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誇著她:「真漂亮。」
她似乎很得意,靠近我的耳畔,小聲道:「比棠婕妤的好聽,是麼?」
忍不住笑出來,原來她也注意到了棠婕妤常年掛於腰際的金鈴。看著她期待的樣子,我點了點頭。她愈發地高興了,小小的身子靠過來,倚著我。
花球放在被褥上,她的小手伸過來,安放在我的小腹上,又言:「母妃說,本來玉兒就有弟弟了。本來,在這裡。」她的動作好輕,小手暖暖的,有點像元承灝的掌心。
心頭一震,我是瘋了,竟會突然想起他。
回了神,聽她接著道:「玉兒也是從母妃這裡出來的。」
我點頭:「當然。」
姚妃是真疼她,不然,何以如此說?
她笑著,我低頭問:「帝姬額上的傷還疼麼?」
「不疼。」她頓了下,問我道,「今晚父皇會來馨禾宮麼?」
我摸摸她的頭:「我也不知道。」
回想起昨夜的場景,我不禁又尷尬地羞紅了臉。喟歎一聲,我與他本來就是逢場作戲,他也不必天天來。他是皇上,我身子「不便」,也不能伺候他。
帝姬有些失望:「玉兒好多天不見父皇了。」
「皇上不是送了好多玩的給帝姬麼?」萱兒忙勸道。
她似乎想起來了,忙道:「是啊,妡母妃要趕緊生個弟弟出來,玉兒和他一起玩。」
孩子到底是孩子,生個弟弟出來,哪那麼容易?
「帝姬,奴婢帶您回去了,昭儀娘娘該休息了。」萱兒又勸著她。
我笑著:「也沒事,本宮倒是不累。」和孩子說話,我還是樂意的。
帝姬又坐了會兒,外頭說姚妃派了人來催了,這才回去。
用晚膳的時候,聽聞元承灝過了關雎宮去。我忽然想起那日他在郁寧宮說的話,太皇太后希望的,他也沒有不做。指的,便是這個吧?
只是皇后三年不孕,倒真的是件奇怪的事。
他不來,雲眉顯得有些失望,我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裡,離得我遠遠的,也省得宮裡頭的女人時時刻刻盯著我不放。
宮女收拾了東西出去的時候,瞧見一個太監跑進來,朝我跪下道:「娘娘,丞相大人差人給娘娘送了些補品來,此刻,在外頭候著。」
我幾乎要想不起原來我還和丞相府有關的事情來了。
安丞相,他倒真是沒忘了我。
東西被送了進來,無一例外,都是一些補身子用的。只那婢女,倒是叫我驚訝,那分明,是阿蠻。
看見她,我便知道定是安歧陽要她來的。
阿蠻上前朝我行禮,笑道:「見著娘娘就好了,我家少爺惦念著,非得讓奴婢親自來一趟才放心。」
叫她免禮,開口道:「本宮沒事。你替本宮謝謝丞相,讓他破費了。」
「是,奴婢定把話帶到。」她點了頭,從丞相府帶來的東西都已經放上了桌子,阿蠻也不多留,與太監一道退出去。
雲眉上前查探了下送來的東西,一一清點過後,喚了人收起來。
「表少爺對二小姐真是上心。」她歎息著,朝我走來,「二小姐,您說表少爺和郡主成親,真的好麼?」
怔了怔,什麼叫他們成親真的好麼?
回想起安歧陽的話,其實不難聽得出,他們還是有感情的。能好好在一起,當然是好的。
……
一連好多天,元承灝都不曾來馨禾宮。我因為在宮裡養病,也不必給太皇太后請安,倒也落得清淨。
元非錦被封了定安侯,聖旨下了,他不想要也得要了。
聽說他一大早便進宮來謝恩了,和元承灝在御書房待著,一直到下午才出來。這個恩謝得可真夠久的。
想不到的是,元非錦從御書房出來,居然來了馨禾宮。我恰巧半躺在床上翻著書,他進來了,嬉笑著開口:「喲,娘娘竟變得賢惠了,還看《女誡》?」
急急合上了書,我低咳了聲道:「小王爺看起來心情甚好。」我以為,封侯這件事,他心裡終究是不舒服的。不過此刻,從他的臉上,我卻絲毫看不出不悅。
他也不答,只上前坐了。
「何時離京?」問著他,我實則也是知道的,必然不會這麼快。芷楹郡主是他的親妹妹,她的婚事,他必然是要參加的。
接了雲眉遞給他的茶,淺飲一口,抬了眸道:「暫時還不會走,我來,看看娘娘的身子恢復得如何。」
雲眉笑著開口:「多謝小王爺關心,我家小姐已經沒事了。」
他瞪著我,目光中帶著鄙夷:「早告誡你別到處跑,葉妃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
我笑了:「這麼說,小王爺還覺得我是自作自受了?」我想起來了,那日過慧如宮的時候,碰見他。他的確說過我不要亂走的話。
他哼了聲,嗤笑道:「別我啊我的,聽著一點氣勢都沒有。尤其,少在安歧陽面前自稱『我』。」他話裡有話,是想要我和安歧陽保持距離。看來,昨日的事情,他
也是知道了。
朝軟墊上靠得往上了些,我也不懼:「原來是替郡主來的。」
「我替皇上,也替你。」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他的眸華抬了抬。
我略笑一聲:「那倒是真的謝謝小王爺了,你的話,本宮記著。」朝雲眉看了一眼,又道,「本宮累了,雲眉,送小王爺出去。」
「是。」雲眉應了聲上前,「小王爺請。」
他倒是沒有賴著不走,乾淨失落地起了身:「日後對著安歧陽,這逐客令也下得如此乾脆才好。」朝門口走了幾步,他突然回頭,「對了,今日,是皇上讓我來的。」
元承灝叫他來的?
這一句,我倒是驚訝了。
「皇上……過關雎宮去了麼?」沒來由的,竟這樣問了一句。
他笑著,反問我:「你希望他去哪裡?」
瞪了他一眼,我側過臉不去看他,開口道:「他是皇上,愛往哪兒就往哪兒去。」他老往我這邊跑,也是不合適的。我可不想連著這種假裝懷孕流產的戲碼不停地上演。
元非錦微微怔了下,倒是也不再說話,只轉身出去了。
雲眉送了他出去,回來問我:「二小姐,小王爺封了侯,真的會走麼?」
我點頭,當然是真的。
元承灝明著削弱景王的勢力,暗著是放他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是以,太皇太后怕也只是看到了表面的一層東西而沒有阻止。
我只是擔憂著,元非錦到底是景王的兒子,他出去了,會不和景王一心而幫元承灝麼?如果他不幫他,那還真是放虎歸山了。
「二小姐怎麼了?」雲眉見我不說話,小聲問著我。
猛地回了神,好笑地搖了搖頭,我這是怎麼了,如何還會擔心起這個來。元承灝既然敢做,後果,他自然也是考慮到的。
「雲眉,今兒教我什麼?」抬眸看著面前的丫頭。
她笑著上前來:「二小姐您學得這樣快,可不得了。」
我也開心地笑,這段日子,我學了好多。原來,識字,並不難。
又隔三五日,眼下,很快便到「月夕」了。
我已經可以下床了,過郁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還是出了事第一次瞧見葉妃和棠婕妤。我識趣地行禮,不管怎麼樣,她葉妃的位份終究高我一級。
十多日,她瘦了很多。
嘴角雖然依舊溫柔地笑,眸中的目光不再是淡淡的溫柔,微微顯出了一絲犀利。
棠婕妤在一旁輕笑朝我行了禮,開口道:「上回嬪妾還說什麼來著,果真就應驗了。娘娘的功力,叫嬪妾望塵莫及。不過娘娘這次養病也真會看時候,今日『月夕』了,您就能下床走動了,呵。」她走了幾步,身上依舊是熟悉的金鈴聲。
我略微一笑,開口道:「本宮也沒什麼本事,就是皇上喜歡罷了。」只一句,也不再多言,只攜了雲眉的手入內。
棠婕妤氣得臉色都白了,此刻卻是也不好發作。
葉妃始終沒有吭一聲,只皇后來的時候,她的臉色有些微沉,我分明瞧見她置於膝蓋上的手緩緩地收緊。
她恨皇后,更甚於我。
「月夕」在民間是很隆重的一個節日,到了晚上,會有廟會,大街上熱鬧非常。而在宮裡,卻不會有那樣的氣氛。皇宮,是忌諱喧鬧的。
古書有云:「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
是以,宮裡,只天子攜同皇后去月壇去祭祀月亮罷了。
而宮中嬪妃們,需得等他們回來一起用膳。
晚宴,設在郁寧宮。
我過去的時候,各宮的嬪妃都陸陸續續來了。平日裡不必來郁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嬪妃們都一起來了。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盼望著今夜能讓皇上瞧上一眼。
姚妃帶著姝玉帝姬來了,帝姬過來,高興地挨著我坐。偷偷問著我:「父皇什麼時候來?」
我笑著道:「很快。」
她聽話地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
葉妃是和太皇太后一起來的,她的神色並不是很好,太皇太后低聲說著安慰的話。看得出來,葉妃雖只是個葉家庶出的女兒,太皇太后倒是喜歡她的。
才入內,便聽得外頭公公叫著:「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