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菲兒見到打電話的人時,打量著對面侷促又有點緊張的大男孩。
那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今年應該是二十二歲了,英俊中透著陽光,面容遺傳了他的母親,尤其是那雙丹鳳眼細長微挑,最是討女生喜歡。
「姐姐……」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請叫我葉菲兒。」年輕人剛開口叫了一聲,就被葉菲兒厲聲打斷。
年輕人面露尷尬之色,嘴唇動了動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地說道:「爸爸病的很重,恐怕……他……很想念你,你去看看他吧。」
「我十多年前就沒有父母了,你這話莫名其妙,和我沒關係!」她背轉身看著郊外蕭瑟的景物,語氣和臉上雖都一派平淡,內心卻還是不由緊了又緊,忙深呼吸一下讓自己平靜羿。
「可無論如何改變,你身上流淌著得還是他的血液,這點你永遠改變不了。」年輕人語氣激動,急急地說道。
葉菲兒回轉身冷冷地看著叫那騏的年輕人,那眼光冷的就如這冬日蕭瑟的風,那騏被她肅面冷寒的目光看的慌亂地低下頭,雙手交叉在一起,也不知是冷還是緊張,輕輕地抖著。
正當他不知所措應對時,傳來葉菲兒一字一頓地話語,「你最好回家問問你的家人,十一年前,他們的女兒已經死了,我是葉菲兒,是……早就沒有父母的孤兒!你們不要錯認了人,這樣傳說出去豈不是又影響了你們家的生譽嗎?」
「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是不知道當年的情況,他知道你也……你的情況後……一夜白頭,成萬念俱灰。」那騏把到嘴邊的『死』字嚥了回去,改成了「你的情況」,「他無心再競選慈善會長,自動棄了權,在悲痛中沉寂了半年之久,那家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要不是奶奶以死相逼,我媽媽跪求他……我們……我們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
葉菲兒不得不背轉了身,向一旁走了幾步才出聲,「你們的家事跟我沒關係也不想聽,你也不要在我這樣一個早就失了父母形同孤兒的面前赤裸裸地曬你慈愛溫暖的家庭,曬你……有個……好父親,不知道這是不禮貌的打擊他人嗎,這讓人心裡不舒服!」葉菲兒雖強忍情緒的波動,可說出的話還是出賣了她內心難過。
「我……」那騏支吾一聲無言以對,唯有緊張看著她,葉菲兒抬頭望望天,悄悄地小聲吸吸鼻子,才轉凌厲地盯著面前的男孩,冷聲問道:「是誰把我葉菲兒的情況告訴你的?」
那騏看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有一種熟悉感生出,就如小時候見到她時,話都不敢和她說一句,唯有在她背後衝她作鬼臉或是偷偷比劃著示威。此時,他又生怯了,嘴角動動,卻不知道說什麼。
……
雪花飄飄,小小的一朵朵在空中輕柔舞動著,慢慢撒下,落在身上柔柔的感覺不到。
葉菲兒抬起頭,閉上眼任這小雪輕輕落在臉上,她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種輕柔的涼爽,只是,此時再清冷安寧的環境都未能讓她內心翻騰的思緒平靜下來。
她到了城外山間的的陵園,站在陵園一處墓地處,看著墓碑上一對老人哽咽出聲,「外公,外婆,菲兒又來看您們了,菲兒真的想您們,您們不在我身邊,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說著她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外公,我對您和老師承諾過不會再流眼淚,這不是……淚……是雪,下雪了,今年的雪來的特別早,就像您離開我的哪一年,好冷……」
她抽泣著,強忍淚水,聲音嘶啞著說道:「他病得很重,可,這又關我什麼事兒……關我什麼事兒啊?外公,您說是吧?……」她對著外公外婆的墓碑說著,又像是為自己辯解。
……
門清凡在辦公室等著葉菲兒,明明說到樓下了,可左等右等竟等的沒了人影,打電話也不在服務區內。
「這丫頭搞什麼鬼。」他小聲地嘀咕一句,心情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在辦公室裡一遍遍撥著葉菲兒的電話,回復他的依然是沒在服務區,眼看幕色已經下垂,天氣還飄起了雪花,他坐不住了,匆匆下了樓,驅車到了葉菲兒家,一遍遍按著她家的門鈴,依然沒有人回答。
到底去了哪兒?他的心更加亂了,他神色緊張地在小區裡四處查看著,地上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小雪了,幕色灰濛濛的,雪的映襯下,周圍的景物還能隱約看清,花園水池旁站著一個人,一動不動盯著池中已經乾枯的池中的水草,身上也落了細細的一層雪和白色大衣混為一色。
「菲兒?」門清凡驚叫道,快步跑上前去,一把把她攬在懷中,「你這個臭丫頭嚇死我了,跑哪兒去了,手機也不在服務區,再找不到你,我真要報警了,你說美女畫家失蹤了,這個消息是不是很刺激人啊,可你也不能這樣對待你們的朋友們吧。」
懷中的葉菲兒動也不動,任他嘮叨,門清凡感覺到異常,搬過葉菲兒的肩仔細地打量她的臉色,葉菲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神色哀傷,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門清凡還從未見她這樣無助的樣子,髮絲上有融化了雪水珠,唇色可能由於長時間這樣凍著,和臉一樣泛著白。
他忙把手放在嘴邊呵了幾下熱氣,又用力搓了搓,才輕輕捧著她的臉為她增加溫度。
然後又為她輕拍掉身上的雪,輕搬著她的肩,小心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兒,我們回家去,有我在呢,別怕。」
葉菲兒像是從夢中驚醒般,看著他點點頭,被他半攬半扶著向她家走去。
門清凡讓她進浴室沖個澡
暖和一下,再次下廚為葉菲兒煮了面,洗漱完畢,又吃了很少的一點麵湯,葉菲兒身上有了暖和氣,人也像突然活過來了,精神也好些了,她棉質居家服外披著一件絨絨的紅色的披肩斗蓬,窩在沙發中,任門清凡一會熱茶,一會水果侍候著。
門清凡知道她肯定有事兒,看她這個樣子,連他都不告訴,想必是有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難言之處。可不問吧,他實在不忍心見她無助的樣子。
見她情緒穩定了,便笑道:「現在的情況是外星人沒有入侵,天也好好地沒塌下來,只是飄下來點東西而已,可以說了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突然把我晾在辦公室裡,著實讓人心臟不安定。」
葉菲兒不理門清凡的調侃,而是問道:「聽說你也是家族產業,出身應該不錯,又是男生,還用親自下廚做飯?」
門清凡道:「我是少年時移民到美國,不想靠家裡,上大學時除了打工掙學費外,吃不習慣西餐就自己動手學著做中餐,久而久之就做的不錯了。」
葉菲兒輕歎了一聲說道:「我到是沒有像這樣過早的體驗社會生活,卻過早地體驗了親情的冷漠無情。
「有些事情憋在心中久而久之會成了陰影,哪怕有一天想從陰影中走出來都困難,說出來讓我為你承擔,就算承擔不了,我給你拿拿主意還是可的。」門清凡話雖這樣說,心中卻是一動,沉了下來。
葉菲兒的聲音伴窗外飄飄零零的小雪,悠悠傳來,「我真名其實叫那煜,出生在海市……」
……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老輩的規定,在那家老太太心裡就如同她天生就是皇親國戚後遺一樣的概深蒂固,不可憾動。
當那煜出生後,那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冷哼一聲就氣惱地出去了,再也沒進過葉佩馨的房間。
葉佩馨心中難過,看著襁褓中粉團般的嬰兒流下了淚,她清晰地聽到,那老太太在門外和自己的丈夫那曜輝的對話,「當初不讓你娶她,門不當戶不對,這還不算,她身子那麼孱弱一看就不是個能生出孫子的女人,你呀,不聽,看看現在應了我的話了吧。」
「媽,佩馨這只是第一胎,我們這麼年輕,給您生孫子不是遲早的事兒嗎。」那曜輝陪著笑臉道,「您看您孫女又漂亮又可愛,多招人疼。」
雖然奶奶不喜歡自己,可有爸爸媽媽的愛,那煜快樂無憂地在童年的歲月裡成長。
三歲時,她超強的繪畫天賦就表露出來。當時那家書房掛著一幅祖先留下的《花鳥圖》小那煜竟然自己看著圖畫,自己配色一板一眼地畫了下來,驚呆了那老太太,她看著這張出自三歲孩童顯成熟的繪畫,慢悠悠地道:「她身上不愧流得是我們那家皇族的血,先祖可是跟著郎士寧大人學過繪畫,曾受到過乾隆爺的讚賞。」
那曜輝忙趁機說道:「媽,是不是我們給小煜找個老師好好教教,也好讓她繼承先祖的異秉。」
葉佩馨也在一旁小心地說道:「媽,您……就答應了吧,小煜這樣聰明,不學畫畫太浪費了。」
那老太太沉吟了片刻,看看瞪著一雙璀璨眸子看著自己的那煜,心中一軟說道:「既找就找個名家,不要找些不入流的老師,否則配不上我那家的門面。」說著邊向外走,「女孩子家學了,無非出嫁時不丟我那家的臉,只有男孩兒才是頂樑柱,你們不要對我的話無動於衷。」
五歲那年,那煜在海市舉辦的書畫展中,竟然獲得少年組第一名,被那家的親戚好友稱為繪畫天才。
也就是這一年,葉佩馨終於又懷孕了,那老太太臉上終於有了難得的笑絲,只是她的笑容沒維持多久就徹底消失,那臉永遠都是陰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