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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是一個老舊的廢棄倉庫。四周似有若無的蕩過一縷縷混合著工業酒精的灰塵味道。余琛努力的瞪大眼睛,卻因四周實在太過昏暗而顯得徒勞。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來到這裡的,甚至連之前曾做過什麼也忘得一乾二淨,似乎在下一秒睜開眼時便來到了這個鬼地方。雖然無法看清周圍的環境,但腦子裡卻像有人刻意操控的出現了一行字:y大準備拆除的醫學系倉庫。除此之外,再無其它信息。
余琛是y大二年級的學生,原本按說他那爛泥湖不上牆的成績是連專科都不會錄取的,但因他那w城房地產大亨的父親的原因余琛這才得以在y大混的風水四起。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和踩在滿是雜物的水泥地上聲音外,倉庫裡靜得有些滲人,連平日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余琛這會也覺得脊樑骨上寒寒的。
真是見鬼!他暗暗罵了一句,這破倉庫怎麼這麼大,走了這麼半天也沒找見大門,而手機又碰巧沒帶在身上。
媽的,再耗下去和葛天羽的旅店之約就要泡湯了!要知道為了泡上這個妞,他可是費了不少心力——想到這兒,他加快了步子。「嗒嗒」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倉庫中發出空洞的迴響。
腳下因為踩到了一個小物事而發出讓人牙齒發酸的磨地聲音。是一個打火機,也不知是誰丟在這裡的,竟還微微溫熱,帶著滑膩的質感。
打火機是很老的式樣,火苗也是小小的,僅僅照亮了自他為中心半徑不足半米的區域。昏黃的光因火苗的抖動而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的不穩感。
纖瘦的女孩披散著長及腰間的黑髮背對著余琛坐在他腳邊的一個低矮的藥品櫃上。寬大的白色裙裾鋪散在灰黑色的水泥地面上,呈現出一種奇妙的色彩反差。
余琛在看見她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目光轉到牆上,在漆面斑駁的牆面上看到那個屬於女孩的小小黑影後,這才鬆了口氣——這可不能怪他怪力亂神,實在是在一個廢棄的藥品倉庫裡悄無聲息的坐著這樣一個女孩,很難不讓他聯想到某些恐怖片裡的女鬼——不過作為一個男人,這麼想可也的確太幼稚了。余琛自嘲的笑了笑。
女孩正聚精會神地擺弄著一些白色的圓柱體,根本沒有搭理余琛,這讓一向笑傲花叢的他有些不大習慣。剛要開口搭訕,卻聽見女孩輕聲地自言自語,纖長的指不斷點數著地上被細緻的排列起來的圓柱體。
「怎麼少了一塊呢」
她的聲音嬌嬈柔媚,讓余琛心頭一蕩。他忙上前一步,半蹲在女孩身側,溫柔的詢問:「這位妹妹在找什麼——」在看清女孩身前的那些白色物體的剎那,他的聲音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的戛然而止。
女孩慢慢的轉過身,嬌俏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再看見余琛右手持的打火機後,驚喜地開口:「我說怎麼少了一塊,原來在你這兒!」
余琛緩慢的將頭扭轉到一個角度,有點失去焦距的眼睛看清了自己手上的那個打火機——不,那並不是打火機,而是一根白骨,上面亮著點點青色的螢光。
光芒在下一秒陡然熄滅不見,令人窒息的黑暗重新籠罩在這個狹小的角落。余琛右手痙攣的鬆開,青白的骨頭從他手中砸向地面發出悶悶的聲音,然後滾動到那些排列好的骨頭中間。
(2)
余琛突然睜開眼睛,一絲心悸之色從他的臉龐上閃過,他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粗重的呼吸,冷汗將枕巾浸出一個不甚規則的大圓。
七點二十二。余琛從床頭櫃上摸起手機,隨手按了幾個鍵,《獻給愛麗絲》的彩玲剛響了幾聲,那邊的人就接了起來。
「你堵車了嗎?怎麼還不來?」低媚的女聲中帶著撒嬌似的抱怨。那聲音誘人至極卻讓余琛想起了方才夢境中的女孩,便頓時失去了**的**。
「天羽。」他努力的穩住自己的聲音,慌亂的找了一個理由「我爸回來了,我沒辦法出去。」
「哦。」葛天羽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那你就來不了了?」
「乖。」余琛有些無奈的哄她,「下次我再好好補償你。你不是喜歡dior的那款長風衣麼,等你生日時我送你。」他合上手機,撫了撫冰冷的額頭,然後將手機扔回到床頭櫃上,卻將一個打火機碰掉在地上。他惡狠狠的瞪著那個價格不菲的打火機,額頭上的冷汗又密密麻麻的滲了出來。
陰暗的y大醫學系倉庫,漂亮的似乎有些面熟的女孩,以及那些被拼成「木」字的白骨。那個夢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他只要一閉上眼就可以回憶出每個細節,真實到那根本就不像一個夢。
「少爺,晚餐準備好了。您是下樓用餐還是讓人端上來?」甄姨在門外恭敬的問。
若按余琛平日的脾氣,一定會不耐煩的隨口敷衍一句,但今天不同,他甚至有些慶幸甄姨來叫他——這讓他從噩夢的泥潭中漸漸脫離並清醒過來。
「我下樓吃。」余琛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深咖色的實木地板踩上去很舒服,與大廳內的各類擺設搭配的相得益彰,給人一種溫暖而大氣的視覺感受。余琛心下稍安。
甄姨是余宅的管家,已經在余家六年多了,深得余老爺也就是余琛父親的信任。當初她到余宅應聘時家中剛遭大難——丈夫和一個女兒因一場意外而喪生,並因醫藥費而欠下了巨額債務,所以只好帶著大女兒四處求職。余父也是見她身世可憐加之修養、性情都還不錯才把她留了下來。
甄姨把一盤魚子醬放在餐桌上,然後恭聲說,「少爺,剛才
老爺來了電話,提醒您務必記得明晚八時參加公司的週年晚宴。」
又是週年晚宴!余琛氣哼哼的把精緻的琺琅瓷盤推到一邊。這幾天也不知提了多少次了。天知道他根本對那些衣香鬢影的莫名晚宴毫無興趣,穿西裝,打領帶,端著個高腳杯像一個傻子似的一杵就是四、五個小時,還要時不時的面對各行各業成功人士或褒或貶的目光,就連那幫子女人也都一副矜持高貴的模樣好像自己是茜茜公主。
x!他暗暗罵了一句粗話,卻又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出對父親的不滿。拿起桌上的一枚前一段拍來的古錢幣,用手指輕輕一彈古錢幣就飛快的旋轉起來。
也不知是古錢幣的重心分佈特殊還是桌面摩擦力太小,錢幣竟然一轉就停不下來了。余琛看著滴溜溜轉的正開心的錢幣心裡直冒火:奶奶的,今天老子怎麼這麼背,連枚破錢也和他過不去!他一揮手將錢幣掃下餐桌,拿起外套就出了門,並把外面的大門摔得山響。
甄姨見怪不怪的揮手讓傭人將桌上的飯菜撤下來,她身後的牆角處,那枚古錢幣仍舊在不停的旋轉著。
(3)
余琛不知是第多少次的遲到了。
不過他並不在乎,所有的老師也不在意。所以講台上新換的心理學老師僅僅是瞟了他一眼就繼續半死不活的念著幻燈片上的課件。
「阿琛,這裡!」葛天羽從後排直起身子,朝余琛招了招手。她今天穿了一件鏤空深v字領的藍色八分袖套裝,畫了精緻的眼妝,顯得清純又嫵媚。余琛一見之下頓時心花怒放,絲毫不顧忌這是在課堂上,按住葛天羽就是一通深吻。
「你這傢伙,討厭死了!」葛天羽臉色微紅的嗔道,「正上課呢。」
余琛又順便揩了她一把油後這才舒服的坐下來,調笑著說,「又不是沒親過,怎麼羞成這樣。」
葛天羽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話茬,自顧自的記筆記去了。
見女友不理自己,余琛只好無聊的趴在桌子上聽那個正處於更年期的老女人操著帶著不知是何處口音的古怪調調乾巴巴的講著本應很有意思的心理學分析。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的內容與清醒時意識中所保留的印象有關,有很多時候,我們可以用一個人的夢境來分析他的心理狀態。可以這麼說,夢境中所出現的某些人和事是人們最為真實的記憶——」
余琛一凜。
「我們說,夢是生物體在外界經受到某些刺激後在大腦皮層形成了相應的暫時的神經聯繫,並在睡眠時,外界和體內的弱刺激到達中樞於大腦皮層的某些部位發生某些聯繫時而產生的一種生理現象。因大腦所記憶的印象常錯亂不清,故夢的內容大多是混亂和虛幻的——但這並不是說無法從中提取有價值的信息來探知人們的心理活動——」
這有關於夢境的理論就像是強行撬開了余琛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夢境中的女孩巧笑嫣然的緩緩回過頭。
余琛的瞳孔猛的一縮。
幾年前的一些事湧入他的腦海。那還是在高中時代,記得他的隔壁班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被男生們公認為校花,那個女孩子叫喬木。
那是一個漂亮而傲氣的女孩子,對他的追求一直視而不見。余琛從來都是一個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就在不久之後的一次晚自習放學後余琛和一些哥們將喬木堵在了學校一處廢棄即將拆除的倉庫。他還模糊的記得喬木當時掙扎的表情,那種驚恐的神色很完美的取悅了他們。
後來喬木的父母居然很不知好歹的報了警,於是一天後,他將渾身是傷的喬木丟在了她父母面前。
「你們報警的事情我不想過問,不過你們要是一定堅持的話,你們的女兒就不只是斷一根肋骨的事了。」看著喬木父母驚恐的表情,在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種自己可以主宰世界的感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他,哪怕是法律。
後來喬木就從他們高中轉走了,一直沒有消息,直到上了大學聽人說起她似乎也在這個學校,不過他也沒有在意,一帶而過而已。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她會以這麼一種恐怖的姿態入夢?
這些年來他幹過不少類似的事,甚至在六年前還鬧出過人命,可在事情被父親擺平後,他也不過是當作談資說笑一通後便拋到腦後。
這一切他從未感到愧疚過——他甚至已經忘記了,可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的夢境?
「這些老師只會照本宣科,都不講些有趣的事。」葛天羽合上筆記,嘟囔著埋怨了一會後突然扯了扯余琛,饒有興致的說,「你知道嗎?有時夢是很神奇的,聽說前幾年一個外國的逃犯在警察都放棄抓捕後有一天死在了自己的夢中了,據說是他殺的那些人的靈魂入了夢——」她自顧自的說了一通後才發現一旁的男友的臉色顯然有些不好,忙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余琛回過神來,勉強地笑了笑,「昨晚沒睡好。」
「做噩夢了?」
「沒有。」余琛的目光移向別處,「睡得晚了。」
台上的老師夾起教案準時走出教室。班裡的男生們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衝出教室,而是三五成群的低聲討論著什麼,女生們也同樣如此,每個人臉上都帶了幾分凝重。
「出什麼事了麼?」余琛皺起眉,心裡卻很高興有這麼一個機會可以轉移話題。
葛天羽這會兒也安靜了下來,靜默了半晌才輕輕開口,「你還不知道嗎?醫學系的喬木在實驗樓後的那個
舊倉庫裡自殺了。」
(4)
余琛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麼感覺,從葛天羽告訴他這個消息後他整個人就悶悶的。從教室到食堂這一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著喬木的死,可每個人又都那麼冷靜,也不知是現在這類事件太過頻繁還是人性的冷漠。
現場在做完一輪認屍後就被封鎖了,校園裡到處都是穿著警服的身影和不辭辛勞在酷暑時節扛著攝影設備的各大媒體的記者。葛天羽並沒有看到現場的情況,不過她一個舍友是醫學系的,也是為數不多的見過現場的人之一。
余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迫切地瞭解喬木自殺的有關信息,他本應該遠遠的避開才是。但只要一想到昨天夢中喬木的詭異身影便什麼也顧不得了。
「所有人都不理解像她這麼出色的人怎麼會自殺,長相出眾,成績又好。」女孩這樣說,「但她留了遺書在bbs上的,而且前幾天我們就覺得她有些怪怪的,喬木是個挺內向的人,不太愛說話,可那幾天卻神神叨叨的——」
余琛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於是不待女孩說完便打斷她,「喬木是在你們系的藥品倉庫自殺的?」
「對,那個倉庫再過幾天就要拆掉重建——上次檢修學校建築時說它是危房——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來那裡的鑰匙的。」
「可以向我具體描述一下現場的情況麼?」余琛微微按住心臟處的部位,夢中的場景再次清晰的仿若親眼般真實。
「——她是死在倉庫最盡頭的角落裡,滿地都是血,把她的白裙子都染紅了,看傷口似乎是用什麼利器撕裂了腹部---前面還有一個用骨頭拼成的木字,他們說那是肋骨,是她自己親手挖出來的······」
一切都那麼完美的契合,穿插了現實與幻境,溝通了過去與未來,如此不可置信卻又讓人無法懷疑:同樣的倉庫,同樣的人,同樣的白骨,他想起了自己曾舉起的那根骨頭,上面鋼板夾過的痕跡明白的昭示那就是由他授意而斷掉的肋骨。
當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而是真實了。這一切真實得讓余琛感到迷茫而恐慌:難道真的如同葛天羽所說的,喬木的靈魂入夢來報復他了?昨天他是在七點左右做的這個夢,而這個時候恰巧處在法醫所公佈的喬木死亡時間的範圍之中。這不是預兆,不是回顧,而是現場直播。
靈魂入夢?不,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靈魂,無論是誰,死後都不過是一副空殼。若有靈魂,被他玩弄後跳樓自殺的甄天淇為什麼不來夢中找他,反倒是僅斷了一根肋骨的喬木。余琛冷笑了一聲,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而感到恥辱。他站起身,對葛天羽說,「我們走。」
剛走了兩步,那女孩又追了上來,她從包裡拿出一張天青色的信箋紙,「這是我在喬木的心理學書中發現的,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下。」
箋紙上帶著淡淡的茶香,想必是不久前寫的。喬木的字內斂而娟秀。
以骨為媒,化作良木
我欲棲之而成魘,入你夢境
死亡之神降臨,始於木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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