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告訴我,由於小段少爺生病,段夫人每天都會去寺院裡燒香,如果我想見小段少爺,那就得趁段夫人不在時來,我明白,去醫院的這幾次我都是撿這位刁蠻老太后不在時才過去,可能是因為小段少爺不是很討厭我,段玉珉也默許了我過去探望他兒子,我前後去了醫院幾次,慢慢的就和小段少爺熟了點。
也許是因為想著這孩子是春韶的孩子,我對這個孩子有一種很特別的感情,不單單是因為他可愛還是我孩子的哥哥,而實際上,這孩子確實是聰明乖巧的令人沒法不疼,他很懂事,也知道自己得了病,身邊的每個人都為他著急,所以他很配合治療,並沒有大哭大鬧,先期的化療讓孩子產生了嚴重的排斥反應,每天在吃完化療的藥片後,孩子都噁心嘔吐,連一口水都喝不下去,儘管這樣,他還能很乖地告訴段夫人,奶奶,我不疼。每每到了這時候,所有身邊的人都是跟著掉淚。
我心裡也難過,很想為這個孩子做點什麼,但是我能為他做什麼呢?
我的孩子發育的很好,醫生告訴我,我懷孕已經有三個月,第一次給我做胎心監護,我聽到醫生手中儀器滴滴滴的聲音,醫生告訴我,那是孩子的心跳,很結實有力,聽著孩子在我身體裡撲通撲通一下下堅強的心跳,母子連心的那種喜悅和新奇沖上心頭,我不知是喜是悲,忍不住也掉了眼淚。
段玉珉在書房裡,我想了下,過去敲門,他正拄著頭在那吸煙,像是冥思苦想,聽見聲音應了一聲:「進來。」
我進去坐在他對面。
他抬起頭,看見是我,想了下,掐熄了煙,然後又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一條縫,換了新鮮空氣進來。
他最近也憔悴了不少,因為我們不是天天見面,他的變化我看的更加真切,他確實是瘦了,臉部的線條也更加深刻了,身上的衣服也鬆了一圈。
他問我:「有事嗎?」
我把一張小小的彩色b超圖片給他看,那小的圖片是醫院特別訂製的,可以製成相片塑膜留做紀念,算是寶寶成長檔案的第一張相片,不過段玉珉看了一會兒,沒看明白:「這是什麼?」
我說道:「拿反了,應該轉過來拿。」
他拿著相片又是左右看,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這什麼東西啊?」
「是孩子的影像圖片。」
他這才哦了一聲。
我說道:「孩子三個月了,醫生說孩子很好,你放心吧。」
他沒說話。
我們兩個現在已經分手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我們根本也不會坐在這裡,想著因為一個孩子把我們聯繫在一起,就算想脫開這層關係也還掙不開千絲萬縷,那番滋味確實十分複雜。看了相片段玉珉說道:「你辛苦了。」
我默不作聲。等了一會兒他又說道:「對不起,我這些日子情緒不好,對你態度也有些偏激。你別介意。」
他會向我道歉?這真是千古難遇。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我自己孩子這麼小的圖片。」他忽然又笑了,挺輕,「有勤勤的時候,沒想著弄這些東西,這張相片可以給我做紀念嗎?」
我想了下,還是說道:「不要了吧,你看看就行,萬一以後讓勤勤看到,這不太好說。」我把相片收了回來,「我回去了。」最後我叮囑他:「你自己也不要太著急,放心吧,現在醫學發達,勤勤肯定會好轉,你也注意身體,有時間的話,還是多陪陪孩子吧。」
我要走,他忽然問我:「你自己開車來的?」
「是啊。」我沒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現在沒顯懷,身體也很好,不覺得開車有什麼不妥,他卻想起了什麼事,從旁邊拿過外套,「司機不在,我送你回去吧。」
他堅持要送我走,我忽然想起什麼事,「不要了,我能照顧自己,你不要開車了。」
我記得周子馳說過,他六年多前出過一次車禍,當時是他自己開的車,結果那次車禍讓他雙腿俱斷元氣大傷,現在他的膝關節還是後換的,從那以後他就很少開車,我認識他這麼幾年他開車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所以我不讓他開車。
他卻很堅持,臉上表情反而十分輕鬆:「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如果我不是自己尋死,閉著眼開我也不會出事兒。」
車子駛出關園,往我的公寓走,結果這個時間又捱上了堵車的時間,進得市內車子就堵成了長蛇,在高架橋上龜行著往前挪,我們也沒辦法,只能慢慢的往前一點點的熬,空氣沉悶,暖風吹的我更加心煩意亂,段玉珉不得不開了頂窗透氣,走走停停,我終於忍不住胃裡的噁心,打開車窗我想嘔吐,段玉珉看我情況實在不好,他只得從旁邊一條岔路穿了過去,車子一停,我在路邊又一陣子嘔吐。
段玉珉站在我身邊也手足無措,我告訴他我車裡有水,他這才慌忙跑回去拿了水給我喝,溫水喝下去我稍微感覺舒服了些。
最終我們在外面吃的飯,段玉珉今天很和氣,拿著餐單仔細研究,甚至還問服務生菜裡都加了什麼調料,會不會對孕婦不好,我點了魚,他又特別叮囑服務生不要加太多的味精花椒,然後才合上了餐單。我想起了一件事,猶豫了一下,我問他,「你知不知道周先生從前有個女朋友,好像勤勤見過她,那你見沒見過她?」
提起周子馳,段玉珉臉上也有些不自在,嗤了一聲,他不以為然地說道:「周子馳有二十七個女朋友呢,我哪能每一個都見的著,恐怕哪段時間和誰在一起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我聽勤勤說起過那事兒,其實不過是周子馳有一天高興了,帶著勤勤去他的游
遊艇玩,碰巧他那個女朋友在,小孩子嘛,有時候比較敏感,孩子話你不必當真。」
原來是這樣,我只好不再說話了。
段玉珉也皺著眉,嘴唇抿得緊緊的。
我壯著膽子又和他說道:「其實你和周先生也有這麼長時間的交情,他還是勤勤的乾爹,你們就不要拗著一時的脾氣了,周先生也很想孩子,勤勤也想幹爹,讓他們見一面吧。」
段玉珉這時候真的有點不高興了,「你是不是管太多了啊?勤勤是我兒子,周子馳想要孩子讓他自己找人生,他想生黑的白的,純種的雜種的都隨便他,他又不是自己沒種子生,靠。」
我嚇了一跳,怎麼說話這麼粗魯啊?真是的,想想我也氣自己好管閒事,沒來由的扯這些幹什麼,自己討不自在。
我悶悶的吃完了那頓飯,一整頓飯再也懶的搭理他,倒是段玉珉,好像是覺得剛才的話也有些不斯了,吃飯的時候,他還給我把魚肉挑出來,又叮囑我吃這個那個,但我理都懶的再理他。終於等到吃完飯,他把我送回了家,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庫,我沒好氣地說他:「我到了,你現在可以滾蛋了!再見,段大少。」
我砰的關上了車門去按電梯,哪知道他在後面又跟了上來,和我一道擠進了電梯,說道:「我送你上去吧。至少也得把你安全的送回家去啊!」
我切了一聲,電梯升到了我家,我先抬腿出去,他又跟了上來,在門口我氣乎乎的拿鑰匙開門,結果越急越亂,鑰匙啪的掉到了地上,他給我撿了起來,又給我打開了家門,扶著門我說他:「現在我到家了,段先生,你完成任務了,可以out了。」
他攔我:「你多少請我進來喝杯水吧?」硬跟著我進來,我咬咬牙,不理他。進來後他在門口左右轉悠:「鞋呢?」以前他也來過我這裡不少次,我是給他準備了拖鞋的,但現在他找不到自己的拖鞋。
我倒了杯水喝,說道:「你那雙我扔了,你穿大家公用的吧。」
他意外,可能沒想到我會把他的鞋子扔了,站在門口有點發懵,我毫不客氣地繼續說道:「你留在我這裡的其他東西我也處理了,反正也就幾件衣服和日用品,好處理,衣服送到了打折店,結果還賣了一點錢,不好意思啊,沒請示你。」
他站在那裡有點怔,好像也是在猶豫該不該穿這公共的拖鞋,我倒也想瞧瞧他的表現,想段玉珉可是個有潔癖的人,讓他和別人穿同一雙拖鞋?呵,他段大少恐怕做不出來這種事吧。
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妥協了,穿了拖鞋進來,我重重的放了杯子,去廚房又重新拿杯子給他沖飲料,拿杯子時我先洗杯子,把水籠頭開的很大,洗完了杯子我問他:「想喝什麼?」
「隨便。」
「我這裡沒隨便這個東西。」
「你喝什麼我喝什麼。」
「呵,」我嘲笑他:「那我喝的可是孕婦的營養果珍,你也要來一杯?」
「行吧。」他竟然自顧自地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那就給我也來一杯吧。」
我突然啊的一聲尖叫,杯子跌在了地上,段玉珉聽到了立即奔進廚房:「怎麼了?」我已經嚇的魂不附體,地上爬著一條非常噁心的蟲子,是那種千足蟲,沒想到冬天了居然還有這樣的蟲子,段玉珉上去一腳踩死了它,我還嚇得保持著一個姿勢擎著手沒回過神。
他這才安慰我:「好了沒事了。再說你就一個人住,保姆呢?」
「我雇的是鐘點保姆,晚上不在。」
「那你也不能一個人住啊。」他環顧左右,去找笤帚把地面都清掃了,「一個人住不太方便,萬一有什麼事不好叫人,要不然你回關園住吧,那邊人手多,好歹也有個照應。」他又補充:「我媽媽和勤勤不在那邊住,我這段時間也不在,你過去住吧。」
「不用。」我倔強地提醒他:「我自己有家,自己能住。」
他倒是笑了,「你倒是一直這麼要強。」他拍拍手,「其實當初認識你之前我就先查了你的情況,你啊,確實是個要強的人。有時候明明知道自己是錯,還偏偏擎著個腦袋不肯低頭。」
我沒低頭嗎?我心中暗想,其實這三年多年來我低過很多次頭,特別是對這個男人,我低了很多次。
結果這天晚上,段玉珉沒走,我攆他走他卻不走,告訴我:「勤勤出院了,我媽媽和他不住在關園,那邊就我一個人住著,挺冷清。……」
我已經困的不想和他再說話,因為懷孕,我每天晚上睡得很早,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倦意上來我懶的理他,洗漱好後我自己回了房間睡,哪知道他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竟然也進了房間,挨著我的床邊坐了下來。
我困的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自己睡覺,他也沒躺下來,就坐在床邊上在那自言自語。
「對不起……,其實是我連累了你。」!
「有件事和你說,我準備撤出內地市場,今年形勢不太好,段氏企業一直在滑坡,所以家族長輩和我的幾個哥哥都決定,我們撤出去。」!
「我已經把一些項目轉讓了出去,現在還有一條高速公路的產權沒有轉出去,等把這個項目轉讓之後,我在內地的所有投資也就差不多完全可以轉掉了,我準備去香港,去那邊發展。」!
「如果不是勤勤生病,可能我不會讓他回北京來。……」
 !
「其實我不是個好父親……,」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韶韶懷孕的時候,我沒做個好丈夫,好父親,如今你懷孕,我也不能給你什麼。……」!
……|.
我睜開眼,忽然我問他:「韶韶,……懷孕的時候是什麼表現?」
他坐在黑暗裡,身影有些落寞。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她……也不愛吃飯,很多時候她都是在睡覺。」!
他輕輕歎了口氣。
我聽他說道:「行雲,我從前做了很多壞事……,我不是個好人。」
……
「我……,其實我是個強姦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