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伸長粗短的脖子,光禿禿的喉管上下湧動,縱聲長鳴,那模樣活像雄雞打鳴。
它忽然張開尖利的彎喙,吐出一口黑黢黢的煙霧,煙霧中隱約有幾點火星。黑煙騰空,直達丈許,凝而不散。
黑煙後面,一粒黃豆大的內丹上下沉浮,泛著深濃的橙黃色光華,黃光深處,隱隱帶有一絲淡淡金色。顯是吃了黃金角蟒後,神雕受益不小,修為再度精進了幾分。
「不壞,不壞。也不指這傻鳥是何品種,竟有如此天賦。十幾天結成內丹也就罷了,還自行領悟了天賦神通,搞得老子都有些嫉妒了。」
柳宸拍神雕一巴掌,笑罵道:「別他娘的秀天賦了,乖乖前頭帶路,把我惹火了,烤了你。」
劍塚已在左近,以柳宸籠蓋三十里的強大神念,要找到劍塚所在,自然不費吹灰之力。不過,神念這東西,是需要耗費精神力的,以他現在的神魂修為,神念外放久了,也會感到疲憊。
既已尋到神雕,有了免費導遊,能省一分力氣便省一分,何樂不為?
神雕追隨獨孤求敗多年,養成了桀驁不馴的性子,哪會這般乖乖聽話?即便開了靈智,有了智慧和判斷能力,自知不是柳宸的對手,神雕也不會這麼乖乖屈服。
猛獸追隨之人,定是強者,遑慢獸?
神雕轉過身來,正面柳宸,銳利的雕眸中,精光閃爍如電,挑戰之意不言可喻。
「你這傻鳥,明知不敵,還敢挑戰,卻是有些脾性。看來今日要你心服,非得拿出些真本事不可了。」
柳宸淡淡一笑,右手環合,掌心紫氣氤氳,片刻現出一個尺許見方的太極陰陽魚,一半赤紅如火,一半森白如冰,陰陽魚中心,有一縷淡淡紫氣升騰躍動,恍若一團紫火。
紅光閃時,十丈之內猶如烘爐,眨眼中地面水汽全無,龜裂殘破,露出無數縱橫交織的裂縫。白光現處,氣溫驟降,萬物凝冰,數十米內,一切鳥獸、山巖、花木均被凍作冰雕,甚至泥底的蚯蚓螞蟻,也成了冰渣子。
神雕來不及動作,便被冰火兩重天折騰得欲仙欲死,本就稀稀拉拉的鳥毛,燎得一根不剩,至熱之後,便是極寒,神雕雖已晉陞低等妖獸,卻也擋不住驟然降至零下幾十度的酷寒,瞬息間便凍成一座巨大冰雕。
「傲嬌是需要本錢的。你看你,既無過硬的實力,賣相也不呆萌,反倒又黑又醜,如此這般,還與我耍脾氣,不是自找苦吃麼?」
柳宸淡然看著冰雕中奮力掙扎的神雕,悠然道。
神雕全力掙扎,終不得脫困,忽然厲聲長鳴,略顯沙啞的啼聲中,隱有決絕之意。忽然它渾身裸露,並無半根羽毛的身軀上,湧出一層淡淡黑煙,黑煙一縷縷比絲線細小的黑火騰躍,意欲以黑火消融堅冰。
火能融冰,這是常識,卻不是一定。要看火是甚麼火,冰是何種冰。神雕放出的黑火,看去詭異奇特,威力不小,卻奈何不得週身的冰雪分毫。
神雕急了,張嘴突出內丹,一下下猛撞身邊的冰層,撞得堅冰微微晃動,叮噹作響,卻始終不見破裂丁點。
半刻鐘後,神雕氣息漸弱,出氣多入氣少,已瀕臨奄奄一息,在凍片刻,即便能保住性命,也難免會大傷元氣,沒有一年半載恐難復原。
「你可服了?」柳宸眼神淡漠,冷然道。
神雕雖是劍魔豢養,但柳宸敬重的,是劍魔獨孤求敗本人的才情,卻與這丑雕無關。愛屋及烏的情懷,柳宸並未具備多少。
天元大陸三十載的廝殺經驗,讓柳宸明白,與妖獸只有兩種辦法,要麼將之斬殺,要麼將之收服。和妖獸建立和平共處、和善深厚的友誼,在他看來,純粹是扯淡。
神雕若不屈服,即便它是劍魔獨孤求敗的寵物,縱然其生得黑丑影響食慾,柳宸也只有將之斬了,烘作肉鋪,備為乾糧。
許是被柳宸的蓋世神功折服,許是感到柳宸身上濃烈的殺機,亦或是悟到生死間的大恐怖,神雕哀鳴一聲,明利的雕眼中頗有幾分沮喪,露出服軟之意。
「天大地大,拳頭最大,此理果真古今不易,到哪裡都好用。」柳宸大笑,「罷了,你既服軟,我也不為己甚,便放過你這次。」
柳宸袖棚起,一陣熱風拂過,冰封十丈天地的堅冰寒雪瞬息消融,如入火山,片刻化作一條筆直的雲煙,蒸騰氤氳,直入長空,地面再無半點冰渣殘餘。
「今日簽訂血契,我生你生,我死你死,終生為僕,不得反逆,若有稍違,天地共誅。」
柳宸右手食指輕輕一點,一顆艷紅欲滴的血珠飛出,印入神雕光禿禿鳥頭上的肉瘤中,隨機隱沒不見。
自此,兩人主僕關係確立,神雕的性命存亡,均在柳宸一念間。柳宸欲之生,則生,欲之死,只需動一動念頭便可。
簽了血契,神雕的精神已和柳宸連在一起,柳宸心念一動,便可知曉神雕所有秘密,盡知其所思所想,取閱它的所有記憶。這靈寵血契是單方的,柳宸對神雕有效,反過來卻絕無可能。
似感到靈寵血契的可怕,神雕眼巴巴望著柳宸,眼中頗有討好之意。
「你無須憂心,只要你乖乖聽話,不做叛我之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日後騰飛九霄,於萬妖之中稱王稱尊,也並非沒有可能。」柳宸拍拍神雕後背,將一縷先天紫氣注入神雕體內,助其傷勢迅速復原。
一個時辰後,神雕的傷勢已然盡愈如初,除了身上的翎羽未長成外,全然看不出曾
受冰火煎熬之苦。只是翎羽盡毀後,露出被高溫烤得通紅的皮肉,瞧上去活像一隻大號烤雞,讓柳宸不禁失笑。
降服了神雕,劍塚一行已是水到渠成。
柳宸與神雕並肩而行,所過之處,無論毒蛇蜈蚣抑或猛虎豺狼,盡皆戰戰兢兢,避之不及。稍有遲疑者,便被神雕擒住,當點心吃了。
晉入低等妖獸後,神雕的胃口大得驚人,肚子如同無底深洞,彷彿永遠沒有填飽的時候。
山路窄小崎嶇,人跡罕至,荊棘遍佈,在柳宸和神雕腳下,卻是康莊大道,坦途一片。山行數里,來到一深谷之中,谷中里許處,有一座二十餘丈的峭壁,其上有一四丈見方的巨石平台,刻有劍塚二字。
便是遠遠瞭望,也覺這劍塚巍然聳峨,佔盡形勢,氣勢極盡雄渾大氣,如一柄天神巨劍直指長空,迫人心神。
「心有山川之險,胸納天地之道,允允武,人雖死而劍意不散,劍魔,劍魔,果真不凡!今日當不虛此行。」
柳宸遙望劍塚,喟然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