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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東梵音 文 / 解飲

    孔詞當先而入,身後跟著一名濃髮雪履、體態完美的素裝麗人,一襲蔥白綢衫外罩黑紗,只用一根黑綢,束出一把圓潤瓠腰。

    女郎年紀約莫二十,生得高挑修長,跟蘇戈差不多高,打扮雖然樸素,卻有股難言的出塵若仙之感。

    孔詞進得門來,忽然一愣,呆望澹台王圖片刻,身形微僵,好不容易回神,匆匆讓至一旁,對身後女郎介紹道:「梵音姐姐,這位便是連順、漣漪的老師寧寶先生。前幾日天兵出現在衍聖草園左近時,多得他仗義,彌勒郡王方逃過一劫。抓到的兩個驅兵之人,也是寧先生的功勞。」

    女郎淡淡一笑,斂衽施禮。

    「淳於梵音,見過寧先生。蒙寧先生援手,表弟彌勒不致毀於天兵之下,我心內十分感激。能抓到驅策天兵之人,更是八年來首例,先生居功至偉。先前上孔府欲與先生道謝,可惜緣鏗一面。不想今日水道相逢,合是天意。」

    檀口輕啟,磁酥酥的嗓音動人心魄,飄散著如蘭如麝的旅檀幽香。

    「我擦!她……便是十八歲時便在福不死江湖名人譜上搶到前三十位的『月神』淳於梵音!這麼說,這是姑蘇淳於家的船了?」

    邊想著,身下不停,起身抱拳:「不敢當,寧寶見過月神姑娘。」

    淳於梵音名動天下,行事卻沒什麼架子,見他神態恭謹,微微一抿,輕抬柔荑:「天兵亂世。大家都是央土熱血兒女。自當同氣連枝。算來都是自己人,寧先生不必客氣。來!都坐下說話罷,柒姑娘也坐。」

    說著提起裙膝,裊娜落座。

    孔詞輕紗垂垂,木然坐在淳於梵音身畔。

    艙裡共有四把酸枝木的太師椅,兩兩相對,比鄰的兩椅間另有成套的小几案,以置放茶水點心等。

    几椅四腳均固定在艙板上。以防顛簸移位。

    船艙不比照堂,坐向順流改變,時時不同,毋須嚴分賓主之位。澹台王圖本想成全丁保好事,主動坐到淳於梵音身旁,空出丁保手邊的座位,讓給那位目測正躲在輕紗後面嘟著嘴巴生悶氣的孔詞姑娘。

    然則淳於梵音不知是否有意,卻趁著招呼之便,移至內側的左首上座,原本讓至一旁的孔詞。便順理成章地挨著她,坐上了靠近艙門的左首次座。

    丁保是主客。自當坐上右側首位,與淳於梵音相對。

    反倒是從屏後轉出的澹台王圖,得提著郁金裙幅越過大半個艙房,坐在右側靠門的次位上。

    淳於梵音含笑看她落座,率先捧起瓷盅相敬,掀蓋抿了一小口香茗,徐徐嚥下,才笑道:「柒姑娘不只人長得漂亮,連身姿儀態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不知是哪家名門出身?」

    聖島澹台雖然絕跡江湖已久,島上的情況外人無從知悉,但這個姓本就太惹人,輕易用不得。而小狐仙沒有人知道她姓什麼,澹台王圖便用了自己徒弟柒妍心的姓,不過也只交代了自己姓柒,其餘一概不提,淳於梵音故有此問。

    其實不只淳於梵音留上了心,丁保亦看得咂舌不已。

    在華陽縣家裡相逢逼得自己痛不欲生的黑袍女子是催命魔女,在出雲觀裡再遇時是智計百出、武全才、殺伐果決的狐仙洞小狐仙;而在流船篷底與他翻雲覆雨、抵死纏綿的狐狸姐姐,則是將身心俱都交付自己的可心小婦人……

    但他沒看過這樣的澹台王圖。

    動作輕細,拎著裙幅的五指纖長,乳一般的手背細白滑膩,指節繃出一抹粉橘,分外可愛。剛失去四成內力、又飽經男兒採擷的嬌軀有些倦乏,步子輕輕軟軟的,說不出的秀氣惹憐。

    這樣的風情讓對面孔詞的一雙手捏得發白了起來。

    或許只是衣裳好看的緣故罷?孔才女咬著嘴唇,暗想。

    卻見澹台王圖雙頰暈紅,搖頭道:「淳於姑娘莫取笑我啦。我家住城中僻巷,一處破落門戶罷了,沒穿過這麼好的衣裳,有些不習慣。」

    丁保為她種入丹氣續命,堪可起死回生,卻無法在一日之內為她盡復功力。澹台王圖聰明機靈,又是面對淳於梵音這樣的頂尖一流高手,所以不用他交待,索性裝作不懂武功,以免節外生枝。

    淳於梵音點了點頭,笑問:「是了,寧先生說是追躡天兵去了出雲觀,柒姑娘姑娘又是怎生與寧先生結識的?」

    澹台王圖不慌不忙,低垂蜂首:「那出雲觀乃是藏污納垢之處,我被歹人所擄,差點清白不保。所幸……所幸寧先生仗義援手,及時將我救出賊窟,跳上了那條船。要不……我這輩子都沒臉見人啦。」

    說著眼眶一紅,險險掉下淚來。

    丁保瞠目結舌,不由打從心底佩服:「狐狸姐姐若有心騙我,幾個丁保都給賣啦。」

    淳於梵音怡然笑道:「是麼?寧先生果然英雄俠義,佩服佩服。以柒姑娘之溫淑美貌,與寧先生甚是般配,我跟寧先生一見如故,欲替他做個現成媒人。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旁邊孔詞嬌軀一震,倏然轉頭,輕紗漾漾,終究沒能出口。

    須知丁保、澹台王圖二人赤身露體之事,早晚是要傳開的,淳於梵音這艘船上俱是青春少女,咬起耳朵來效率驚人。她的提議至少從表面看來,最能解二人之窘,且不論雙方種種心思,倒不失為上策。

    丁保卻差點掀桌子了,尼瑪,世上還有這種狂妄自大的女人,勞資今天才第一次見你,你就敢充老大,替勞資說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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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澹台王圖低垂粉頸,小手揪緊膝裙,身子輕顫,咬牙道:「我非是不知廉恥的女子,賊人如此辱我,本也想投江自盡,落得清白名聲。實是許郎……先夫見棄,英年早逝,家裡還有公婆要奉養。待……待兩位老人家百年之後,我也……不苟且戀棧,必追隨先夫於……嗚嗚嗚……」

    哽咽之問,眼淚撲簌簌落下,雙肩不住顫抖,揪緊裙布的玉手卻透著一股火烈烈的倔強。

    丁保瞧得目瞪口呆,最開始時,只差沒起立鼓掌,大聲喝起彩來。

    聽到最後,心中不禁悵然,暗忖:「狐狸姐姐,你所說的,便是你心中所想、所痛麼?三件大事之後,對世間當真再無半點眷戀?」

    見她肩頭抖動,幾乎想伸手去環。

    這一下,輪到對面的兩個人面面相覷了。

    孔詞正要開口,淳於梵音卻輕按住她手背,接口道:「原來柒姑娘已有婆家,自當盡心奉養。佛家有云『孝事父母,當願眾生,一切護視,便成佛道。』以後的路還長,姑娘切莫悲傷。」

    轉頭殷囑:「孔詞妹妹,我喚人在後艙燒了熱水,你先帶柒姑娘沐浴洗身,用點飯菜。我有要事與寧先生談完,稍後便至。」

    「小妹省得。」

    孔詞裊裊起身,臨走前瞥了丁保一眼,同樣一觸便即轉開,面無表情地領著澹台王圖離開艙房。

    偌大的船艙之中,又只剩下兩個人。

    淳於梵音放落瓷盅,抬頭一笑,如浸乳脂的纖長十指幾與骨瓷同色:「寧先生,你可知,我孔詞妹妹是什麼人?」

    「當代衍聖公的千金。」

    「不止。」

    她笑起來,揮完膝頭,又捏著袖口輕揮裙腿。

    裙布上裹出大腿的曲線,既筆挺又結實,被蔥白亮綢一襯,起伏有致的潤弧更是充滿肉感,幾能想像其綿軟彈滑,如臥雲端。

    「衍聖公恣意妄為、不拘小節,重人才而不重家世,你若想娶他的愛女,以你目前展現出來的韜武略,假以時日,未必不是衍聖孔府的乘龍快婿。」

    淳於梵音口吻淡然,動聽的磁性嗓音如低語呢喃,卻似暴雨將至,令人悚慄。

    丁保一愣,皺眉擺手道:「等等!淳於姑娘,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什麼時候要娶孔詞了?!」

    淳於梵音卻是篤定一笑:「你不用裝了。孔詞跟我自小便如親姐妹,她甚麼話都跟我說的。」

    「但孔詞妹妹也是我叔叔最最屬意的兒媳婦兒,天下都以為我是未來的淳於家家主,其實我不過代叔叔管管帳、看看家罷了。雖無明令,但我知他老人家是想把淳於家交給我宗嗣弟弟的。你可知,你對孔詞妹妹所做之事,一旦流傳天下,將掀起何等風波?」

    丁保完全有些傻了,不知道這哪跟哪兒,鬱悶道:「敢問,你叔叔是?」

    「淳於風雲,姑蘇淳於當代家主,福不死江湖名人譜排名第二。」

    丁保舌根有些發澀,尼瑪,這麼說就是天下第二了?!

    「敢問,你那宗嗣弟弟是?」

    「淳於宗嗣,財神客棧十顯童財神貼持有者,人稱『小祖宗』。東海首富,年初剛買下半個揚州城。」

    丁保暗自咂舌,原來是個囂張二世祖!一個武功天下第二的家主老爹,再加一個看起來牛哄哄的二世祖,等等,什麼叫我「對孔詞妹妹所做之事」?我他媽有對她做過什麼?

    頓時臉色大變,站起身來:「你到底在說什麼,把話說清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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