒有挽留,元承灝亦是。
從慧如宮出來,只我與汀雨二人了。
緩步走著,我朝她看了一眼,開口道:「本宮同意皇后娘娘將你調走一事,你心裡可有想法?」
她似是吃了一驚,忙搖頭:「奴婢怎麼敢?」
順手摘了一側的一片綠葉,我笑道:「本宮可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屆時和皇上回報,你也可以將本宮盤問你的事情都說給他聽。本宮無所謂。」一面說著,一面把玩著手中的葉子。置於唇邊,輕輕試了試,果然是能吹出聲音來的。
只是,比起柳葉清脆的聲音來,卻是差得遠了。
汀雨忽然抬手取了我手中的葉子,惶恐地開口:「娘娘貴為昭儀,不能做這種不體面的事情。」
呵,我不過是吹了片葉子,也算不體面麼?
沉了臉色:「大膽。」
她跪下了,依舊從容
:「娘娘可以責罰奴婢,可奴婢還是會提醒您。」
「誰要你提醒!」真可惡,元承灝在我身邊放的究竟是什麼人!
「皇上。」她的頭低低的,聲音也是低低的。
握著帕子的手微微一緊,我哼了一聲,他不是好人!
快步走著,汀雨爬起來追上來。
「本宮睡覺,你也要看著麼?」元承灝還說,把我吃飯如廁的事情都要稟報,想想就來氣。
她怔了下,隨即搖頭:「除非娘娘希望。」
我怎麼會希望?我厭惡!
走得快了,微微喘著氣,我不想停下來,乾脆跑了。
汀雨跟在我的後面,追上來,拉住我的衣袖,皺眉開口:「娘娘,宮裡頭,不能跑的。」
「放屁!」我生氣了。
宮女被我嚇住了,半晌,才白了臉開口:「娘娘,不能……不能說這般粗魯的話。」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我開始想念我的雲眉了。我可愛的雲眉。
怒看著她,我咬著牙:「這些,也都要向他稟報麼?你乾脆替本宮稟報他,把本宮的宮女給換回來!」這話是氣憤才說的,雲眉已經嫁給楊將軍為妾了,怎還能換回來?
汀雨卻淡淡一笑,低了頭道:「娘娘還是孩子心性。」
我不與她爭辯,轉身欲走,卻見楊將軍朝我這邊走來。錯愕地站住了腳步,忽而有些欣喜,他也見了我,沒有迴避,逕直上前來。
「見過昭儀娘娘。」他抱拳行了禮。
我忙問:「雲眉,可好?」
他笑了笑,點頭道:「娘娘不必掛心,末將不會虧待她。」
我信,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他朝我身後的汀雨看了看,又言:「她問,娘娘可好?末將回去,怎麼答?」
我略微愣住了,楊將軍話中有話。
「告訴她,本宮很好。」
「末將也希望娘娘是真的好。末將還有事,先行告退。」他朝我點了頭,錯身而過。
真的好……
是啊,活著,就算好麼?目光,掃過身側的宮女,我暗歎一聲,為何跟自己過不去呢?還有姐姐快來了,我得好好保重,元承灝若真的寵了她,後宮的女人們,誰會不盯著她呢?
後宮女子都只是舵,而元承灝才是風。
他掌控著每一個人的命運,操縱著這一場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朝馨禾宮走去,汀雨安靜地跟著走。
路上,有一條羊腸小道,我也走過幾回,而如今,小道兩側的矮樹叢開始落葉,紛紛揚揚地灑了一地。心中一動,腳下的步子彷彿一下子活了。
足尖一點,一個有力的迴旋,耳畔的風掠過臉頰,我瞧見了,被我帶起來的落葉。沿著蜿蜒的小道,一個接著一個旋向前,兩側的落葉宛若有了靈性,跟著我的步子起起落落,紛紛揚揚。
黃綠相間的落葉圍繞在我的身子周圍,好似一條鏤空的帶子,並著小道一起,蜿蜒開去。
我的心情跟著歡快起來,原來,我只是想念跳舞了。
緩緩地,停下來。
落葉們也飄飄然地落下,周圍,安靜了下去,連「簌簌」的聲音都沒有了。
半晌,才聽見身後傳來汀雨的腳步聲。
「娘娘!」她跑上來扶我,我以為她又要說不得如何的話,卻不想,她竟擔憂地問了句,「娘娘可有轉暈了?」
「噗——」我本能地笑出來,姐姐總說我是天生的舞者,不過三丈長的一條小道,怎會暈呢?
「奴婢……」她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了,見我走了,才跟上來,「奴婢從未見過有人可以連著旋轉那麼久的。娘娘……真好看。」
「嗯,那你就這麼回稟吧。」
身後之人似是愣住了,隔了會兒,才開口:「其實,皇上沒有要奴婢監視娘娘。」
「是麼?」我冷笑著,他自己都承認了,她還想幫他說話。
汀雨上前來,走在我的身側,狠狠地點了頭,開口:「奴婢監視的,是馨禾宮外頭之人。」
猛地收住了腳步,她說什麼?
她也站住了身子,依舊謙卑地低著頭:「皇上要奴婢回稟的,不是娘娘的事。」
不是……我的事?
元承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