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芹不知道周子馳和這位叫段玉珉的先生是什麼交情,好像兩人是朋友,但可能又有什麼矛盾。反正周子馳聽了段玉珉的名字略微有點詫異,他瞇眼往那邊看,那位叫段玉珉的先生還在那滑,他背著手,滑了兩圈又直起身子在冰上緩緩滑出一道弧形的線,終於停了下來。
周子馳看了一會兒,他終於抬手,彷彿在讚賞一般啪啪的拍起手來。
段玉珉馬上聽見了,他尋著聲音往這邊滑了一點,他們是站在月光的明裡的,而且不遠處還有一盞路燈。所以能比較看的清臉面,段玉珉遲疑了一下,好像終於看清了拍手的人是誰。
周子馳揚聲:「滑的好,不知道你還會滑冰。」
兩個人一個在橋上。一個在橋下。
段玉珉沒回應,過得一會兒他也抬手,把自己的右手往胸口上一按,就像電視上花滑運動員表演完畢手搭在胸口向觀眾示意感謝一樣,他也把手搭在胸口上,做了個感謝的手勢。
兩個人互相頷首一下。終於,那個叫段玉珉的轉身,上了對面的岸,自有他的下屬跑了過來,給他遞上了大衣。
湘芹問他:「你們認識?」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算是很出名的商人了。」
湘芹不好意思:「其實我從來不關心經濟消息,反正我的資產只在全國排名14億之外,前面有多少人在富豪的位子跟我沒什麼關係。」
周子馳也只笑了笑。「你說的很對,錢多錢少。利大利小,不過都是過眼雲煙,之所以在努力,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和我的愛好,我要把它做好。只要我做到了於心無愧,就算失敗我也不後悔。」
「你和別人不一樣。」湘芹認真的說道:「當你有一天坐到了這個位置時,你的一舉一動,還有你的每一個決策那都是能牽動很多人的生活的,人在這個時候就算想隨心所欲那也不可能,這就是身不由已。」
他笑,「好了,我們不聊這些,回去吧,太冷。」他伸手,把手捂在她的臉上,果然他的手很暖和,一捂在她臉上感覺是那麼溫暖,而他又把額頭抵過來,吻了下她的頭頂,「謝謝你,陪我出來滑冰。」
湘芹沒有多問周子馳和段玉珉是什麼關係,她這個人的性格就是不太喜歡追根問底,平常她也不是個很多話的人。回來的路上她在想周子馳和段玉珉剛才那個動作,那讓她聯想到了一些武俠小說,曾經有恩怨的江湖高手,再相見時時間已經把彼此的恩恩怨怨給沖沒了,回顧以前兩人只有感慨,於是便有了那句話:相逢一笑泯恩怨。那這個周子馳和段玉珉是不是也是這樣?
一切似乎都很快,但是過程卻並不含糊。就像一部愛情小說一樣,無論它中間的過程有多麼曲折,其實歸根結底也就只有幾個字,相識,交往,磨合,結婚,再磨合……
他們準備結婚,其實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三個月的時間就走完了一般人戀愛,結婚的全部歷程,整個交往的過程,兩個人沒有吵過架,沒有過矛盾,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彷彿老天早就給他們牽了一條紅線一樣,注定了不管你在這之前要走多遠的路,到了最後你就會遇到這個人,然後省略其中所有的過程,直接結婚。
但湘芹隱隱約約的覺得缺點兒什麼,缺什麼呢?激情?蜜度?
他們兩個人的相處也不是不融洽的,下雪天時,如果不出去,他可以用一下午的時間陪著她,兩個人在書房裡聊天,寫大字,湘芹知道周老夫人直到現在還天天練大字,風雨無阻,很多上游社會的商賈們甚至以能擁有榮二小姐的一幅墨寶為榮,不過,周子馳卻不喜歡寫大字,他是這樣說自己的:「我媽媽是位德才兼備的女士,可惜她的這門技術到我手裡已經瞎了!我成功地把我媽媽先天給我遺傳的所有優點都完整無缺的還給了她,現在的我,是被社會量身定制的,從我的身上,你可以看見所有這個社會不好品德的人的縮影。」
湘芹知道他一向喜歡自我解嘲和自我貶低,她不由的也好笑:「你有這麼壞嗎?」
他也故意開玩笑:「一個四十多歲的花花公子,如果說他是心地純潔,你信嗎?」
「你花嗎?」
「當然花。」他不以為然的說道,手還握著她的手和她在一起寫字,「我胡鬧的時候,糧票還沒有退出流通市場,豬肉也只有一塊五。」
湘芹哈哈的笑,他也笑,揚起臉她看他,他就微微低下頭,在她嘴唇上親了一口。
她身上還有墨香的味道,好像舊社會沉吟閨中的一位秀女一般,他心裡也溫柔的牽動了一下,但是吻只吻了短短的一瞬間,他就輕輕鬆開了她,像是在思忖。
「在想什麼?」
他低聲說道:「我在想一件事,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這還是我最最老實,又最最有風度的一次和女士交往,知道嗎?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麼的一本正經,認認真真的和女士談戀愛過。」
「你以前談過很多次戀愛嗎?」
他依然凝視她,想了下,他問:「你想知道?」
她搖搖頭,她並不想知道他的過去,每個人都有他的過去,過去屬於他自己,以後才屬於她,既然她明明得不到他的過去,又何必介懷他過去是什麼樣子呢?
周子馳舒了口氣,叫她:「湘芹,湘芹……」
他把手沿著她的脖子慢慢滑了下來,撫著她的脖子,他的吻溫柔如水,湘芹有點緊張,但是很快她也放鬆了自己,難得的是兩個成年人在堅持了這麼長時間竟然還如此客套的維持君子之交,如果再沒有進一點的表示,那
不是迂腐,就是彼此都有點不太正常了。
人生真的是充滿變數,三個多月前湘芹還無論如何想不到自己會結婚,而三個多月後,她就結了婚。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是真實的一樣。
他們兩個在北京舉行的婚禮,婚禮非常隆重,因為榮家和周家有很多海外關係,所以光是確定賓客名單就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好在雖然忙活,但一切卻有條不紊,而且也一點沒有含糊,他們在北京註冊,正式成為了法定的夫妻。
湘芹還見到了周子馳的一位好朋友,據說是周子馳的乾妹妹,姓李,李行雲,初見李行雲,湘芹就知道這位李小姐絕對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人物,她在北京開了一間保齡球館,生意做得很好,剛剛結婚,但是女兒卻已經有幾歲了,婚禮當日,李行雲和她的丈夫帶著女兒一同出席婚禮,一家三口都是其樂融融,看見湘芹李行雲只是笑,「我這大哥一向清高,不止清高,而且還有才華,能提筆控蘿莉,武能上馬定乾坤,如今他終於有人收了去,真是佩服佩服。」
周子馳故意皺眉:「我怎麼聽著這話這麼像把我拉到了大前門外去溜了一圈啊?」
李行雲哈哈的笑,竟然毫不介意的當著湘芹的面親了周子馳的臉一下,湘芹知道女人在這個社會上混,需要的就是豪爽和精明,這位李小姐顯然就是兩者兼備。
婚禮也請了段家過來,段玉珉攜夫人,兒子,還有段玉珉的母親一同出席。
段玉珉的兒子估計十歲多?小男孩略微早熟,不似一般小男孩那般胡鬧,很安靜,穿一身西裝跟隨著段玉珉的母親段夫人,看見長輩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很有風度,雖然才只有十歲初頭,可是已經見出氣場和小繼承人的風範,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段玉珉的夫人。
這也是湘芹第一次見到段玉珉本人和他的夫人。
他們是非常般配的一對夫妻,不管是容貌還是打扮,兩人都堪稱是天衣無縫的一對壁人,湘芹也是第一次真實見到段玉珉,他大約比周子馳小幾歲,但是他也很有氣度,不卑不亢,非常謙和,從入場他就握著妻子的手,一直都沒鬆開,他的妻子跟在他身邊,臉上帶一個恬淡的微笑應對相熟的人,不知為什麼湘芹看了段玉珉的妻子,就覺得心裡戈登一下些微有點震撼,因為在全場,她沒見過第二個像段太太這樣美麗的女子,不止是美麗,而是她身上的那種氣質,她有一種令人非常仰止的氣勢,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站在那裡向大家笑笑,就已經很讓人心儀了。
段玉珉和夫人迎上周子馳和湘芹,周子馳和段玉珉握手,聽段玉珉說:「新婚快樂。」
周子馳點點頭:「謝謝你。」
他的夫人這才輕聲和周子馳說道:「新婚快樂。」又看湘芹,向她溫柔的笑笑。
周子馳看看段太太,問段玉珉:「大好日子,不介意我抱抱你太太吧?」
段玉珉輕笑,示意不介意。縱農溝才。
倒還是段太太先伸手,她把周子馳抱在懷裡,湘芹聽她聲音很輕,好似是這樣說:「……你要幸福啊!」
周子馳長舒出口氣,他用力點頭,「會,我一定會,謝謝你,韶韶。」
…………
一切似是塵埃落定。湘芹終於辭了工作,她跟著周子馳來了香港,安安穩穩的做起了他的妻子。
沒結婚之前,湘芹總覺得,愛情,結婚,中間肯定要經歷很多坎坎坷坷的事的,可是真的臨到自己她也才知道,其實所有的愛情只是一個開端,一個結局,就像你不必去深究一隻毛毛蟲是經過多少困難最後變成蝴蝶的,你只要知道它雖然生的普通,但最後變的美麗這就夠了。愛情和婚姻也是這樣,只要你覺得這個人好,他可以照顧你,那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她是真的愛上了他,喜歡他,也心甘情願和他結婚。
周子馳香港的大宅在太平山,這是湘芹第一次到香港,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房子,她十分驚愕,這是他的家?
周子馳在衛生間洗臉刷牙,湘芹則是在各個房間裡閒逛,非常忐忑和新奇,到了他的書房,她看到他書房上擺著一些照片,都是些舊時的相片,有周子馳自己的,也有他和他外公榮老先生的,還有榮老先生自己的勳爵照,在所有的相片中,有一張相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年齡大約二十三四歲,一臉英氣,相片似是近期所拍,因為取景和沖洗都不和其他相片一樣。而那張相片是他的騎馬照,他正騎在一匹馬上,下額微垂,似乎是在和馬在說什麼悄悄話,陽光從他的身後折射過來,他整個人身影都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幕裡。
湘芹看的好奇,周子馳進來,她問他:「這人是誰?」
周子馳猶豫了下,回答她:「是我兒子。」
湘芹大吃一驚,兒子?他竟然有兒子,而且還這麼大了?
周子馳拿過相片,緩緩說道:「很八點檔是不是?我三十多歲才結婚,第一次婚姻也沒給我帶來子女,就在我以為我這一生可能都不會結婚,也不會再有子女的時候,突然間,老天給我空降了一個兒子,而且還這麼大了。……」
他輕輕撫著那張相片,小心翼翼,似也是有無數感慨。
「一個衝動的年齡,造成的一個錯誤,……你會不會笑我?或者責備我?」
原來是這樣,湘芹心裡不知是何想法,但她並沒有想怪他的意思。
但她心裡還是有疑問,「那,她現在怎麼樣?」
周子馳卻沒再說下去,湘芹也沒多細問。
他不願意說的,她也不要再去追究了。
每一個人心裡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秘密,秘密就是秘密,好好保存吧。
湘芹就是有這點好處,她從不刨根問底,如果他想說,自然會說,如果他成心在騙她,她追問來追問去,那麼她得到的除了謊言就是難堪,何必讓自己不自在。
湘芹把那張相片小心的放在了書架上,既然周子馳把這張相片放在這樣顯赫的位置上,這孩子肯定就佔據著周子馳心裡很重要的一個位置,她尊重他。
周子馳的母親對湘芹十分滿意,這個媳婦真的是無可挑剔,兒子在感情上受過傷,如今歷經滄海,該是回歸平靜好好生活的時候了,湘芹雖然出身一般,但是湘芹溫柔賢惠,是最能照顧兒子的人,所以周老夫人十分滿意湘芹,而湘芹也很尊敬周老夫人,她每天都會和周老夫人散步,聊天,還會陪著周老夫人打牌,聽戲,和一些上游社會的貴婦偶爾聚會,如果要在上游社會評選最和諧婆媳的話,無疑湘芹和周老夫人定會入選,湘芹不止照顧丈夫,還把婆婆照顧的非常好,這讓所有的豪門婆婆都艷羨不已。
周老夫人並沒有看錯人,從她第一眼看見湘芹,她就預知到這個女子能是兒子的終身伴侶,果然,湘芹沒辜負她,湘芹把周子馳照顧的非常好,除了正常的一些社交活動,她避開了很多公共交際,安安心心的在家裡做周太太,每天下午她會抽出幾個小時的時間,專心看自己的專業書繼續她的中醫研究,不止如此,她還用自己的知識調理周老夫人的身體,周老夫人有過敏性哮喘,在她的調理下,身體也慢慢好了很多,漸漸的一些上游社會的貴婦也有慕名而來的,一位船王的夫人因為腹脹不舒服,讓湘芹把脈後開了中藥吃後感覺不錯,於是大大的把湘芹誇讚了一番,這麼一來,更有很多名媛和貴婦來找湘芹搭脈,弄的湘芹十分不好意思。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正在對著鏡子梳頭髮,周子馳本來是在看書的,看了一眼妻子,說道:「感覺你現在名氣比我還大呢。」
湘芹看一眼鏡子裡的丈夫,「我有嗎?」
「當然有。」周先生故意哀聲歎氣:「你名氣大著呢,知道外界怎麼評價我的不?外界說我是殺人的,你是救人的,這殺人和救人,能一樣嗎?」
湘芹只是笑,「再怎麼樣,別人還不是叫我一聲周太太?是不是周先生?」
周子馳樂,把書放到一邊,他向妻子張開懷抱:「來來來,周太太,快點上床吧,一天裡,就只有這點時間是最屬於我們的,你忙了一天,現在就讓我現在好好侍候你吧。」
兩個人在床上好一陣親熱,但湘芹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有點遲疑,周子馳正吻著妻子,手在撫摸她,看見她遲疑他也奇怪:「怎麼了?」
…………
…………
周老夫人感慨不已:「周家現在否極泰來,我也總算放下了心事,就算現在讓我走,我也走的安心了。」
周子馳勸慰母親:「媽媽何出此言,現在周家才是最最安寧的時候,我們應該好好享受現在呢。」
「是啊是啊。」周老夫人歎:「我的孫子都要出生了,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享受眼前呢?」
湘芹懷孕了。
周老夫人說道:「你這次婚姻,媽媽總算押對了寶,湘芹是個不錯的女人,媽媽知道你很長一段時間沒放的下春韶,可是不成啊,她畢竟是段玉珉的媳婦,人家有孩子,割捨不下母子情啊。所以媽媽才選定了湘芹,媽媽希望湘芹能照顧你,現在有她照顧你,我放心了。」
周子馳默默不語。
周老夫人說道:「你年輕時身體受過傷,用了一些藥物致使你一直沒有孩子,其實湘芹都知道,她悄悄給你調的中藥,但是怕你會敏感所以就沒告訴你,現在你的孩子要出生了,我也算對周家有交代了。」頓了下,周老夫人又神色黯然:「就是成銳這孩子,咱們周家虧欠著他們母子啊。」
周子馳也很難過。
「成銳是個好孩子,可就是太倔強了,」周老夫人悵然:「這麼長時間,你用了這麼多方法他都不肯接受你,可是咱們周家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成銳畢竟是周家的長孫,周家怎麼能讓長孫流落在外面呢?一想起這件事來,我心裡就難過,想想這個孩子二十多年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生身父親,又沒得到過奶奶的疼愛,我心裡就跟貓抓的一樣難受。」
周子馳低聲,「我也正想去趟加拿大,我想把美心接到香港來治療。」
周老夫人點頭:「去吧,美心也是太要強了,如果她不是要強,她不會一個人生下孩子又瞞了你這麼些年,不過我真的要替周家感謝她,是她給周家生了個兒子,又把這個兒子栽培的這麼好,你去吧,去把她接回來,不管她怎麼怪你,你都不要再反駁她,記著咱們周家欠著她的。」
周子馳點頭,「是,媽媽……」
湘芹也終於知道了周子馳的意圖,「把她接到香港來治療?」
周子馳說道:「她很固執,其實在開始發現病情的時候,本來可以做手術切除的,但是她不願意,她是一個愛美的人,不想讓自己有缺陷,所以她拒絕治療以至於拖延到了現在。我想去加拿大一趟,她的日子不多了,我想陪陪她。」
湘芹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點頭:「去吧,我支持你過去。」
「謝謝你。」
湘芹並不覺得吃醋,對於紀美心,她有好奇,也有敬佩,不是每個女人都
有勇氣象小言書裡所寫的那樣,為著年輕衝動的感情買單生下孩子,一個人孤身在國外帶著一個私生子,那要頂著多大的壓力和毅力才能做到這一切?雖然她不得不放棄孩子,但那都是迫不得已,後來她為著這個孩子做了各種努力,甚至沒有結婚,她也實在是用心良苦,所有這一切,如果不是因為愛這個男人,她不會做這些。
周老夫人和湘芹說道:「我也覺得周家對不起人家,這憑空撿了一個兒子,可是孩子的母親卻不行了,怎麼說啊,就是欠著人家呢。就當是彌補吧,周家一定要彌補她。只是你……」
湘芹知道周老夫人的意思:「媽媽放心吧,我沒有多想。」
周老夫人說道:「子馳也想過把成銳的身份公諸於世,將來讓成銳接自己的班,可是成銳堅決拒絕了,他說他討厭生意場,不喜歡生意場上這些人明爭暗鬥,他說泡在商圈裡太久一個再忠厚的人也會變的心狠的,所以他拒絕了子馳的提議,他現在在加拿大進修,準備以後還是做他喜歡的工作,永遠不踏足生意場,子馳雖然很想他,可是這孩子和他母親一樣固執,他不願意接受子馳,就是不願意。」
湘芹安慰周老夫人:「媽媽放心吧,血濃於水,他們畢竟是親生父子,總歸會有合好的一天。」
周老夫人點點頭,「也好,只要他開心就好,而且有小瀾陪著他,我們也多少安點心,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外甥女,他們最後走到一起,誰說不是老天促成的一段姻緣呢?」
周子馳去了加拿大,這一去就是近半個月的時間,這中間他很少給湘芹打電話,湘芹也明白,她也不去騷擾他,不過說是不難過,心裡還是隱隱約約有點難過的,畢竟那是自己的丈夫,想到自己的丈夫現在在陪著另一個女人,還有他的兒子,她心裡多少也有點不自在。
最終,周子馳回來了,他也把紀美心帶了回來。
湘芹去醫院看望紀美心,一進病房,她先看見了趙成銳。
他站在母親的床前,眼神凝重的看著母親,醫生正在給紀美心做治療,紀美心躺在那裡,可能是累,她昏睡著並沒有醒過來,周子馳也坐在她的身邊。
趙成銳很敏感,一眼已經看見了湘芹,馬上也知道了這個女人是誰。
不愧是周子馳的孩子,趙成銳非常含蓄,他不卑不亢的和湘芹打招呼:「你好,周太太。」
他這樣稱呼湘芹。
湘芹只好和他也回道:「你好。」
趙成銳很聰明,只幾秒鐘他就看清了樓湘芹的為人,看樣子這位新任的周太太絕對不是狐狸精式的人物,她端莊大方,看起來也很賢淑,想了下,他心裡不免有些難過,有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而自己的母親,孤傲了一輩子,最後卻落的晚景淒涼,他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她還好嗎?」回來的時候,湘芹問周子馳,他似乎很累,好不容易才把紀美心母子接回來,做了這麼大一個工程,幾乎比他談一次生意還要費心費力。
「情況不樂觀。」他黯然,「就算是最好的治療也不過是在捱時間,我現在卻什麼也不能為她做。」
湘芹說道:「其實你已經做了,你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我相信她其實也原諒了你,如果她真的不原諒你,她就不會把兒子以這種方式送到你的身邊,如果她真的不原諒你,她也不會最後跟著你回香港來,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再不原諒你,她的兒子以後也不會接受你,世界上沒有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為了孩子,她也會原諒你。」
「我有時候不明白女人的思維。」周子馳歎:「我活了這麼大,曾經交過無數女朋友,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女人。」
湘芹輕道:「沒有人能徹底明白另一個人,人都是自己的經歷讓自己成長的,什麼是成長,成長就是現實逼著一個人踉踉蹌蹌的受傷,在跌跌撞撞中堅強。」
他拍下她的手:「謝謝你湘芹。」
紀美心的情況並不好,湘芹知道她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現在,她把兒子送到了父親的身邊,完成了這最後一項使命,她也沒什麼遺憾了。
兩個女人也終於有了一次正式的見面。
湘芹看著紀美心,紀美心現在雖然生病,可是容貌裡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秀麗,湘芹毫不懷疑這位要強的女士年輕時也應該是個漂亮率直的女孩子,當然,如果她真的一無是處,也不可能讓周子馳心動。
紀美心也看湘芹,她感慨,看的出樓湘芹會是能照顧周子馳一生的人,周子馳風流了半生最後定了性,也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歸宿,她心裡又苦又澀。
兩個女人面對面,誰也不知道先開口說什麼,還是紀美心先說話,「看你,像是懷孕了吧?」
湘芹有點小小的尷尬,「是。」
紀美心點點心,「也好,周子馳這算是老來子呢,他自己也說自己很運氣,沒想到到這把年紀,還能再做父親。」
湘芹只好說道:「其實他也不老,他就是喜歡自我調侃,那個影帝周星馳比他還大呢,不是一樣也沒結婚。」
紀美心笑,「果然是夫妻啊,處處不忘維護丈夫。」
湘芹委婉地笑了笑,又說道:「你這些年來,一個人在加拿大也吃了不少苦吧?」
紀美心低聲:「看著成銳,心裡很知足,吃再多的苦也不覺得是苦了。」
她們兩個互相對視,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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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是一個前任和現任的溝通,誰說女人之間就只有互相猜忌和鬥爭,為了一個她們共同所愛的男人,她們也惺惺相惜。
來香港五天後,紀美心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後一程。
湘芹獲得消息趕往醫院,周子馳的貼身保鏢王源迎上了她:「太太。」
「紀小姐怎麼樣?」
王源說道:「醫生正在搶救,周先生他們正守在裡面。」
湘芹知道自己不方便進去,她只能默默祈禱,如果上天真的要收走這位可憐女人,希望她能走得從容和安詳一些,不要有**上的痛苦。
她在外面走廊等著,過了好一會兒,醫生們魚貫出來,她迎了上去,「請問紀小姐怎麼樣?」
醫生答覆她:「現在是病人最後的時間,病人希望不要再增加她的痛苦,她要靜靜地離開,我們不好不依從她。」
湘芹明白,她曾經在醫院工作,她知道有些病人在經歷了長時間的治療後已經心力交瘁,臨終時再不希望自己身上插滿這樣那樣的管子了,就讓她安安靜靜的走,她走到病房外面看,果然,周子馳坐在紀美心身邊,他握著她的手,似乎是在聆聽她什麼話,趙成銳哭倒在母親身上,緊緊抱著母親的身體,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外面夕陽正緩緩西沉,陽光投射進病房,整面牆壁都是一片桔黃色的光輝。
湘芹不想打擾他們,這是一個女人最後的時刻,就讓她享受最後這一刻吧,紀美心孤傲了一輩子,直到生命最後,她才享受到愛人,兒子同時圍繞在她身邊的時刻,就讓她安心吧。
周老夫人歎息:「我本來是想讓紀美心葬在周家墓園的,她雖然沒進周家的門,但是她給周家生了個兒子,周家承認她的,可是她不願意。」
湘芹點點頭,安慰婆婆:「她是率性的人,我們別勉強她。」
紀美心的遺言是把自己的骨灰撒歸大海,趙成銳最終依了母親的心願,他把母親的骨灰撒到了大海裡。
送走紀美心後,周子馳大病了一場,這場病來的比他以往受到的任何打擊都大,周老夫人為兒子憂心沖沖,白瀾也很著急,她很不安地問湘芹:「舅媽,我舅舅他精神這麼差,吃飯又不好,這樣下去怎麼辦?」
湘芹進房間裡去,周子馳還半躺在床上看件,旁邊放著的粥一點都沒動。
她有些不滿,說他:「為什麼不吃飯?」
他放下件,「不餓。」
「不餓也要吃。」她喝斥他:「你這樣任性你考慮別人的感受沒有?」
周子馳看著她。
湘芹說道:「我知道你難過什麼,你一方面是為紀小姐的死而難過,另一方面,你是為不能和成銳復合而心痛,可是你沒考慮我的感受嗎?」
「對不起。」
「說對不起就要做出正確的事來。」湘芹正色說道:「我是你的妻子,我要陪你過一輩子要照顧你的,可是你現在為另一個女人這麼難過,你讓我心裡怎麼想?我可以允許你難過一陣子,但是過了這段時間後你就要振作起來,如果你始終不能忘記她,那你和我這樁婚姻又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他說道:「我為自己感到不?,如果我不是年輕時太糊塗,我不至於錯了一次又一次。不過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犯錯誤,我會認認真真的對你,你相信我。」
湘芹這才松氣,她安撫他:「吃飯。」
湘芹去找趙成銳,她覺得這個年輕人也是有心結沒打開,辦完了母親的後事他就要回加拿大,對周子馳,他始終還是無法釋懷。
趙成銳也預想到了湘芹會來找他,他只淡淡地回應她:「周太太,你不必多勸我,你放心,我承認他,他畢竟是我的生父,我不會不承認他,但是要我像一般的父子那樣和他融洽相處,我恐怕還是做不到。這需要時間,請周太太不要勉強我。」
湘芹不得不歎,這孩子的性子怎麼這麼倔呢,老天保佑,她自己的孩子出生後可千萬不要象趙成銳這樣。
她耐心地勸他:「我不勉強你,你也很愛小瀾不是?你也看到了小瀾為你做出的努力,就算為了小瀾,難道你不願意嘗試一下嗎?」
嘗試?
趙成銳黯然,兩個之前根本沒有過感情的父子,二十多年未有見面,現在重拾父子之情,可以嗎?
湘芹不知道趙成銳最後是怎麼轉過的彎,等她回家時,她終於看見趙成銳來看周子馳,他們在臥室裡談心,談了很長時間,最後天都黑了,她去看他們,只見周子馳還半倚在床頭上,趙成銳則是把臉埋在他身邊,周子馳正用手輕輕在撫兒子的頭頂,在那一刻,她長舒了口氣。
「終究是親生父子,他們總算和好了。」她很開心,吩咐管家:「去請老夫人,今晚上大家好好吃頓團圓飯。」
………………
陣痛來的有些措手不及,預產期也過了有一個星期,湘芹開始陣痛,周老夫人急得不行,她吩咐人馬上送湘芹去醫院,看著湘芹她也著急:「媳婦,你這是要生了嗎?你現在是什麼感覺啊?」
湘芹好笑,周夫人現在也跟個從沒生過孩子的小女人一樣手足無措,虧的她提前還叮囑湘芹注意這個注意那個。
周老夫人一邊安撫湘芹一邊歎道:「我生子馳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怎麼生的我都不記得了,不是說現在生孩子比從前容易嗎,那怎麼你還這麼痛呢??」她又著急:「子馳呢?怎麼還不回來啊?他的老婆要生孩子了,他怎麼還在公司開會啊?」
雖然忙的人仰馬翻,但一切還算順利,湘芹生下了一個八斤多重的女兒,但就算順產,她還是累的虛脫,渾身都浮腫了,從產房出來,湘芹看見等待的親人裡,獨獨少了周子馳,事後她才知道,原來周子馳竟然去看女兒去了,因為女兒出生時太胖又有臍帶繞頸,出生後一度心率不穩,不得不送去觀察,周子馳不放心孩子所以先去看孩子了。湘芹開始心裡十分委屈,眼淚都流了出來,但是想想她也能理解他,畢竟比起孩子,她的情況要穩定一些。
周子馳事後才跟她道歉:「對不起老婆,醫生告訴我你情況還好,因為有大家照顧你所以我就去先看孩子了,請你原諒我。」
湘芹也不得不幽默的回應:「沒關係,我不會逼你做出艱難的選擇,而且,就算我和你媽媽同時掉到水裡去,我也不用你來救我,因為我是游泳高手。」
周子馳也感覺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妥,無奈他只好自我補救的打圓場:「老婆,你真是寒磣死我了。」
周老夫人抱著孫女簡直愛不釋手,托著那小小人兒簡直就像托著一塊寶玉一樣連連稱讚:「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孩子,長得又這麼漂亮,我就從來沒看見過這麼好看的孩子呢。」湘芹本來以為老人都會盼孫的情結,但看周老夫人完全不介意生的是孫女,她這才放了心。
趙成銳一直在加拿大學習,知道父親添了個女兒,他打電話表示祝賀,周子馳現在生活幸福,他也為他祝福。
老天似乎特別眷愛他們,從女兒出生後,周子馳的生意就一直蒸蒸日上,經過他的努力,他把周氏的股票成功在美國上市,而周氏股票一上市就獲得了極好的收益,他自己也獲得了當年商界十大傑出人物的稱號,並且,除了政協委員的稱號外他還獲得了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委員的政治頭銜。
而在女兒剛會走路後,湘芹竟然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
周老夫人得知後喜不自勝,「這別的豪門家的媳婦一個個忙著爭風吃醋,老公在外面偷雞摸狗,老婆就不得不滿世界的去滅小三,我的兒子規規矩矩,媳婦則是主持大局,又給我生孫子,我真是幸運的老太太啊!」
周子馳也笑。
他也算是曾經滄海,如今,歷經坎坷,總算是得到了人生最好的歸宿。
湘芹問他:「你老實和我交代,你除了成銳一個兒子外,這些年你在外面還有沒有其他的孩子?」
周子馳故意裝的冥思苦想,「有吧?我這當初那麼瀟灑風流的一個人物,這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孩子啊?說不定還有……」他掰手指頭:「一,二,三,四,五,六,七……有這些吧!」
湘芹瞪了他一眼,「我可告訴你了!如果你再敢給我弄出個不清不楚的孩子來,像以前那黃小蓓那種事情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周子馳頓時尷尬的不行,他只好訕訕地笑笑:「你怎麼連這事兒都知道。」
湘芹冷笑:「自己守的嚴,就不怕別的女人打你的主意,都是自己自律不清所以才讓別人有機可乘。」
周子馳只好說道:「你放心吧,現在我把精力全用在你身上了,如果我不是把精力全用在你的身上,你怎麼可能又有了?」
湘芹這才想起兩個人的房中之事,她不禁也臉紅了一下。
第二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湘芹就有了經驗,周子馳也全程陪護在她身邊,孩子順順利利的出生,是個男孩,周老夫人得知乖孫出生喜極而泣,馬上便給孩子撥過去了一大筆不動產。周子馳也沒想到自己能迎接來這個兒子,抱著孩子坐了很長時間,最後他才怔怔的落下淚來。
孩子的出生是一個家庭穩固幸福的根本,沒有孩子之前他沒考慮太詳細的事,現在有了孩子,而且還是接二連三的喜悅,彷彿老天垂愛一般,老天在讓他兜兜轉轉走了一大圈彎路之後終於賞給他了一份天倫之樂,他也直到現在才感覺到人生,真的了無缺憾。
湘芹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丈夫不在身邊,她好奇的下床,走到嬰兒房才發現丈夫正在給孩子餵奶,保姆則在一邊給孩子換床上的尿墊,周子馳則是把孩子托在肘彎裡,小心的喂孩子喝奶,吃了一會兒,兒子吃飽了,他又把孩子托起來輕輕拍孩子的後背,直到孩子安然睡著他這才小心的把孩子放回到小床上。
湘芹沒忍心過去打擾他,於是小心翼翼地又退了回來。
愛爾蘭詩人葉芝曾經寫下過這樣一首詩。
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睡意昏沉,
倦坐在爐邊,取下這本書來,慢慢讀著,
回憶起你當時的眼睛,那種溫柔的注視,和它們深遂的暗影。
多少人愛過你青春的時光,
愛過你的美麗,以虛偽或是真心,360搜索.當我決定不愛你更新快
唯獨一人愛你那虔誠的靈魂,愛你哀戚臉上歲月的留痕,
在爐柵邊上,你彎下了腰,
略帶傷感,喃喃低語著,
愛情是怎樣逝去,又怎樣步上群山,
怎樣在繁星之間隱沒了它的臉龐。…………
湘芹對於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她已經十分滿足。也許她是一個真正幸運的人,她輕易的就得到了財富,名利,愛情,幸福,可是幸福並不是只有金錢才能買到的,只要你心滿足,
你就能收穫幸福。湘芹只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就如她現在這樣,牽手一人,度過一生。
(後記:這個故事寫到這裡,算是結束了,我覺得故事裡的每一個人都找到了自己合適的歸宿,也許有很多人不喜歡韶韶,可是你們再不喜歡韶韶,只要段玉珉一個人愛她也就夠了,畢竟她是為了愛她的人而存在的。行雲找到了自己的事業和愛情,她沒有虧,她的歸宿很好。段玉珉也是,無論如何,他最愛的人還是韶韶,他應該和韶韶在一起。至於周子馳,我覺得他就應該找湘芹這樣一個女人,能照顧他,理解他,包容他的,這樣的女人才能和他共度餘生。謝謝你們看到這裡,明天開始,我要寫另一個番外,就是《你是我的劫》的番外,講的是霍震東和顏成浩,還有佟月,佟銳幾個人的恩怨,名叫《豪門暗戰》,是個短篇,不會太長,我承諾過那幾位朋友,把番外寫完,現在我兌現我的承諾,有興趣的朋友歡迎跟下來,沒興趣的朋友我也非常感謝你們,祝大家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