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帶著微暖的氣息吹過胡王宮中的巷道角落，帶起幾片梧桐葉，飄飄灑灑地飛舞落下，在空中打著旋兒。
漠瀟坐在古老參天的梧桐樹樹頂，感受到夏的來臨。
身邊的賀諺斜躺在樹幹上，輕閉著雙眼，臉上是幸福的輕鬆和愜意。
剛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她，然後把她帶到這棵梧桐樹上來。隨後便一直沉默地小憩著，顯然是在生悶氣。
漠瀟扯開唇角，終於可以享受這難得的安寧了。
還記得四年前在大周的皇宮裡，他和她也是坐在這樣一棵參天的梧桐樹頂。感受著微風的輕拂，靜聽著夜蟲輕唱。
如今一別經年，一切又成了另一番光景。是緣分？抑或只是斬不斷的牽連。
「還記得嗎？」
賀諺突然開口，沉靜的嗓音在此刻也是別樣的令人安心。
「什麼？」
「當日我離開大周之時，立誓讓你成為我的王后。」
「…嗯。」
「我做到了。」
漠瀟回頭，他仍是閉著雙眼。
「我說過會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只是時間問題。」
不知道怎樣回答他的話，漠瀟索性什麼也不說。
「我知道當初你不願到朔北來，你也從來沒喜歡過我。」
和風輕搖，連空氣中也染上一抹愁緒。
「若是我先遇到的你，你會喜歡我嗎？」
漠瀟目光低垂，看著手下的樹幹，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賀諺睜開眼，視線所及處，是她柔美的側臉。
「餓了？」
「嗯。」
「呵呵，我就知道。」
說著，抱住她飛下大樹，穩穩地落在地上。
賀諺低頭愉悅一笑，「瀟兒便是喜歡踩在我腳上嗎？」
漠瀟看到腳下的緞面黑靴，臉上露出羞窘，掙扎著從他腳上跳下。
「才不是，你想多了。」
語畢，漠瀟快步離開，賀諺的嘴角一直上揚，隱去了眼底那份神傷。
………………
乾坤殿，香爐裡的雲煙慢慢吐出，裊裊旋繞在宮殿中，和著幾分清淡的藥香，絲絲盤連。餘味混入口鼻，異樣的安定人心。
床上，戚嫻靠在廷越的身上，小口喝著他親自喂來的湯藥。
小產後，戚嫻的臉浮現出病態的蒼白，身子也虛弱了些許。廷越心疼地看著她，話語裡儘是憐惜。
「戚嫻，真是苦了你了。」
「皇上，咳咳，臣妾沒事。只是我們的皇兒……」，聲音帶上哽咽，戚嫻神情悲哀。
輕輕擦去她唇角蜿蜒的藥汁，廷越扶著她慢慢躺下。
「戚嫻，朕知道你很傷心。可是你要振作，你的身子如此虛弱，你知道朕有多恨自己嗎？
要是當時朕能接住你，便不會是今日這般結果。」
廷越追悔莫及，令人為之動容。
「不，皇上，不是你的錯。是臣妾與這個孩子無緣…咳咳，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戚嫻顫抖著身子，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無妨，你說。」
「皇上，可否再給臣妾一個孩子？」
眼底深處劃過不知名的色彩，廷越點頭應允。
見此，戚嫻安心地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只是她並未看見廷越在她閉眼後現出的冷酷。
沛柔姝匆忙走著，神色憂慮又不安，也沒有看見對面的人。
「柔妃。」
廷越喊住她，似是受到了驚嚇，沛柔姝看到他時目光躲閃，「皇，皇上。」
「柔妃走得如此匆忙，有什麼急事嗎？」
「回皇上，臣妾，臣妾只是想快些回宮。」，沛柔姝低垂著頭，不敢直視那雙明鏡般的眼。
「哦？柔妃身邊為何沒有宮女陪同呢？」
廷越慢慢走到她跟前，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皇上，臣妾——」
「柔姝應該知道朕為你的妹妹沛憐賜婚了。」
「是，昨日家妹與臣妾說過。」
「柔姝以為四王爺如何？」
「回皇上，臣妾認為四王爺是一位瀟灑機智的人，家妹若是嫁給了四王爺，必然會幸福。」
「嗯，看來柔姝和朕想到一塊兒去了。時候不早了，朕得去看看戚嫻。
想必這些日子她心裡很難過，若是有時間，柔姝你也去探望一下，身邊有個人說話總是好的。」
「是，臣妾遵命。」
看著廷越漸漸走遠，沛柔姝的心裡算是鬆了口氣。
看皇上的態度
，並未起疑。皇后的手段果然高明，只是為何皇上一點也不關心這事呢？他以為只是意外？
「柔妃娘娘。」
「何事？」
見是夏傾宮中的婢女彩荷，沛柔姝下意識朝周圍看去。
「皇后娘娘請您去承玉宮一趟，還請柔妃娘娘跟奴婢來。」
沛柔姝和彩荷走後，廷越從假山後走出。看著那抹背影朝承玉宮的方向走去，眼裡皆是深沉。
………………
「小姐，四王爺來了。」
夏府後院中，夏薔正坐在臨水的水榭裡。望著水流汩汩流過，撐開了渠裡的淡粉荷花。
「嗯，你先下去罷。」
婢女退下後不久，身著深藍錦袍的昊瀾走進了亭中。
「你為何要來？」
「來看看你。」
「呵，看我？四王爺莫要抬舉夏薔。」
夏薔的目光仍舊不離水面，她不敢回頭，怕看見那張熟悉的容顏後忍不住傷心。
「別這樣說，你知道我今天來不是為這些。」
「不，王爺今日本不該來。王爺應該在府中守著快要過門的嬌妻，而不是來夏薔這兒聽冷言冷語。」
「薔兒，我並不喜歡她。」
「不喜歡？豈是你不喜歡便可以不娶的？」
夏薔回頭，已是淚眼婆娑，「昊瀾，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從皇上下詔那天起，沛憐就已經成為你名正言順的王妃，你們的婚事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而我，注定與你成為陌路人……」
「薔兒，」，昊瀾走近她，為她拭去眼角的剔透，「薔兒，相信我。我永遠也不會和她發生什麼——」
「不，昊瀾，你不能這樣做。沛憐是那麼喜歡你，你這樣會讓她傷心的。」
「那你怎麼辦？薔兒，我從來都沒指望皇兄為我賜婚。我本是等著親口求婚的那一天，可是不曾料到……
我不會認可她的，我現在就去跟她說清楚，讓她死了那條心！」
昊瀾思緒混亂，突然走出亭子，跑了出去。
夏薔想著他臨走時的話，不願讓他因衝動而釀下大錯，連忙跑出去追他。
院中遇到夏衡，也未來得及說話。
「薔兒？」
夏衡見她一臉驚慌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