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蔣勵的領導很同情的看著我,低聲安慰我:「……他是個好警察。當時有歹徒行兇,歹徒衝進了人群,還有幾個孩子就在歹徒的身邊,為了不讓歹徒傷到孩子,蔣勵衝了上去,也就在那時候,喪心病狂的歹徒開槍了……」
我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蔣勵的領導又告訴我,蔣勵被追認為烈士,市局要為他開追悼會,追悼會三天後舉行。希望我能節哀,他又告訴我:「蔣勵的遺物已經交給了他的父母,不過有一樣東西,我想他是希望交給你的。」他把一個放在透明證物袋裡的東西推到我面前。我看清了,是一枚指環,就是那枚情侶指環,當時他買了送給我,我們一人一枚,他還承諾我。以後會給我買訂婚戒指,他會向我求婚。
我伏在桌上放聲痛哭,蔣勵的領導無奈的安慰著我。我把那枚指環扣緊在手裡,心情悲痛的無法形容,那天發生的事我全聽在了耳朵裡,蔣勵沒來的及掛斷電話,裡面發生的什麼事我全部都聽在了耳朵裡。我聽見裡面有槍響,聽見有人群受驚的尖叫。想也能想的到當時發生了什麼事,蔣勵衝了上去,槍響了,他走了,而他沒說完的話就成了我們兩人最後的訣別話。
「……韶韶,回來,別這麼任性,明天就回來,我去接你,好嗎?」
我難過的嚎啕大哭,痛的肚子都抽了筋了似的,從椅子上我摔到了地上,蔣勵的同事衝進來把我扶起來安慰我,媽媽也趕來了,她哭著勸我:「韶韶,韶韶,你不要太難過了,這是意外啊,誰都沒想到的……」
我哭道:「是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啊!他最後給我打電話,還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卻那麼狠心!我連個安慰他的話都沒有,我還那麼狠心的告訴他,我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天吶,媽媽……」
媽媽心疼的抱著我也在哭,她也不明白老天怎麼這樣殘忍,蔣勵是個多好的孩子,老天竟然能這麼狠毒的把這樣一個好孩子奪走,他才剛剛過二十七歲的正年,風年正茂的年紀,本該有著大好的青春前途的,可是他卻這麼快的走了。
我提出想去蔣勵出事的地方奠唁一下蔣勵,蔣勵的領導非常理解我,讓幾個民警和我一起過去,因為事發地點是一條步行街,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那幾位民警事先做了工作,在疏散了一些群眾之後,他們拉了一條警戒線,允許我過去奠唁蔣勵,我買了花,走到蔣勵倒下的地方,把花放了下去。
蔣勵倒下的那塊地方已經恢復如常了,很多人經過那裡,早就已經把當天的痕跡踩的蹤跡全無,當我把花放在上面時,周圍的人猜到我是當天出事那位民警的女朋友,看著我,大家都是一臉的同情。
我跪坐在地上,把臉輕輕貼在那塊地面上,叫他:「蔣勵,蔣勵……你聽見了嗎?蔣勵……」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三天後,蔣勵的追悼會舉行,當天自發的也來了很多市民,市裡也有領導過來了,而我已經病倒了,躺在床上連爬都爬不起來,媽媽難過的安慰我:「別過去了,你都已經病了,只怕你過去了心裡更難受,而且,你還要面對蔣勵的父母,萬一他的父母仍然對你有成見,那樣大家不是很尷尬?」
我撐著起來換衣服,「不會的,今天大家送蔣勵最後一程,無論之前有多少恩怨瓜葛,今天大家都不會說出來的,放心吧。今天這個追悼會,我一定得過去,我要送蔣勵最後一程。」
我換了一身黑色的套裝,去了蔣勵的送別會,進得禮堂,我看見了蔣勵的父母。
蔣勵的父母也已經憔悴的不成人形,失去了獨生子,兩位原來意氣風發的老人也失去了當時的那份神采,現在他們只能強打精神應對送別的人,我隨著人群走過去,蔣媽媽看見了我,我們兩人視線相觸,都是百感交集。
我低聲和她說道:「請您節哀。」
她的眼淚又掉了出來,頭轉到另一邊,旁邊另一位親屬趕忙把她扶住,輕輕拍了拍她。
我看見蔣勵躺在花叢中,像睡著了一樣非常安詳,不過與從前不同的是,從前他不會穿著嶄新的警服睡覺,而現在,他是穿的一身警裝,手搭在胸前,非常平靜,想到才不久前他還用這雙手把我抱在懷裡,還和我開玩笑,還給我戴上了那枚戒指,我頓時又無法自持的難過,我撲過去叫:「蔣勵,蔣勵……」
我難過的幾乎想現在就跟了他一塊死掉,天吶,他說過的,他要我第二天就回來,他會來接我的,可是他怎麼會失信呢?我知道他愛我,他這麼愛我,怎麼能這很狠心的說走就走?
很多人過來拉我,我的手指還緊緊摳著裝蔣勵的那個棺木,我伸手過去抓他的胳膊,可是我剛剛碰到他的手,有人就把我拉回來了,大家勸我,亂七八糟的聲音在勸我,我只是哭,我爸爸媽媽也掉了淚,他們苦口婆心的勸我,可我只剩了一句話,「讓我再看看我,讓我跟他死了算了……」
我不是說玩笑,這一刻我真的想死,跟了他死了算了。
我活到這麼大,從沒有遇到過這麼好的男人,這樣愛護我的男人,這個男人像一道陽光撕破烏雲照亮我的生命,可是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他就離開了我,沒有他,我的世界又恢復了原來的陰霾,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我哭得昏死了過去,被爸媽抱在懷裡,我失控的昏了過去,就在這一刻,我的世界死了,我世界所有支撐我精神力量的支柱全塌了!
…………
…………
天下了雨,薄雨雖然不大,但是細而
密,漸漸的打下來也把我的衣服全打濕了,我順著看不見盡頭的鐵軌一個人往前走。
路的盡頭在哪,我不知道,我穿的是一套睡衣,頭髮也沒整,我只是茫然的順著鐵路往前走。
我媽媽找到了我,她在後面尖叫:「韶韶,韶韶,你快回來啊!」
她終於追上了我,把我抱在懷裡痛哭,「韶韶,你怎麼這樣傻啊?你怎麼想不開了啊?你要是真的看不開你讓媽媽怎麼辦啊?爸爸媽媽也就你這一個孩子,你要真的跟了蔣勵走了,你讓爸爸媽媽怎麼活啊?」
我很懵然的看著前面,怎麼活?我怎麼知道我自己怎麼活?
媽媽低頭看我的腳,她驚叫:「韶韶,你的腳怎麼割傷了啊?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啊?」貞介木才。
我這才低頭看見我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腳踩到了一塊碎玻璃被割破了,血已經流的把我的布鞋都染紅了,而我竟然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媽媽把我拉到了鐵路的另一邊,找了個石頭讓我坐下,她給我看腳上的傷,一邊恨鐵不成鋼的罵我一邊疼惜的勸我,接到電話的爸爸也趕了過來,姨媽和姨父也趕來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把我抬上了車,往車後座上一靠,我終於昏了過去。
就好像是做了很長時間的一個夢一樣,我又累,又倦,又無助,閉上了眼,我模模糊糊像是看見了蔣勵在叫我,他笑得很爽朗,我昏睡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睡的很沉,到我漸漸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是在醫院,周圍雪白一片,頭頂的照明燈沒有溫度的照著我,牆的對面掛了一幅宣傳畫,竟然就是宣傳警民共建的,畫面上那個警察年輕俊朗,我看著看著,忽然尖叫一聲,我坐了起來。
媽媽奔了進來,她安撫我:「韶韶,你怎麼樣?」看我情緒不對,她急的叫醫生,爸爸也慌的不行,兩人把我抱在懷裡,可是我渾身仍然在發抖,我問媽媽:「蔣勵今天值不值班?他是不是九點下班?現在幾點了,我去接他。」
我掀開被子要下床,媽媽立即按住我,「孩子你聽我說,蔣勵不在,他不在了,他犧牲了他不在了,你醒醒啊!」她哭著勸我:「都一個星期了,他上個星期就已經火化了,葬在烈士靈園,韶韶,你清醒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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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的看著媽媽,「什麼叫火化?你胡說什麼?他好端端的還在,你看。」我指著那幅畫告訴父母:「你看,他就在啊,他怎麼可能會死?」
我失控的要下床,爸媽用力按我,醫生和護士聞聲也趕了過來,五大三粗的護士強行按著我,我還在那拚命掙扎,手抓腳踹的,最後醫生抓著我的胳膊強行給我捅上了一針,冰冷的液體灌進我的身體,我渾身哆嗦了一下,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我抽搐著沒有反抗的能力,最後我倒在了床上,只能在那兒大口的喘氣。
醫生皺眉問我父母:「她這樣子多久了?」
我媽媽抹眼淚:「已經一個星期了,從她男朋友犧牲了她就一直這樣,神不守舍瘋瘋顛顛的,醫生,我女兒不會有事吧?」
醫生搖頭,歎息了一聲出去了。
我還在那茫然的看著頭頂發呆,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只聽見病房裡的簾子嘩的一下被拉開了,我爸媽都抬頭看著來人,而這一看來人,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是一聲驚叫:「段玉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