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仰天池,棲真亭。
時值晝夜迴環,陰陽交替之際,終南諸峰,雲氣蒸騰,白霧氤氳,如細絲薄錦。晨露如珠,在青翠細嫩近乎透明的草花莖葉上滾動,經一夜靜休,無論鳥獸蟲魚,抑或花草叢林,蟒熊獅虎,都逐漸復甦,蟬鳴鳥唱此起彼落,呼喚陽春布下德澤。
旭日東昇!
日光赫赫,如千萬重火山噴發,將天幕之東灼得通紅。紫霞綿綿,自東而來,蜀錦般絢爛多彩。無數道先天紫氣,於日光朝霞中悄然鋪下,這先天紫氣乃是至精至純的先天靈氣,惜乎這方天地,並無多少高深修士,叫這上天賜予的機緣,白白浪費了十之**。
先天紫氣,名中雖有一紫字,實則淡而無色,散於晨露、雲霧、清溪、幽谷中,分散於這茫茫山河之中,無形無相,眼不可視,手不可觸,任你武功再高,若未臻引氣入體之境,進窺天人之妙,均不可用。
卻有一道童,約十四五歲年紀,靜坐於棲真亭內,吸風飲露。但見他呼吸吞吐間,若斷若續,一呼一吸渾然一體,極輕極淺,極細極微,彷彿凌晨之清風,與這山間的青雲白霧交融無間。
那道童朝東而坐,五心向天,雙眸半開半合,目中不時泛起紫光,瑩瑩然、湛湛然,目光閃亮如電,卻無逼人之意,就如那初升旭日,雖不若正中時那般光芒萬丈,銳利迫人,卻自有一番威嚴。
道童面向朝日,每吸一口氣,雙眉間印堂穴便隱隱有紫光透出。
呼!吸!呼!吸!他的呼吸忽然變得暴烈,如蛟蟒在吞吐靈氣,凝練金丹。每次吸氣,都將丈許內的空氣吸盡,每一口氣呼出,都筆直如劍,噴出數米後,氣流仍然聚而不散,在刀劍難傷、堅硬之極青石崖壁上,留下一個個數寸深的小孔。
若王重陽復生,見到這一幕,非得羞慚死不可。他曾睥睨天下,豪情萬丈的說過「重陽一生,不弱於人」,卻連在一塊石碑上刻字也不能,還因此輸掉了本屬於自己的愛情,與這道童相比,何啻於雲泥之別,寧不自慚?
半個時辰後,旭日愈漸升高,先天紫氣漸漸散去,那道童雙眸猛地睜大,瞳孔中射出三四米長的紫芒,如閃電橫空,棲真亭內光華大作,夜色殘存的昏暗霎時被驅散,數丈內的一株草、一粒沙都被照得纖毫畢現。
「哈哈,哈哈哈,先天神功第五重,成矣!」
道童縱聲大笑,雙臂輕輕一震,雄鷹般沖天而起,這一躍便是近十丈高,接著雙臂向後划動,如鷹之雙翼,馮虛御風,身軀輕飄飄向前滑行,一個呼吸的功夫,便越過數十丈的山谷,其間山風呼嘯強勁,竟連他一片衣角都未掀動。
幾個起落,那道童便躍至終南之巔,昂首向天,猛烈吸氣。這下吸氣比剛才更加厲害,如巨鯤吸水,似龍噬蒼穹,天地靈氣劇烈湧動,終南之巔風起雲湧,百米之內天地靈氣急速旋轉,瞬間形成一個十餘米高、數米粗細的漏斗狀氣旋,氣旋的尾端,正好接入那道童的口中!
正逐漸消散的先天紫氣,被道童強行聚攏,納入那飛速旋轉、越趨壯大的斗狀氣旋中。那氣旋越轉越急,一盞茶時間,便達到十米粗、四十九米高,遙遙望去,彷彿一個張牙舞爪的荒古龍怪,欲擇人而噬,情狀甚是駭人。
如此驚人的天地異象,早已驚動了整個終南山,漫山的珍禽異獸駭得戰戰兢兢,就是號稱山君老爺的吊睛白額大蟲,也給唬得膽戰心驚,縮在山洞中不敢邁出一步。
全真教上下,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全真七子瞠目結舌,他們行走江湖數十年,本身修為雖然算不得第一流,但追隨重陽真人多年,天下絕頂高手無一不曾見過,可算得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這等恐怖的高手。
王重陽當年華山論劍奪冠,贏得天下第一的美譽,斬獲道家至高寶典《九陰真經》。得真經之助,他一舉修成先天神功第四重,舉手投足,均有莫大威能。
吐氣成劍,握鐵成泥,真氣凝時如精鋼、柔時若柳絮,一羽不能加一蠅不能落,若再與林朝英比試用手指在石碑寫字,即便林朝英仍用化石丹,他也未必便會輸了。
可惜,那時林朝英一縷芳魂早歸冥府久矣,他只能悄悄潛入古墓,留下克制古墓派的武功,並刻下了「重陽一生,不弱於人」的豪言。
吐氣成劍,握鐵成泥,手指在石碑上刻字,這種種本事,已非血肉之軀所能,凡夫俗子瞧了固然會敬為仙神,就是在全真七子這等見多識廣的武功高手眼中,也是匪夷所思,技近乎道了。
那傲然立於終南之巔的男子,卻更加厲害,以血肉之軀操縱天地靈氣,憑空造出一股四、五十米高的巨大龍捲風,這等力量,就是一座小山也要給夷平了,實在是聳人聽聞,不該為人間所有,卻偏偏真真切切出現在終南山上,出現在全真七子面前!
「這等力量,這等力量,唉,但願此人是正非邪,否則非但我教基業危在旦夕,天下武林也難免一場浩劫了。」王處一歎息一聲,面上略有憂色。
「若真如此,我等便拚死一戰,以身殉道。」丘處機雖已年邁,卻依然豪興不減,凜然道。
「此人是善是惡,如今還未定論,眾位師弟不必過於憂慮。不過,凡事不預不立,我等也需早做打算。」
馬鈺沉吟片刻,喚來第三代首座弟子甄志丙,吩咐道:「命全教弟子緊閉山門,專心修道習武,半月內不得外出。另外,飛鴿傳書天下各大門派,如實言明今日之事,以備將來。」
甄志丙施禮,恭恭敬敬命去了。
「師兄,我欲往桃花島和丐幫一行,如何?」丘處機忽然說道。
「不可。靖
兒夫婦與洪老幫主武功雖高,卻絕非此人對手。請他們來,恐怕會壞了他們性命。」馬鈺一揮手,斷然道,「事到如今,我等唯有靜觀其變了,但願此人非奸惡之徒吧。」
全真教人心惶惶,古墓派對此卻是懵然不知。
楊過小龍女這對宅男奼女,天天呆在古墓練功習武,只有購置柴米油鹽或修煉**時,才出來一趟。這黎明時分,正是修煉古墓派心法的大好時機,憑寒玉床之力,修煉更是事半功倍,他們哪有功夫出來閒逛?
不提終南山上下何等震驚,此時終南之巔又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