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港市。一輛警用轎車呼嘯而過。緊接著,0018號牌的黑色轎車當先,後面緊跟著一輛土黃色的考斯特麵包車。
稍微靈通點的人都知道,0018號車,是通港市府大院的車。抬眼再看,麵包車後面居然是四個零號牌的黑色轎車。
現在領導下基層,不再有警車鳴笛開路,也不再有長長的車隊,封路戒嚴。但是這幾輛車一出來,雖然貌似悄無生息,但是氣勢絲毫不減。道路上的行人車輛自覺閃避,路*警更是凝神屏氣,精神高度集中。
麵包車上,通港市一號領導林平山正坐在一個魁梧男子身邊,男子威嚴持重,濃眉星目。並排的車座上,坐著通港市長魯毅山。
這通港市的兩個頭面人物,關係有點微妙。坊間傳說,是因為名字不大對付。一個是「毅山」,一個卻要「平山」,難免要尿不到一壺裡。
這個說法,也就是坊間百姓茶餘飯後的一個說笑。不過這兩人關係倒確實微妙。上任一號領導周昌龍,氣概驚人,意識超前,短短幾年間,把通港的城市框架拉大了將近兩倍。重力打造了面積廣闊的新城區,雖然新城區人氣差強人意,但是道路遊園、高樓大廈都在那擺著呢,時間不長,周昌龍帶著這份政績,上調到了省裡。
一直追隨他、全力配合推進新城區建設的市長魯毅山,本來期望順理成章的接任一號位子的,周昌龍也大力舉薦,希望魯毅山能順利接任,穩住自己走後的局面,繼續自己的思路政策。誰知憑空空降來一個林平山。魯毅山難免心中有落差,再加上在通港經營多年,樹大根深,難免要不大買新來領導的賬。
從一開始,兩人時不時的都要扳幾下腕子。一個空降,後台背景自然不可小覷,再加上又是一號領導,天然的就多了一份籌碼;一個資歷複雜,經營多年。兩人暗中較著勁,但誰也難以一下子輕易撼動對手。是以表面上,兩人維持著和諧的一團和氣。
夏中明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街景,心潮起伏。他自去了省裡,工作繁忙,再加上又是傷心地,這麼多年了,也難得回通港幾次。
眼見的通港老街上,除了好車多一些,多了幾幢高樓,整體樣貌格局其實沒有太多大的變化。不過風物依舊,卻更勾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波瀾。
林平山看夏中明看著窗外,神色默然,也好不多說什麼。他知道夏中明的經歷,多半也體會得到那種心境。倒是一邊的魯毅山,夾著香煙,煙霧繚繞,一張黑臉,神色平靜如常,心底裡卻惡浪滔天。
很明顯,夏中明現在在省裡地位持重,更是上頭看重的對象。此次來通港視察工作,多半是受了林平山的請托,為他撐腰壯威來了。
魯毅山瞄了一眼雙眼微合的林平山,心裡那個氣。放著煥然一新、雄偉壯闊的新城區不看,卻偏偏把夏中明帶到破舊的老城區來轉彎子,這個林平山,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怒氣難抑。魯毅山只有轉移注意力,回頭輕聲道:「老黃。」
後排的黃海平趕忙挪動肥大的身軀,擠到魯毅山身後座位上。
「老黃,步行街那邊都安置好了嗎,那邊人多雜亂,環境複雜,馬虎不得。」魯毅山輕聲交代,卻故意把人多雜亂、環境複雜咬的音重。
旁邊的林平山毫不為意,依舊微合著雙眼,老神在在。
黃海平臉上肥肉通紅,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熱的。連聲道:「首長放心,嚴格按指示,外鬆內緊,外鬆內緊,都安排好了。」偷眼看著夏中明,滿心希望這位也分管著政法工作的省領導能有所讚賞。
夏中明卻是毫無所動,或許是壓根就沒聽到。
林平山也是。雖然他和老黃兩人比較有緣,一個平山,一個海平,可是兩人不對付,海平站隊跟的,原來是周昌龍,現在就是魯毅山了。
通港市步行街。算是通港市的核心商業圈了。人流如織,熙來攘往。雖然是白天,但是熱鬧程度絲毫不比晚上差。
羅浩良跟在夏中明身後,巡視著周圍。一行人規模不大,但是不凡的氣場,還是讓周邊的行人自覺紛紛避讓。
不少人打量之後更是激動,「看,看,那不是咱們市一二把手嗎!」「哎呦,還真是,看樣子是陪著中間那個大個子的。那肯定是更大的官了。」
「你知道那是誰嗎,那是省領導夏中明!電視裡經常出來的,沒化,真可怕。」
周圍群眾嘁嘁喳喳,遠遠的觀望。
人群裡,不少精壯的小伙子,身著便衣,來回走動,無聲的巡弋著周圍。鄧嘉傑赫然也在其中,一雙細長的眼睛,精光湛亮。羅浩良遠遠的對他點頭示意了下。
「步行街名號已經叫響多年了,現在已經是我們通港市商業核心圈的代名詞了。有這塊金字招牌在這,我們認為應該進一步挖掘它的潛力,升級改造,提升它的格局檔次,以它為龍頭,帶動其它幾個副商業圈的發展,再進一步帶動新城區的商業繁榮。」林平山一路介紹著步行街的情況。夏中明連連點頭。
這意思很明顯,老城區升級改造,然後帶動新城區發展。新城區自然的就成了現下的附屬工作了,成了下一步的發展規劃。
幾年的政績就這麼被輕描淡寫的淡化了,魯毅山卻無法爭辯,只能陪著笑,呵呵點頭。
一行人邊走邊看,猛然間夏中明只覺一陣眩暈,緊接著一個略顯疲累的清脆女聲傳來:「我有冤情反映,請領導做主!」
夏中明穩下心神,抬眼一看,前方一個十**歲的女孩子,赫然跪倒在地上,雙手拿著一個信封,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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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挽著長髮,鵝蛋臉型,微紅的大眼睛楚楚可憐,正望著自己。
林平山臉色頓時一沉。魯毅山也是心裡一沉,現在出現這一幕,固然讓林平山下不來台,有個好看,但是自己也更脫不了干係,尤其是剛才自己還當著二人的面專門吩咐了黃海平,豈不是更顯得居心叵測了。
難道黃海平專門弄得這出,想給自己出口氣,給林平山一個好看?
這個老黃,這事弄得可不太高級。何止是不高級,簡直是馬屁拍偏了,拍老子臉上去了啊。
魯毅山有點怒其不爭。瞥了眼黃海平,卻看他神色驚慌,額頭冒汗,看樣子是不知這事。
這邊夏中明心裡卻如重錘一擊。這個女孩,眉眼間怎麼如此熟悉,難道……
羅浩良心中震怒,對這通港的兩山不說,尤其對這公安局長黃海平,頓時印象奇差,又覺得此事似乎有些異常,見夏中明神色有異,一瞅旁邊,卻又見鄧嘉傑微微朝自己點了下頭。
羅浩良心裡一動,看來鄧嘉傑事先知道此事。
原來,陶兮倩四處上訪無門,不知在哪打聽到,近日由省領導來通港視察,步行街就是其中一站。
陶兮倩不知道具體行程。但凡有一絲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所以幾天來,她都拿著寫好的材料,在步行街流連。沒多久,就被鄧嘉傑瞄上了。他看這個女孩子十**歲,青春單純,卻孤身一人在這步行街天天徘徊。更嚴重的是,有兩個小痞子一直在她身邊晃蕩。他不知道這是孫二狗派來保護陶兮倩的小弟。這二人雖然襯衣西褲,打扮的人五人六的,但是那種長期混跡街頭的江湖氣息,還是沒能逃過鄧嘉傑犀利的眼神。
觀察了兩日,鄧嘉傑果斷的將兩人秘密拿獲。一經審訊,這才明白了。兩個小弟雖然不知事情詳情,但是對陶兮倩和李俊飛的事也知道個七七八八,當下竹筒倒豆子,全都坦白了。
鄧嘉傑的眼力,真偽立辨。黃海平炮製這樣的冤案,他一點也不意外。帶著對陶兮倩這個女孩的同情,鄧嘉傑決定幫她申冤。當然,心底裡還是有點私心,想當眾給黃海平來點難堪,報下一箭之仇。
正是因為有了鄧嘉傑的暗中相助,陶兮倩才得以能夠攔住夏忠明喊冤。要不,以她一個小女孩子的能力,怎麼能完成這樣的事來。
羅浩良這邊心裡正亂七八糟,不知鄧嘉傑出的什麼鬼,那邊兩個便衣已經搶步過來,一邊勸說,一邊想架起女孩。女孩不願起來,堅持要見領導。
後面的黃海平急了,關鍵時刻,這不要命嗎,自己剛才還打了包票的。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身份,連忙晃動著身軀快步過去,一把掐住女孩的胳膊,就往旁邊拖。
「放肆!」一聲炸雷樣的喝聲。夏中明臉色漲紅,嘴角發抖,對著黃海平喝到。
眾人都驚呆了,能到這個位置的領導,養氣功夫豈止一般,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驚天大怒,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黃海平一個激靈,呆在原地。
羅浩良早快步過去,一把掐下黃海平的胳膊,虎軀一擰,揚手一個抖摔,黃海平肥大的身軀竟然禁不住大力,被甩向一旁,踉踉蹌蹌狂栽幾步,被旁邊的兩個便衣架住,這才沒跌個狗啃屎。
羅浩良扶起女孩,接過了信封材料。女孩來到夏中明前,顫聲道:「領導,我是省城師範大學的學生。我哥哥李俊飛見義勇為,卻被公安局冤枉,抓了進去,也沒有調查就直接關進了監獄,請領導給我們做主。」
沒說完,珠淚盈盈。女孩正是陶兮倩。
夏中明強抑內心的激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旁邊的林平山清了下嗓子,扶起陶兮倩道:「孩子,你放心,你有什麼委屈回來儘管跟我說,我叫林平山,你隨時都可以到市府大院去找我。」
陶兮倩點了點頭。後面隨行的秘書長一揮手,兩個女同志上前,扶起陶兮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