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始終都瀰漫著一種稀釋不去的消毒藥水味,外面還有一點晨霧,天濛濛亮。黑夜正欲褪去,薄薄的晨光卻又似正在喚醒沉睡的生靈。佟銳進了醫院。
保鏢早知道是他,估計不怕他會帶什麼凶器所以也沒多攔他,顏成浩半倚在窗邊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聽得聲音也沒回頭。
佟銳問他:「成敏怎麼樣?」
顏成浩沒看他,眼睛始終盯著窗外,晨曦中,朝陽正欲冉冉升起,一切萬簌俱寂卻又蘊藏無數生機。
「你的事怎麼樣了?」他問他。
佟銳沒回答,頓了頓他說道。「請你讓我照顧成敏,如果你的條件是我必須接受那個身份才允許我和她在一起,我告訴你,我不會答應你。我姓佟。我不會做什麼霍家的少爺,我愛成敏,愛的是她的人,成敏愛我,愛的也是一個叫佟銳的人。」
顏成浩沒吭聲,似乎也早預料到他會這麼說。過得良久他終於長長舒了口氣,抬了下手。
「你去吧!」他聲音裡全是疲倦,「去看她吧。」說完了這話他就又閉上了眼睛。也許是累了,也許是真的不想說話,他終於沒再發脾氣的妥協了。
佟銳退出去後。顏成浩這才睜開眼睛。
一晃之間,二十年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他竟然在和霍家的這場恩怨中過了二十年。從年輕時的驍勇自負到現在的步步為營。他和霍震東這兩個曾經最好的朋友也漸漸在一場場拚殺之中友情殆盡,終於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
為著什麼?為著什麼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呢?
顏成浩看外面。忽然間覺得自己很冷,哪怕身上蓋著一床毯子也不能讓自己暖和起來,腦子裡有點混噩,太陽終於升起來了,陽光掃清了外面的一世霧氣,他想起了很多舊事。多少年前,顏家還是熱熱鬧鬧,顏正雄,顏太太,成娟,成敏,三太太,還有他,他們全在,過年時父母穿著華麗的唐裝自樓梯下來,給幾個孩子還有工人們發紅包,成敏那時候還小,滿屋子跑來跑去,那時候他多大?
過眼雲煙,一切都是過眼雲煙。終於到現在他才明白,也許,是該放手了。
你放不下,仇恨就會越結越大,當你能放下一切時,你就會發現,所有的仇恨其實都是不必要的,如果一直去努力的恨一個人,用盡全力,到最後你能收穫的也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自己也會跟著越陷越深,自己也不會得到幸福,就像他現在這樣。
佟銳換了防護服進了隔離病房,成敏還沒醒,護士提醒他:「她本來中間醒了一會兒,和顏先生說了幾句話,目前她的大腦反應能力還好,但是她不能受刺激,請你不要說刺激到她的話。」
他明白,「謝謝你。」
他坐在床前,成敏還在那睡著,眼睫毛微垂,臉龐略微浮腫。他把成敏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裡。
看著看著他低下了頭,終於明白什麼是切膚之痛了。
成敏愛了他七年,從七年前他把她從那個失火的車子裡救出來,她就愛上了他。這七年來,她幾乎一切都圍繞著他在打轉,他什麼都明白,也知道和她很難有結果,於是她追他就躲,但不管他用什麼方法躲她,冷落她,她始終都不生氣,她甚至還準備了一個厚厚的本子,不管發現什麼新奇的東西都記得寫在本子上,標題是:給我的銳哥哥。
他實在被追的無可奈何之下也曾經衝著她吼過,「小朋友,你能不能冷靜點?我和你年?差了一庚子加三歲,你出生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追女孩子了,當我和女朋友上床的時候你還是個裹著尿布的奶娃娃,你為什麼一定要喜歡我呢?除非你想好了願意在四十歲時就陪著一個半老頭子過日子,否則你別輕易的就把你自己的終身賣給我,我買不起你,我也消耗不起你這個日用品!」
話都說得這樣難聽了她還是不生氣,竟然還理直氣壯的和他反駁:「我們年?相差很大嗎?不就是一庚子加三歲?我爸爸比我媽媽大了兩庚子加十歲,我媽媽都可以那麼愛我爸爸,你有什麼理由嫌棄我?」
明明犯了傻還把錯事說得理直氣壯,他聽得也不得不歎,這就是顏家的作風,撞了南牆也死不回頭,整個一強驢式的犁地方式,他真的敗了,無奈之下他問她:「你到底怎麼樣才可以放過我?」
她竟然回答:「把你變成我的人我就放過你!」
他真服了,無怪佟月也會取笑他:「你有麻煩了,你有大麻煩了!成敏愛上了你,她是不會再愛別人了!」
他眼淚一下掉了出來,是,他有麻煩了,真的是很大的麻煩,問題是現在他心甘情願接受這個麻煩,哪怕這個麻煩再大他都不嫌麻煩,可是偏偏老天作弄他,就在他心甘情願接受這個麻煩時,真正的麻煩卻來了。
「醒過來吧!」他輕輕和她說話,「我發誓我這次再不會走了,不管是誰再來攔我,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給我個機會,醒過來,讓我好好照顧你,求你……」
他把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眼淚順著她的指尖慢慢滑下,事情為什麼總要這樣,總是要到幾乎絕境時才能逼的人省悟從前錯過的是多麼珍貴的東西?而也只有在你失去的時候你才明白,其實你錯過的,已經是你生命裡最最甜蜜的。
霍震東也沒有睡,天已經大亮,他去看霍芷芬,但讓他意外的是霍芷芬已經醒了,正站在窗前吸煙。
他進去,「姑姑?」霍芷芬回頭,他過去輕聲勸她:「不要吸煙了姑姑。」
霍芷芬笑了笑,還是把煙熄了。
她去在椅子裡坐了
下來,霍震東也在她身邊坐下。
她說:「我從小到大性格叛逆,為此惹父母生了不少氣,好多次犯了錯都是哥哥幫我求情我才逃的過去。」霍芷芬輕歎:「但幸好我有個好哥哥,我有很多缺點,父母不能接受哥哥卻很寬容我,他總是說,人無完人,只要無傷大,有點小毛病又怕什麼?」
霍震東也很感慨。
霍芷芬舒了口氣,說:「哥哥待我很好,可是我卻騙了他。」
霍震東默然,現在他什麼都明白了。
霍芷芬看他:「你信霍方正的話嗎?」
霍震東沉默,良久他說道:「我不想去探究那件事的真假了,已經過去的事,就算追究出真相又怎麼樣?不管我們是什麼關係,你還是會像從前那樣疼我,絕對不會減少一分一毫,對不對?所以他說什麼根本不重要。」縱雜聖才。
霍芷芬微笑,伸手輕輕拭下他的臉頰,「你很像我。」
他也禁不住心酸,當然會像她。原來自己的生母竟然是她,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她是他的姑姑。
現在他也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年來她待自己甚至會比他的母親待他還要好。為什麼當他摔倒的時候,姑姑會跑過來把他緊緊抱在懷裡,姑姑會溫柔的抱著他哄他入睡,姑姑會耐心的在他學校外面等他放學。
原來是這個原因。他深深吸氣,因為是這個原因。
霍芷芬輕輕說道:「對不起震東,我年輕時愛上了一個人,父母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就和家裡鬧翻了去了美國,在美國我發現我懷了孕,但就在這時候我知道了他出事的消息,他是個遠洋船長,貨船在經過索馬裡海域時遇到海盜,他出了事。……」
霍震東低頭,默聲不語。
霍芷芬歎道:「我大嫂不育,所以我和她合謀把你送到了霍家,對外宣稱你是我大哥和大嫂的孩子,就這樣,你成了霍家的長子嫡孫……,對不起震東,你是我的兒子,霍方正說的對,你確實是我的親生兒子,這件事只有我和大嫂知道,甚至連我大哥都不知道。」
霍震東終於落淚,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良久霍芷芬才問他:「你怪我嗎?怪我當初沒認你,把你送到霍家了嗎?」
他搖頭:「不,我不怪你。」
霍芷芬歎:「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給別人,我實在也是捨不得,可是想想讓你跟著我頂一個私生子的名頭,我更希望你能做堂堂正正的霍家繼承人……,震東,原諒我,原諒我……」
他把頭埋在她的膝上,握緊她的手,不,他不怪她,真不怪他。
霍芷芬也歎息,原來她真的打算把這件事永遠的封存了,就當是打了封印沉入海底的瓶子,永遠都不去撈它,可是沒想到四十年後,哥哥霍方遠的遺囑又把這件事掀了出來。
「我想問你一件事。」霍震東低聲,「佟銳究竟是不是我爸爸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你一定要知道嗎?」
「是。」他說道:「如果他才是霍家真正的嫡孫,我今天所佔有的這一切都是鳩佔鵲巢,我不應該剝奪他的東西,我應該還給他。」
「你不應該給任何人。」霍芷芬柔聲說道:「霍家是你的,你雖然不是我哥哥的親生兒子,可是你是我的兒子啊,孩子,你也相當於是霍家的孩子,你為了霍氏這些年拼盡全力,沒有你就沒有霍氏的今天,就算是祖宗在地下有知他們也不會怪責你,你才是霍氏真正的繼承人啊!」
「我不是。」霍震東苦笑:「如果佟銳真的是霍家的孩子,他應該繼承我父親留下的一切,他才是霍家真正的血脈,霍家應該由姓霍的人來執掌,我就算坐在這個位置上我也不能服眾。」
「你想怎麼辦?」
他說:「把我現在的這一切還給他。」
霍芷芬一下坐直了,「你要放棄你現在的一切?」她不能置信,「震東,我費了多少心血才把你扶持到現在,你竟然要放棄這一切?」
「我必須要還給他,如果不還給他,我接受的也不能心安理得。」他凝視她,終於問她:「您能不能再告訴我一件事,佟銳的母親,是不是你找人去害死的?」
霍芷芬一下怔住,看著兒子,兒子的眼睛裡閃著和她一樣的神色,他她幾乎是有著相同的眉毛,鼻子,外人不知道,會說這是姑侄血親的關係,其實不是,他就是她的一部分,從她的身體裡分出來的,所以他的一切都承繼自她,無法更改,她終於一字一句地回答:「不是,我向你發誓,我沒有害死佟銳的生母,我沒有害她……」
********豪門暗戰分割線**********
秋雨連綿,天色陰暗。
轟動一時的霍氏遺產風波案終於落下帷幕。
街頭巷尾曾經傳的沸沸揚揚的消息,什麼霍氏董事會要進行全面洗牌,霍震東身份成疑,不是霍方遠的親生兒子,各種各樣的消息,終於都隨著霍震東最後的一份公告結束了。
街頭大屏幕在播放財經消息:
「近日,匯嘉(霍氏)集團總裁霍震東正式宣佈,匯嘉(霍氏)集團自今日起,增設一名執行董事兼副總裁佟銳先生,佟銳先生將會持有霍氏集團19%的股份,成為霍氏集團的第二大股東,……原霍氏集團第二大董事兼執行董事霍芷芬女士因身體緣故辭去執行董事職務,其名下所持有的部分霍氏集團股票據悉已經多數贈予霍震東先生……對於
於外界傳言,佟銳先生有可能是原霍氏總裁霍方遠先生私生子一事,霍震東先生已做出回應。
只見霍震東對著記者說道:「佟銳先生是我的妻兄,也是我的私人好友,外界傳聞有各種版本,其實都是誤會,希望大家不要相信這些無稽之談,我和佟銳先生將會努力經營匯嘉霍氏集團,為各位股東贏造最大的利益……」
佟銳成為了霍氏集團的第二大股東,有記者瘋湧著追擊這位神秘的新董事,「佟銳先生,請問你到底和霍家是什麼關係?你的妹妹是霍震東的太太,又有傳言說你是霍震東的弟弟?那麼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果你是霍震東的弟弟,那你妹妹又和你是什麼關係呢?」
真的是無孔不入,花招百出的提問,佟銳知道自己已經不可逃避的成了為這場追逐戰裡的焦點,索性他也不躲,就落落大方的迎對所有人,「其實你們都猜錯了,我姓佟,我的確有一個很不錯的兄弟,大家知道是誰不?告訴你們,他幾年前演過一部非常出名的電影,名字就叫《中國合夥人》,那裡面還有一句挺經典的名言呢,叫那啥來這?叫,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你也要學會欺騙生活,現在你們知道他是誰了吧?」
他哈哈大笑著分開所有人大步往前走。記者們都是一怔,緊接著又瘋狂的在後面追,
「佟先生,佟先生,聽說你現在正在追求顏家三小姐顏成敏,這件事是真的嗎?」
佟銳停下腳步,回頭看這一堆認真的記者,深吸了口氣他笑道:「是真的,這件事你們可以放心寫,告訴你們,我的確在追顏三小姐,而且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愛她,我愛顏成敏,非常非常的愛她。」
記者們如獲至寶,總算是得到了一個可以盡情yy的話題了,佟銳上了車。
他很輕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霍震東告訴他:「我應該把這一切都還給你,你姓霍,你才是霍家真正的繼承人。」
佟銳笑:「我不姓霍,你才姓霍。」
其實姓什麼很重要嗎?
他們已經和解。幾年前他們為著一個女人反目,又為了這個他們都愛著的女人最後和解,現在,為著另一個更複雜的原因,他們再度選擇了握手。
霍芷芬告訴佟銳:「我沒有殺你的父母,我的確是在我哥哥過世時毀掉了他的那份遺囑,我扶持震東坐上了霍氏總裁的位子,為了掩人耳目我還逼迫徐長鶴律師默許我的行為,在我哥哥過世後,我又去找人害你和佟月,這所有一切都是我霍芷芬所為,與震東無關,如果你要報仇,儘管衝我來,我絕對不會怪罪你。」
報仇?佟銳苦笑。
事情揭開竟然是這樣,他要真的報仇嗎?
不,他也下不了手。就像那句話,你如果始終放不下要恨一個人,那你自己也會解脫不了。
也許一切都是宿命,命中注定的。
霍芷芬正式宣佈辭去霍氏集團第二執行董事的職務,她也在律師的證明下,立下了自己的遺囑。她將自己所擁有的霍氏股票一分為二,一半留給侄子霍震東,另一半她贈予佟銳,希望霍震東和佟銳能夠共同扶持霍氏集團,至於她在美國的房產,她做了這樣的註明,如果佟銳有子女,她願意把她所有的房產全部贈予佟銳的子女。
塵埃落定。
佟銳回家,他問護工:「顏小姐醒了嗎?」
「還沒有。」
他輕手輕腳上樓,推開門,果然,成敏趴臥在床上還在那睡,被子只斜斜地蓋了一個小角在身上,大部分都耷拉在了地上,他過去把被子拾了起來,一邊咕噥,「睡覺也不老實。」一邊給她小心蓋了上去,但是馬上成敏就醒了過來。
「你回來了。」她睡眼惺忪,「給我帶好吃的了嗎?」
「你還吃?」他不得不歎:「你已經胖了快三十斤了,我都快抱不動你了。」
她吃吃的笑,她的確是胖了,所有的衣服全部都不能穿,以前他還可以讓她坐在他後腰上做俯臥撐,現在只要她往他後腰上一坐,他就叫苦:「你是該減肥了,減吧,減吧!」
兩個人拱在被子裡,他拿過枕頭邊上的書看,「咦,沈萬三是誰?」
成敏給他念叨:「中國古時候,在明朝,有一個人叫沈萬三,有一天他路過街市,看見有小販在那裡賣青蛙,青蛙呱呱在叫,沈萬三可憐這一籠青蛙,於是就把這些青蛙買了下來,到了田邊他準備放生時,青蛙忽然開口說話了。」
他笑:「古時候還有這樣的童話啊?這不就是青蛙王子的翻版嗎?」
成敏說道:「青蛙感謝沈萬三的救命之恩,於是就給了他一個聚寶盆,這個聚寶盆非常稀罕,只要你放進去一樣東西,剎那間就可以變成兩份,於是沈萬三一夜之間就成了巨富。」
「哈哈,原來是個神話故事,我還以為又是一個來自星星的你呢。」
成敏笑吟吟的仰臉看著他:「我和你,我就是青蛙,你就是沈萬三,你救了我,所以我要報答你。」
「瞎說。」他樂得笑,「就你這種小孩子才會信這些鬼話。」
「不是,是真的。」她反而認真了起來,「我真的希望現在就有一個聚寶盆,這裡面不變金不變銀,只要把快樂的事情放在裡面,馬上就可以變成雙份,這樣你就可以一輩子都快快樂樂,我就希望做你的快樂聚寶盆。」
他又是高興又是感慨,摸一下她的小臉,「傻孩子。我才不要什麼聚
寶盆呢,你就是我的聚寶盆,只要有你就足夠了。」
他把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摸著她的頭髮,兩個人緊緊的擁抱。
什麼財富名利,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快樂,他有她,她愛他,他們互相深愛對方,這就是快樂的源泉,只要有這一點生命就不缺撼,什麼都夠了。
顏成浩在書房裡假寐,管家小心進去,「顏先生。」
他恩了一聲。
管家試探著問他:「該吃飯了。您胃不太好,醫生提醒過您,不要不按點吃飯。」
「做的什麼?」
管家耐心地告訴了他都做了哪些菜,他聽了沒什麼表情,也沒食慾。
外面草坪上,幾隻松鼠還在跳來跳去,草坪上撒了帶殼的花生,一隻松鼠翻到了一粒,歡喜的用兩隻小爪抱著那個花生在啃,他看的笑了。
管家趕忙和他說道:「顏先生,添小松鼠了,前兩天整樹枝發現一個松鼠窩裡竟然有幾隻松鼠的幼仔兒,現在還小沒睜眼,怪不得這兩隻松鼠那些日子那麼忙活,又是撿軟草又是忙著收拾食物,原來是為著自己的孩子準備呢。」
顏成浩聽得也挺高興:「這是好事啊,好好照顧著這幾隻松鼠,這些日子也別去整那些樹枝了,免得驚動了它們。」
管家趕忙應聲,「是。」又和他說道:「那位叫霍方正的先生來過好幾回了,想和您見個面。」
他冷靜地說道:「我不見這個人,下次他來你直接回復他,就說我不想見他就行了。」
他明白霍方正的意思,霍方正手裡還有一些霍氏的股票,當初霍方正想和他合作,要拉攏了佟銳再借他的力把霍震東從霍氏總裁的位子上拉下來,他最後還是拒絕了。
如今,他再也不想爭那些沒用的了。
人都出去,整個顏家大宅又安靜了下來。
他就覺得現在的顏家,太靜太靜了,人人都小心翼翼,好像缺了點什麼,缺著什麼呢?
人人都有自己的歸宿。
成敏也大了,正式離家了,她如願以償的和她的愛人在一起了,人人都圓滿了,現在就剩下他,還是孤零零的了。
誰來陪著他呢?
書房裡,蘇蓉的大提琴裝在琴盒裡,默默地呆在角落。他時不時的也想起她當初拉琴的模樣。有幾次他也看她拉過琴,雖然她不是專業學這個的,可是她很用心,每一個手勢每一個音符都拉得十分認真,他也很喜歡看她。
有好幾次早晨醒過來,他也像是又聽見她的聲音,很親呢的在他耳邊叫他:「起來了,今天早晨有會,要早點去。」
每次他要參加什麼會議,應酬,她都提前給他準備好衣服,待他回來她再給他把衣服掛好,鞋子也擦的乾乾淨淨,生活裡的細微點滴她都照顧的無微不至。常常在他一拉開櫃子時都有種恍惚的感覺,好像她還在,根本沒離開似的。
蘇蓉在哪兒?
霍震東和佟月躺在床上,兩個人好像各懷心事誰也沒先說話,良久佟月先說了話:「老公,鋤禾日當午,下句是什麼?」
霍震東恩了一聲:「我不是早說過了嗎?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錢,外面我衝鋒陷陣,家裡你琴棋書畫,你現在問我古詩,這好像不是本公子的服務範圍,我不知道。」
佟月笑:「是汗滴禾下土。」
他笑:「霍太太,你是不是想要我了?想要你就直接點,不用來這麼謅謅的話。」他翻了個身,伏在她身上:「來吧,今天我好好侍候你,給力服務,讓你滿意,如果服務不到位,你扣我的小費。」
佟月哈哈大笑,她用手指去劃他的脖子。
「老公,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我大哥周子馳那麼傲嬌的人都有了兒子,段玉珉聽說在北京也又生了一個兒子,你看你的朋友們人人都有兒子,我們是不是努力也生一個啊?」
霍震東樂:「霍太太,你不是說不想生了嗎?」
她也咯咯地笑:「我那是騙你的,現在櫻櫻也要上學了,我們正好可以再生一個兒子,老公,我們生個兒子好不好?」
………………
日本,伊豆半島靜崗縣。
蘇蓉坐在榻榻米上碾磨一些綠茶粉,把綠茶粉碾好後她小心的倒在一個白色的小蠱裡,然後用小勺子挖出一點,再配上另外的茶粉用開水沖開開了,晃勻後濾清,聞了下茶香她露出一個微笑。
這裡一條街幾乎全部都是溫泉旅館,因為這裡溫泉水非常好,在這裡泡溫泉還可以看見遠處的富士山,所以每天都吸引很多人來泡溫泉,不止是本國人,還有外國人。
茶味道很好。以前他說過,喜歡一種茶的味道,是在日本喝過的,有點綠茶味還夾雜著薄荷的清香,之後他也派人買過一些茶粉回來沖泡,但是那味道總不似記憶裡的那樣醇正,她試著也調了些茶,可是他喝歸喝,但是對味道他也不是特別滿意,不過他也從來沒說過不好。
現在離開了,她有很多時間可以研究這些東西,但是真的研究了,卻又不知道該送給誰來品嚐。
在日本也已經呆了一段時間,果然如他所說的,這裡很靜,很溫柔,住的地方推窗就可以看見富士山,那皚皚的山頂如幻如畫,山下的樹木又青翠欲滴,真的讓人流連往返。
蘇蓉捧著茶
倚在推拉門邊看遠處。
他說過,要帶她來富士山的。他說要帶她去享受他們兩個人的假期。
可是最後,他還是讓她走了。
放下茶杯,她穿上外套決定出去走走,本來想把茶具什麼收拾起來,又懶的收,於是就隨意的扔在了那一邊。
她在外面走了好一會兒,吹著清風漫步,一直到天黑。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一分開數月,他身體還好嗎?身邊有沒有新任女朋友呢?
原來,也只有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痛與畏中,其實是深深的愛。
蘇蓉悵然,她終於回到了自己住的寓所。寓所的外面是一條半坡的石板路,她踩著那石板路緩緩往上行,氣壓低氣候潮濕,石板上彷彿也潮潮的灑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似的,她終於推開了寓所的院門,忽然她發現有點奇怪。
寓所的門她並沒有鎖,走時是虛掩著的,但是回來她卻發現寓所的兩道推拉門是開著,顯然,有人來了,她頓時驚慌,難道是賊?不對啊,這個小鎮治安很好,她數次出去都未關門從來沒丟過東西也沒什麼可丟的,什麼人來過?
她立即奔進房裡,這一看桌子她渾身一震.!
桌子上,電動水壺裡顯然剛剛燒完了一壺水,水壺嘴還在往外冒著熱氣,一邊的茶具托盤上,一個晶瑩剔透的白茶杯靜靜地擺在那裡,裡面的茶水碧綠瑩人,還在冒著淡淡的水霧。
她心裡怦怦直跳,慢慢走近桌子,桌子上茶杯邊還放著一張票據,拿起來一看,她一下掉了淚。
那是張機票,從香港飛到日本的機票,上面有人名,有座艙號。
他來了?
蘇蓉捧著那張機票,把那張機票緊緊扣在了胸口上,彷彿渾身被重擊了一般,她整個人軟了下來,軟在了榻榻米上。
他終於來了。
前世輪迴,幾世等待,她終於等到了他。捧著那張機票,蘇蓉終於無法抑制,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