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劍有如實質,靜靜躺在劍魔手中,既無沖天徹地、照徹九幽的劍氣,也無星輝流轉令天地色變的異象,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長劍,卻彷彿蘊藏亙古至道,不滅不漏。
「這劍,真是絕了!」
只看了一眼,柳宸就被那柄劍吸引住了,雙目發直,盯著那柄彷彿亙古不易的長劍,目不轉睛,雙目放光,便是天上地下最動人的妖嬈,也不能讓他如此動容。
那柄長劍中,彷彿僅有一種劍意,只有純粹至極的犀利霸道,充滿破滅的氣息,卻又好似納天地萬道於一爐,越看越覺奧妙無窮,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那劍意,如清風般無形無相,如溪流般綿綿泊泊,好似美人起舞、仙子媚笑,動人心魄。
又彷彿崇山大岳,重若萬鈞,撐天鎮地,如魔王滅世,有無窮的破壞寂滅之力,似巨神開天,充滿孕育天地滋生萬物的生機。
沒有人能形容這柄劍的博大精深,它彷彿是萬道的源頭,如萬道的歸一,又好像只是純粹的劍道,劍道的本真,劍道的元始。
在天元大陸三十年,柳宸也見過一些大宗門的
柳宸心神震撼,卻始終堅守道心,任由劍意如何犀利霸道,憑它怎生演繹變化,他自巋然不動,如清風拂崗,如江中明月,本心映照一切,卻又不為外物所動。
良久,無邊無量的霸道劍意終於緩緩散去。
劍如往生鏡,透過這柄劍,他看到了一個孤絕傲視的身影,看到了劍魔獨孤勝起伏跌宕、無限精彩的一生。
獨孤勝出生名門,自幼享盡富貴,以珍貴藥材築基,盡窺各家武學,打下深厚武學根基。少年時,持百煉青鋼劍,試劍河朔,劍鋒染血,敗盡河朔群雄,無與爭鋒。
青年時,獨孤勝棄青鋼劍不用,專攻軟劍劍法,持一柄紫薇軟劍,將劍法的輕靈多變練到極致,打遍黃河以北之地,被譽為北方武林第一高手。因一次比劍,誤傷義兄諸葛峰左手經脈,以致義兄右手終生不能使劍,獨孤勝追悔莫及,將視若性命的紫薇軟劍棄於深谷,一年未再使劍。
中年領悟「劍無鋒大巧不工」之劍理,遂遠赴漠北,尋得一塊數十斤重的天外玄鐵隕石,鑄成玄鐵重劍,以至雙親逝去時也未能見著最後一面。
雖然遺憾後悔,獨孤勝卻從未停下過追求劍道巔峰的腳步。
既名一個勝字,自當名副其實,敗盡天下英雄,成為天下第一劍。為父母守孝三年後,
獨孤勝持玄鐵重劍問劍天下,縱橫無敵,成為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因其劍法凌厲霸道,無堅不破,武林稱之為「劍魔」。時日久了,獨孤勝乾脆棄真名不用,自名獨孤求敗。
成為天下第一後,獨孤求敗並不開心,高處不勝寒,第一人的寂寞,實在不足為外人道。數十年風風雨雨,他看破塵世,遂隱居深谷,與神雕為伴,精研劍道。
獨孤求敗前三十年的生活,柳宸並不十分關心,只是粗粗看過便算。自四十歲起,柳宸的精神便高度集中,潛心靜觀獨孤求敗不滯於物,無劍勝有劍的劍道心得。
前世閱讀原著時,柳宸便對「無招勝有招,無劍勝有劍」的劍道十分神往,視之為劍道中的最高境界。後經天元大陸三十年廝殺,又練成先天紫霞神功第六重,修成純陽道體,柳宸早已達到了出手無招,從心所欲的境界。
故此,親臨劍塚前,柳宸對獨孤求敗的劍道,已沒有多少好奇心。
見到劍塚石碑中,獨孤求敗留下的劍意傳承後,柳宸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實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之高海之闊。
四十歲後,獨孤求敗領悟「無招勝有招」之妙境,閉關一年,創出一門破盡天下武功的曠世劍法——獨孤九劍。
但,這只是開始。一年的閉關,獨孤求敗研創「獨孤九劍」,讓他對劍道的修為更進一層。三年後,以「無招」境界為根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悟出「無劍」劍道第一重境界,「手中有劍,心中無劍」的妙詣。
無招,是說出手不循常法,每一招都是隨手揮灑,出其不意卻又攻敵必救,就劍招而論,「獨孤九劍」可說達到了天下武功招數的極致,縱觀金氏武俠,唯有逍遙派天山折梅手可與之並論。
無招名為無招,實則仍要出招,以劍招克敵制勝。「無劍」之境卻是更加高妙,超邁「無招」境遠甚。
所謂無中生有。
天下一切有形無形之物,均是從絕對虛無中誕生。風無形,雲無相,空氣無形無相,卻都是依存於虛空之中,那芸芸眾生亦是如此,不論水中游的,路上跑的還是天上飛的,都是從無盡時空中誕生,生於時空中,長於時空中,亦亡於時空中。
劍道亦是如此。
無劍之道,乃是劍道至境,也是劍道之母,是一種返本歸源的劍勢。天下使劍之人,不論劍法多精妙,內力多充沛,劍意多玄妙,劍速多快捷,再領悟無劍境界的劍道強者面前,都無法再使出一招,刺出一劍,甚至連拔劍出鞘的勇氣都欠奉。
無劍境,是精神層面的劍道,無形無相,卻能以勢克敵,已是踏入煉神的法門。
獨孤求敗領悟的的「無劍」境共四層。一為「手中有劍,心中無劍」,一為「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一為「手中無劍,心中無劍」,一為「手中有劍,心中有劍」。
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有無虛實演變轉化,蘊藏著天地生滅、萬靈興衰之理,雖只是一柄劍,一條道,然則三千大道盡在其中矣,便
是參悟數個元會,也未必能盡全功。
這方世界的天地格局實在太小,獨孤求敗終其一生,也未能修成長生不老之身,即便內力高深,卻也總是**凡胎。
**凡胎,總是要死的。
縱然領悟了心劍之道、練出了一縷不滅劍意,仍是不敵天數,活到一百五十歲高壽後,獨孤求敗帶著天不假年的遺憾,坐化於深山幽谷中,只留下一縷不滅的精神烙印以待有緣。
「哎,天妒英才!以獨孤求敗的天縱之才,若再活千歲,或許便能修成不滅劍魂,長生久視,活上幾百萬年,問鼎不朽之境也不無可能。」
觀覽獨孤求敗的畢生經歷後,柳宸喟然長歎。
此番際遇,他已完完整整得到了劍魔傳承,領悟了無劍境界四大境界,唯一美中不足者,任柳宸如何參悟研究,卻始終無法領悟心劍之道,對凝練不滅劍意的法門,更是毫無頭緒。
「罷了,或許是機緣未至,時機到了,當會水到渠成,更進一步。」
柳宸神魂從劍塚石碑中飛出,重歸紫府,對劍塚深深一揖,道:「劍魔前輩,此次多謝了。你放心,我定不會辱沒你的劍道,必定將你的劍道發揚光大,使之威震萬界,名傳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