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日暮,光彩從林中淡去。風吹落兩旁的樹葉,洋洋灑灑地飄零,一層層鋪在濕潤的泥土上,腳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高大林立的樹木依舊綠著,不像大周其他地方早已泛黃了的樹林。
「郡主,我怎麼覺得這裡好瘆人啊?」
綠映走在一旁,看著暮色中漸漸黑沉下來的林子,忍不住害怕。
「方纔是誰說同我一起的?」。漠瀟有些無奈,現在反倒是她打退堂鼓了。
「郡主,我——」
已經消失了的哭聲又隱隱約約地浮現,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兩人對視一眼,靜身聽著周圍動靜。
風過處,幾隻烏鴉從棲息的樹枝上飛出,翅膀拍打的聲音和著啼叫聲,在這空曠寂靜的樹林中顯得詭異又陰森。
「郡主,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吧。」,綠映瑟縮著靠近她,張望地打量著身後。
「綠映,你回去吧。」,見她分外小心翼翼的樣子,漠瀟不禁開口。
「不,我要保護郡主!」
漠瀟看著將她手臂緊緊抱住的綠映,「綠映,我們不是來玩兒的。」
她悻悻然地將手放開,兩人這才繼續前行。
越往深處走,霧氣越大,似塵埃般充斥在角落。只是並未再聽到哭聲,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白影再次迅疾地從前閃過。綠映顯然也看見了,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是誰在哪兒?何必裝神弄鬼?」,漠瀟衝著迷霧中的陰影喊著,陰影一動不動,靜靜佇立著。
拍了拍綠映的手,示意她放輕鬆,漠瀟逐漸向那裡靠近。
靜默中,眼角掃到一個白影,綠映驚叫了一聲。漠瀟快速回身,只見迷霧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那兒。
身著白色錦袍的他臉上戴了一張梨花木雕琢的面具,面具遮住臉的上半部分,只露出淡紅的唇。一身神秘之感,讓人不知該如何與之應對。
「你是?」
男子沉默著,並未回答。這時,綠映拉著她的袖子,回頭,方才看見的陰影哪裡是什麼人?只是一截木樁罷了。
「請問——」
轉身,男子已經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漠瀟思量片刻,緊緊跟上。
白色的身影若行雲流水般自由穿梭在林中,雖然林間有霧,但他像是能透視一般,總能找對位置。知道她在後面跟著,他也就默許了兩人跟上。
不多時,男子停在一處開闊的地方,前方是一個空置的小木屋。男子看了眼綠映,默許雖有顧慮,可還是讓她留在外面。
見此,男子領她進了小院,熟練地將木門推開。
漠瀟遲疑地走進去,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數十個小孩圍坐在床上,男孩女孩都衣著不凡,唯獨坐在床沿的那個小男孩,衣衫襤褸。
察覺到有人到來,男孩蜷縮在一團,瑟瑟發抖。
「這······」,不解地看向他,只見他走到男孩身旁。
下一幕卻讓她有些始料不及,男子輕輕抱住他,安慰地為他順著背,他的嘴角劃出淡淡的弧度。
他在笑!雖然被面具遮蓋了容顏,可還是令人感到他的無雙,此刻他的笑容如此柔和,在這個秋日的下午格外溫暖人心。
其餘的孩子絲毫不見怪地看著這副場景,甜甜地笑著。
他,到底是什麼人?疑問在她腦中浮出。
不一會兒,男孩在他的安撫下沉沉睡去,男子將他放好,又為他掖好被子。一切自然而又溫馨,莫非他們是父子?可這男孩的衣著又不似他那樣顯貴。
許是知道她有太多疑問,男子走到桌邊,修長的食指沾了早已涼透的茶水,在桌面上書寫起來。
『他們都是被附近村民遺棄的小孩,我將他們帶了回來。』
見此,漠瀟終於明白他為何一直都不說話,原來是不能言語,心下多了幾分欽佩。
「請問你是?」
『商人。』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
男子的手頓住,看了她一眼,裡面慢慢的都是真誠。遂在桌上寫下無名二字。
「我便稱你無名公子,可好?」
他點頭,漠瀟又問:「你一個人住在這兒?」
無名搖頭,『我讓人在此照看他們,偶爾過來。』
「方纔,我是聽得哭聲才尋進來的,不知這哭聲可是那孩子發出的?」
『迷路。』
桌面上又現出水印。
迷路?那麼他臉上那些細小的劃痕可能是在霧中走動,因看不清路而刮到了荊棘。
「原來如此,公子真是善良,可以對陌生人做到如斯。」,望了眼屋外,天色已是暗了,「今日有幸遇到無名公子,小女子萬般敬佩,只是時候不早了,小女子就此別過。」
無名點頭,將她送出院子。綠映正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著,見她出來,立刻上前查看她的安危。
「公子留步,告辭。」,漠瀟微笑著開口,與綠
映離開。
「郡主,那人是誰啊?我怎麼老覺得他怪怪的?」
與小院拉開距離後,綠映就急忙地問她。想起他溫柔照顧男孩的畫面,漠瀟目光柔和,「好人。」
無名看著她走遠,最後消失在夜晚的霧色之中,轉身進了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