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廚房。抽油煙機「嗡嗡」作響,油鍋逐漸沸騰,盆子裡的鯉魚正在做著垂死掙扎,菜板上放著一堆沒有形狀的蔥姜,似乎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就緒,只等待著那雙芊芊玉手下達指令。
楚雨婕武裝上其母的廚師行頭,圍裙,廚帽,為了保護那張潔白的臉蛋,她謹慎的戴上了口罩。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來了,她牙一咬,眼一閉,連水帶魚一起倒進了鍋內,迅速的躲到一米開外。
頓時,油鍋掀起驚濤駭浪,水油大戰,「辟里啪啦」的戰鬥開始了,她急忙舀了一碗冷水倒進鍋內,扔進了作料等物,扣上了鍋蓋。
頓時鍋內緩和,變成了細水長流的音調,她得意的瞇起眼睛,燉魚就是如此簡單,十五分鐘後,大功便能告成。
大門開了,孔慧心拉著一張臉走進來,自從「艷門」事件後,她的臉就一長再長,被學生私下吐槽為「史上最長臉教授」。
「慧心,你消消氣,那副被抓拍的畫面是有些不,但這只是被攝像機捕捉下來的瞬間,只代表鏡頭節拍的定格問題,不代表人心不。」善解人意的羅菲拉尾隨在她身邊,倒茶奉上。
「菲拉,你說的這些細節我都明白,可是,雨婕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這樣在鏡頭下曝了光,還弄出個『英雄在美色面前引發了遐想』這樣的爛主題?弄得親戚好友都表示同情慰問,我真是越想越生氣,恨不得把那小子的眼珠子挖下來!」
「這怎麼能怪人家啊,人家好心營救,衣服都撕拉了,看樣子受傷不輕啊。」
「這件事的主要矛頭就是那些無事生非的記者,放著好好的英勇就義場面不拍,偏偏抓拍這樣衣衫襤褸親暱的鏡頭?這不是故意誤導嗎?」
「大城每天的新聞都層出不窮,就像浪花般起起伏伏,新的很快把舊的淹沒。雨婕這件事就像一陣風,飄散後就會無影無蹤,被人遺忘。只要雨婕沒事就好,慧心,你又何苦糾結這個問題,自尋不快?」
一股濃重的糊焦味飄過來,堵住了孔慧心即將發出的語言,她將目光轉向了廚房。
楚雨婕急忙關上天然氣,鯉魚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鮮嫩,色澤烏黑,牢牢的粘在鍋底,成為了黑鍋的一部分。用鍋鏟急救也無濟於事,魚被輾成了幾段後,才終於和黑鍋分了家。
魚是孔慧心的廚房寶典,她擅長做各類魚,不料到了女兒手中卻改頭換面,換了嗅覺!她被刺激的額頭一皺,其紋理就像一群烏鴉飛過,尖叫聲迎面撲來:「雨婕,你想吃魚給媽說就行了,我還沒來得及傳授你做魚手藝,你親自動手豈不是在糟蹋食物嗎?」
楚雨婕解下口罩,拽了一塊魚肉放在嘴裡,仔細品嚐後點頭:「雖然有些苦澀,但還是能吃的,好歹這是我的心意。」
看得孔慧心撇起了嘴,她耐著性子和風細雨地說道:「雨婕,看在你親自下廚孝敬媽媽的份上,媽媽決定為你再做一道拔絲魚。」
楚雨婕乾笑了幾個節拍,弱弱地說:「教授老媽,您處處以高質量要求,就連餐桌上都是飲食化,我縱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飯給您吃啊。這條魚是……是給韓於墨做的,人家為我見義勇為,我怎麼也要親自下廚表示一下吧。」
此話點燃了孔慧心的更年期神經,她眼睛一瞪,心中的小宇宙開始爆發:「雨婕啊,我千想萬想都想不到,你第一次下廚竟然不是為了媽媽,而是為了那個臭小子?關於募捐遇到意外這件事我就想不通了,怎麼就那麼無巧不成書,阿貓阿狗不去救你,偏偏就韓於墨衝了上來?難道你當時和他一起……約會?」
「約會這個字眼在當時還稱不上,他只是約我去參加募捐會。」
「我看這個韓於墨就是災星轉世,他一出現你就發生意外。上一次是在銀行,你遇到了劫匪,這次又是在募捐會,舞台發生了塌陷?以後不要和這個人再有任何來往。」
「老媽,這些都只是巧合。人家為我斷了兩根肋骨,我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支付韓於墨所有的醫藥費,另外再支付他五千感謝費,這樣可以了嗎?」
「老媽,您不知道,給災區募捐了兩千韓於墨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還每月從微薄的工資中撥出兩百元資助災區孤兒,一個小人物的奉獻精神,在當今社會實屬稀見,他是一個樂於奉獻不求索取之人,他是不會要錢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既然不要錢,那就說明他想要的東西比錢珍貴,難不成他的目標就是你?」
「老媽,您就不要胡亂給他扣帽子了,他是一個沒有心計城府之人,不然也不會在研究所被人陷害了。有件事我正想告訴您,我……已經答應做韓於墨的女朋友了。」
「什麼?你一個閃亮的女神,走到哪裡都是光彩一片,竟然和一個無錢無車無房的三無男談戀愛?這簡直就是本年度最諷刺的笑話!」
「白馬只是傳說,高富帥都是善變的動物,黑馬才是現實版的好男人。韓於墨人貧腦不貧,他有著高學歷,高智商,目前正在考翻譯證,做翻譯從是他的人生目標。他人醜心不醜,有一顆金子般的心,由此襯托的他光彩照人。」
「想不到你這麼快被他俘虜!小保安斷了兩根肋骨,卻換來女神的愛,這個生意相當合算,韓於墨真是機關算盡啊。」孔慧心冷笑,鼓起了掌,並且踩羅菲拉的腳,示意她也鼓掌。
掌聲結束後,空氣依然緊密,面對兩張嚴肅的臉,楚雨婕仰起頭,變得不屈不撓:「老媽,您可別把人都想歪了,韓於墨有槍口下救人的勇氣,有為我斷肋骨的魄力,換成你心目中的三好女婿未必能做到。」
「雖然這個世界有險惡,但邪不勝正,畢竟還是好人多。雨陽立了三等功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前段時間,他徒步去野外訓練,因為偷懶掉了隊,意外的在路上撿了一個即將臨產的孕婦,當時離市裡有五里路,又攔不到車,他毫不猶豫的抱起孕婦,跑了五里多路才走到醫院。就連雨陽這樣驕縱的孩子都懂得助人為樂,換作其他人不也一樣嗎?」
「想不到你兒子還有此壯舉,部隊就是一個鍛煉人的地方,孔教授把他送部隊真是明智之舉!」
「我孔大教授調教出來的兒女都是優秀的,所以,雨婕你可不能讓媽媽失望。也不是媽媽勢利眼,韓於墨的確不是你的菜,他始終和我們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層次不一樣啊孩子。」
「老媽,都什麼年代了,還注重這些門當戶對的理論?韓於墨雖然貌不驚人,但他每一天都在為夢想而努力,每天叫醒他的不是鬧鐘,而是夢想!我想,我的男朋友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雨婕,從小你就排斥醜的東西,不能因為在大學下了一場失戀雨就嚴重轉型,也不能因為若蜜而中毒!不是所有美的東西都具有負面性,美和丑只是表面上對立,內在卻是相輔成。」
「醜陋就像一個人生的考驗,能從醜陋裡站起來就是成功。容貌會隨著時間流失而衰老,只有內在美才會永垂不朽,生命是財富,內在美卻能使財富擁有了它的價值。老媽,您的『美醜論』早就傾倒眾生一片,贏得喝彩一片,風靡了整個校園,您難道想讓您的學生知道,德高望重的孔教授是一個口是心非之人嗎?」
「完全不一樣的概念,我只是在給學生闡述理論,理論和現實之間總是有差距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底下又有幾個父母願意讓自己優秀的兒女和丑結緣?」
「孔教授,知道您的辯駁能力強大,反說正說都是您的道理,先不給您說了,我得去給韓於墨送飯了,魚涼了就不好吃了。」楚雨婕迅速拎起魚,溜走之快就像一條魚。
孔慧心端起黑乎乎的鍋,不信任地用鍋鏟敲打鍋底的焦糊,用一種憂傷的聲音說:「雨婕從小到大對我都是言聽計從,這次卻為了一個三無男給我臉色看?還親自下廚房為他做魚?我都沒有享受過這待遇。」
羅菲拉同情的拍打著她的肩膀,安慰:「反正魚也糊了,韓於墨吃著也會鬧心。想開點慧心,孩子大了思想就會豐富,感情之事就由她自己做主好了。如果當初若蜜也選擇了一個三無男,就不會有今日的悲劇了。」
「不行,必須擊敗三無男,我要動用親-情-團……」教授大人猛然舉起鍋鏟,在一聲蕩氣迴腸的大叫過後,抽油煙機那閃亮的身體上,映照出她那微微扭曲的面部特寫。
「慈母為兒憂,教授也變形啊。」羅菲拉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