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世偷了今生的幸福,還是來生的悲痛提前到今世?
她不知道。
一場夢,淋漓酣暢。醒後,恍若重生。她摸摸眼角很濕潤,原是眼淚濕了枕。無意間輕撫過頭上的舊傷口,時隔經年似乎還在微微泛疼。
這一夜,夢太長,醒來不堪疲憊。她挪下床,只聽叮的一聲響,原是景青山留下的那枚紀念章。昨晚睡前,也不知中了什麼魔魘,竟握在手心一夜。如今攤開掌心,手上竟然映出了一個景字。
她長吁一口氣,這便是景青山說的勇氣嗎?給她面對過往的勇氣。
拾起紀念章在手心,她有些懊惱。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她竟然有些想念。為自己生出的這個念頭,自己很驚訝也很生氣。她不禁又想,莫非這勇氣紀念章真的有這般魔力,讓她生出了這些不敢想的心緒。
輕歎一聲,勸自己不要多想。妝台的抽屜裡,默默合起紀念章的金光。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年華逝去。她又不禁想,若是他日重逢,他還能認出她嗎?答案很模糊,或許沒有重逢之日。
景青山,你為何而來?打亂我的步伐,又一走了之。何必許我期望,讓我庸人自擾。
「小姐!二少爺來了。」秋禾的叫聲,把晚歌的神魂拉了回來。秦聲來了,他又為何而來?晚歌搖搖頭,也許當日真的一語成讖,今生再無良人……
秦聲提著一籃水果進來,見晚歌氣色不錯笑道:「看來恢復得不錯!對了,況傑回來了,這水果是他剛從雲州帶過來的,你嘗嘗。」
晚歌接過道:「就你一個人來嗎?你夫人呢?」
秦聲的笑臉僵在那,有些不自然道:「晚歌,你非要這樣嗎?」
晚歌輕笑:「我怎樣了?夫唱婦隨,何況你們是新婚燕爾,我這樣問難道不對嗎?」
秦聲終於沉下臉,晚歌莞爾一笑給他倒了一杯茶。剛遞到他面前,他忽然拉過她的手道:「晚歌,這兩年多的時間裡,我以為我瞭解你了。可你一轉身,我覺得我就找不到你了。」
晚歌明白他的意思,卻要假裝不懂:「二少爺玩笑了,你們秦家人看我看得這麼緊。你又怎麼可能會轉身不見我呢?我一直都安靜地呆在那,只是我們之間隔著汪洋大海,你不曾跨越而已。」
秦聲放低聲音:「晚歌,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這些日子,我每天都會去小木屋徘徊。我明知你不在,卻還是忍不住去那。在你常常看書的芭蕉樹下,我總覺得你還在我身邊。晚歌,我們……」
晚歌望著他搖搖頭,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從一開始,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不是不愛,只是愛得太淺,愛得太無奈。
不是所有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彼此給過的感動,給過的心動,只是輸給現實,這注定只是一場清清淺淺,風過無痕的愛情。
既然注定無果,彼此曾有過的美好記憶,就讓它塵封在心底好了。不要說破,就這樣做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繼續演出這一場滿目蒼夷的婚姻。
晚歌目光如水,對他輕輕一笑。兩人已經許久不曾這樣心平氣和面對面坐著聊天,也許這也將是最後一次。
明明笑起來是那麼柔和,可秦聲卻皺起了眉頭。她越是這樣,他感覺她離他越遠了。
一個稱呼,在心底醞釀了許久。
晚歌緩緩開口:「聲。不要再見我了,讓彼此都好過些。」
秦聲呵呵笑了起來:「聲。聲。晚歌,你第一次這麼叫我的時候,是新婚那晚。時隔經年,再聽到你這樣喚我,卻是你要與我決絕的時候嗎?」
晚歌垂首道:「向前看吧,我終將成為過去。你有你的妻,你有與她相守一生的責任。而我,只是你們婚姻裡的一個過路人。古詩有云『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秦聲拉過她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試圖看透她的內心,看看那裡會不會是心口不一。可惜,晚歌的目光柔和也坦蕩,沒有遮掩,沒有悲喜。
她放下了,卻留他一人在迷障裡徘徊。
他起身,轉身向背,停駐在門口倚門遠眺輕聲道:「你都想清楚了嗎?我若真的放手不管,你的日子恐怕很難過。」
秦聲在這兩年裡確實在暗地裡幫過她不少,不然她可能根本就挨不過這兩年。若他真的徹底放手,秦家大院裡就成了冷徹骨的深淵。可即使這樣,晚歌還是想放手。繼續糾纏下去,她不知道最後受傷人到底是誰。
晚歌輕道:「在秦家我又何時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