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豆腐匠「喔喔」天還沒有亮,雞捨裡的公雞就已經打起鳴了,人們都還在熟睡中,可牛頭山腳下的劉家村的一家豆腐房裡的石磨早已轉了起來。「唰唰」隨著石磨輕巧的旋轉,白花花的泡了一晚的黃豆混著甘甜的山泉水,從石磨底口流淌進木桶裡。旁邊一口直徑約一丈二三的大鐵鍋裡正煮著山泉水。鐵鍋旁邊地上蹲著一名約三十五歲的婦人,左手往灶膛填著柴火,右手不停的拉動著風箱,呼呼地風吹進灶膛,火星四濺。雖然小村的早晨很涼但婦人的鼻子上已然冒出滴滴汗珠。
這是一家不大的豆腐坊,約十幾丈見方面積,門口也沒用任何的牌匾、招牌,但這家豆腐坊是劉家村裡最有名的,無名勝有名,遠遠超出鐵匠鋪、木匠鋪。原因就是因為這家豆腐坊做豆腐所選用的黃豆顆顆飽滿、顆顆光澤,洗豆、泡豆、磨豆、煮豆漿的水都是山泉水!是離劉氏村莊約5里地外的牛頭山角下的山泉水。而做一次的豆腐用的水量約足一千五百餘升!用獨輪車推水的話得整整三十趟,換成擔的話得六十擔!每天用在打水上的時間至少是一個半時辰!最關鍵的是這家豆腐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無論颳風、下雨、下雪,每天都堅持用甘甜的山泉水做豆腐!所以做出的豆腐即滑嫩又清甜,帶著淡淡的豆香,即使不放任何作料空口就能吃進二大塊,如果配上綠綠的小蔥,再來點醬油就是人家美味了!以至於附近的趙莊、李村的村民也經常來這個豆腐坊購買。所以附近的村民都親切的叫這家主人「劉豆腐匠」,而真正的名字早已淡忘了。繼而劉豆腐匠的妻子被稱為「劉嫂」。
「暢子,趕緊起來,抱些柴去,柴不夠了!」劉嫂朝屋裡喊道。土炕上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骨碌就爬了起來,「來了,來了」一邊喊著一邊衝向了柴房,並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樣賴在炕上不動。自從懂事起劉暢就經常早晨起來幫爹媽干力所能及的事情。「光」的一聲,劉暢抱著一大捆木柴一腳踢開了房門,「娘,給你柴火!」「你這孩子還是毛毛愣愣的,腳疼不疼?」劉嫂雖然嘴裡在責怪劉暢,但眼睛裡卻充滿了憐愛。
劉嫂拿起木柴又往灶膛裡添了幾塊,火苗迅速竄了起來,大鐵鍋裡的水翻滾了。「水開了,暢子幫你爹把磨好的豆漿倒進鍋裡。」「來了!」劉暢應聲道,跑到裝著豆漿的木桶旁,雙手抓住桶柄使勁往上提,結果木桶僅僅離開地面一寸不到。
「放下吧,你還小,提不動的,」一隻大手摸了摸劉暢的頭,「再過個三年五年就行了。」劉豆腐匠說著,一手提了一隻木桶走到鐵鍋邊上,倒了進去。劉暢看著父親提桶雙臂鼓起的肌肉,充滿了羨慕,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細胳膊,什麼時候能像爹那樣啊。劉嫂拿起毛巾擦了擦劉豆腐匠額頭上的汗珠,心疼的說道:「他爹,歇會吧,都忙二個多時辰了。」「不行,得趕緊做完。他三嬸家今天蓋房子,咱得去幫忙,平時沒少幫咱們。」說完劉豆腐匠快速的提起一桶桶豆漿倒進鍋裡。這一整鍋的豆漿熬好後也就只能做成二板豆腐,每板可以切成九九八十一塊豆腐,因為比較出名,所以這一百六十二塊豆腐基本上不用出去走街串巷,在家裡就能全部賣出去了。
等劉豆腐匠做好豆腐,天色已經大亮了,劉豆腐匠匆匆吃完早飯就趕到三嬸家去了,今天三嬸家蓋新房子,劉豆腐匠要去幫忙的。「娘,我去學堂了。」劉暢把碗裡的豆漿一飲而盡,抓起炕上的書箱,往外跑去。「小心點,聽先生話,中午早點回來吃飯,別跟人打架!」劉嫂囑咐道。
這時候劉暢已經跑遠了,像風一樣,又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雖然劉暢家不太富裕,但劉豆腐匠和劉嫂還是堅持讓劉暢到村頭的學堂裡跟教書先生學習識斷字。教書先生是一名郭姓老書生,三年前村長幾個人外出辦事,再回來的路上救回來的,說是遭了山賊,妻兒都死了,傷重暈了過去,反而撿了條命,傷好以後就留在了劉家村,是唯一一個外姓人,於是在村頭破廟裡辦起了學堂。平時教書時一步三搖,搖頭晃腦之乎者也的,劉暢和其他學生背地裡都叫他「東郭先生」。
學堂也沒用名字,只是東郭先生用毛筆在木板上書寫了「學堂」二字,用麻油繩掛在廟門口的歪脖柳樹上,旁邊還掛著塊鐵塊,用鐵錘一敲「當當」直響,表示著上課和下課。學堂裡也就只有八、九個孩子,全是男孩子,從八歲到十五不等。經過三年的學習,劉暢已經認識一千餘多字了,在這些孩子中是學的最好的,也是最能吃苦的,無論先生留的什麼樣的作業,劉暢都能按時完成,所以劉暢的手心從來沒有挨過先生的打,但也是最頑皮的一個了,有時候抓一個癩蛤蟆放到東郭先生的座位上,下的先生一跳,但先生也不生氣,只是用戒尺點點劉暢而已,可見先生對劉暢的偏愛了。其他學生若如此放肆,手板肯定被打的腫了起來。
「今天講的是『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是《老子》中的一句話,一說是說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樣,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所以,上善的人,就應該像水一樣。造福萬物,滋養萬物,卻不與萬物爭高下,這樣是最為謙虛的美德,是虛懷若谷,無私奉獻的崇高品德。你們要記住,要時時行善,日日行善,就像牛頭山的山泉水一樣,一年四季永不停歇!」東郭先生在講台前一改溫爾的狀態大聲的對下面的稀稀落落的學生說道,而在學生眼中東郭先生那個並不高大的身影卻變得偉岸起來。「郭先生這是怎麼了?」劉暢嚇了一跳,怔怔看看眼前的老先生,不解的想。
「暢子哥,暢子哥,你爹摔傷了!!」這時候,學堂外傳來三嬸家劉英的聲音。劉英是三嬸家的小姑娘,比劉暢小二歲,隨著聲音,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啥?」劉暢一愣,隨即跳起來拔腿就跑,連書本也沒用來得及拿。
等劉暢跑到家,劉豆腐匠已經躺在了床上,原來在幫三嬸蓋房子的時候從房上跌了下來,摔傷了腰。村裡郎中已經來看過了,沒有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沒事了。看到床上的父親並沒用什麼事,劉暢這才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看見母親正按照郎中的囑咐給父親上藥,劉暢趕緊上去幫忙。「這裡不用你,你去看著點藥罐,
,看著點火,別熬干了。」劉嫂把劉暢攆走了,心疼的給丈夫又搓又揉的。「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不用擔心!」劉豆腐匠說道。「那明天早晨就別做豆腐了,歇二天吧。」「不行,豆子都泡好了,不做豆腐豈不白瞎了,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第二天,因為父親腰有傷,劉暢早早就起來,幫著父親忙前忙後的。「啊——」一聲慘叫從豆腐坊傳來,嚇得劉暢扔下手裡的木柴跑了過去,只見父親半邊身子已經倒在滾燙的鍋裡。「爹,爹,你怎麼了?」劉暢快步衝上去,使勁拽著劉豆腐匠另外一個胳膊,「他爹,他爹,你別嚇我啊!」這是劉嫂也衝了上來,和劉暢一起把劉豆腐匠拽了起來,此時劉豆腐匠已經面色慘白,說不出話來了。劉嫂快速的把劉豆腐匠的上衣退了下來,結果連帶著後背和一條右臂被燙熟皮肉一起揭了下來!「啊——」劉豆腐匠慘叫一聲昏了過去,血水從傷口處滲了出來,滴滴噠噠淌到了地上。
「啊?」劉嫂頓時嚇得呆住了,「咋辦啊?咋辦?」「娘,你看好爹,我去找郎中!」劉暢說著飛快的衝出來房門,飛奔而去。當劉暢拽著郎中跑回來的時候,劉豆腐匠已經悠悠醒來,臉色依然煞白沒有血色。郎中快速的在傷口敷上止血散,又仔細查看了其與被燙熟的地方,緩緩搖了搖頭。「大夫,孩子他爹怎樣了?」劉嫂急切的問道。「這……豆腐匠燙的很嚴重啊,一般來說燒傷、燙傷是比較難恢復的,肌肉損壞比較嚴重啊,傷口也不易癒合,要恢復起來是比較慢的,哎……」郎中緩緩的說道。「這……這可咋辦啊,大夫,一定要救救孩子他爹啊!」聽郎中這麼一說,劉嫂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手足無措的央求著郎中。
「我盡量,我盡量,」郎中看著眼前著急的娘倆,頓生惻隱知心,「除非……」「除非什麼?」劉暢上前一步拽住郎中的衣袖問道。「除非用金睛碧眼蛤的皮下油脂,熬成油敷燙傷處,此油既能加速肌膚癒合,又能止痛,只可惜我手裡沒有,就連附件的村莊都沒用,只有在離這裡二百里外的青牛縣城裡有,最重要的是這種油特別貴,一兩就需要一兩黃金啊。」
「啊??」劉嫂和劉暢立刻傻了眼,一兩黃金?全家一年的收入才十兩銀子多一點,一兩黃金得干十年才能湊齊。「怎麼這麼貴啊?」劉暢不解的問道。郎中看了一眼劉暢,解釋道:「貴?這還是有價無市呢,有錢也很難買到啊,這是因為碧眼金睛蛤只生活在牛頭山上,而且只在牛頭上右峰頂,哪裡懸崖峭壁,險要異常,十個人上去,能回來一、二個就不錯了,有時去個十來個人,一個都回不來,聽說峰頂有妖獸出沒,所以這碧眼金睛蛤才稀缺啊,這管燙傷的油就更稀少嘍。你們就別考慮這些了,還是好好伺候豆腐匠吧,那是有錢人家能買的起的。」郎中轉身又給劉豆腐匠上了些燙傷膏,背上藥箱打著呵氣走了。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遠處的牛頭山若隱若現,被層層霧氣包圍著。「牛頭山!爹,一直都是你照顧我和娘,現在該我了!」劉暢揮了揮小拳頭暗暗想到。「娘,你先照顧爹,我去學堂請假。」「好,快去快回。回來再吃點東西。」劉嫂回應了一句,但她沒有看到劉暢先跑到柴房拿了把柴刀才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