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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兵之始(六) 文 / 解飲

    那場景想來極其詭異。

    未名巖窟中,一窪綻著青綠幽芒的黏滑藻池,兩位高人分據對面,俱都藏身於暗影之內。

    池裡,泡著三個半死不活的傷患,其中兩名昏迷不醒,另一人卻是暗藏鬼胎……

    唐驚天問老窮酸:「兄台不惜耗費真力,這兩位可與你有親?」

    「素昧平生。」

    老窮酸回答:「倘若將軍於道中遇見,救是不救?」

    唐驚天沉默半晌,把手一揚,池中潑啦一聲,持刀少年、青袍書生彷彿被一條無形索拉出水面,「噗通」一聲,落入藻池另一頭。

    仔細一瞧,幾支縫衣針大小的無柄針劍,分連著二人的頭頂百會、背門大椎等要穴,不多時週身便竄出氤氳白霧,竟比先前還濃。

    老窮酸微笑道:「唐兄武兼備,不想更是醫道國手,連唐家據說早已失傳的『劍絲診脈之術』都學會啦。我看,這一局也不用再比了。」

    唐驚天道:「兄台見笑了。劍絲診脈失傳已久,驚天自也不會。有兄台你打好基奠,我才能勉力救之一救。這二人日後若是知曉,有劍祖的『三尺水』洗身、洗神,怕是還不知道怎麼興奮法呢?」

    老窮酸搖頭一笑,興致缺缺道:「早與唐兄說了,我並不認識什麼劍祖!」

    唐驚天手中療傷,口中不停道:「兄台若不是劍祖,那如何能夠先後兩次在劍術中與我平分秋色?而且,驚天一直感覺兄台並未盡全力。所以千里迢迢追來。誓要與兄台真真正正賭鬥一局!兄台如今內傷嚴重。我可以照護你痊癒,你我再戰!」

    老窮酸歎了口氣,並未接口,不知是內力耗盡,還是興趣缺缺。

    木滄海聽到這裡,一顆心已沉到了谷底。

    「三尺水?劍祖?這老窮酸莫非是……是天下劍道第一人,名列福不死江湖名人譜第五名的『劍祖』寧無名!」

    不禁搖頭,差點笑出聲來:「老子今日倒霉的程度。堪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怕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一下遇到了當世用劍的第一人和第二人!」

    心一橫,「潑啦」一聲,竄出水面,白骨爪扣住那老窮酸的咽喉,另一手順勢拿住胸口膻中穴,將他遮在身前,厲聲道:「唐驚天,識相的就別動!老子行出百里,自會將這老窮酸放回。你要膽敢追上來。老子便撕開老窮酸的喉管,將血放個清光。還你一條風乾臘肉!」

    唐驚天坐於水塘那頭,儘管隔著一池碧瑩清波,幽映粼粼,依舊看不清他的模樣,只依稀見得半身浸於池水中的少年與書生身後,存有一條模糊不清的身影輪廓。

    唐驚天靜默良久,連老窮酸也沒說話,若非單薄的胸膛猶有起伏,木滄海幾乎以為自己搶了具乾屍為質,心底掠過一絲不祥:「莫非老子走眼了,這老窮酸寧無名,對唐驚天來說並不是什麼要緊貨?」

    忽聽一聲長歎,唐驚天歎息道:「像地獄三宗這般匪徒,殺了也就是了,兄台一念之仁,卻將自己推入了險地。」

    說著,袍袖一揚,扔破布似的擲出一條身長八尺有餘的昂藏巨漢,那人身穿錦綠團袍、樸頭官靴,臉上繪滿油彩,面目難辨。巨漢落地滾得幾匝,更不稍動,似被人封住要穴,昏迷不醒。

    而在他腳下,還有一人,一身破破爛爛的盔甲袍衫,腦袋上頂著個碩大恐怖的骷髏頭套,頭頂白毛飛揚,模樣十分駭人。

    木滄海渾身僵硬,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兩人他非常熟悉,卻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那滿臉油彩身穿錦袍的巨漢,正是城隍閣的閣主百里屠城,而骷髏頭套白毛亂飛的自是陰兵流的冥主「陰陽法王」譚陰陽。

    二人淪落至此,整個地獄三宗算是完了。

    木滄海掌心冒汗,眼前一片漆黑,便是能生離此地,未來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老窮酸仍舊不發一語,唐驚天等了片刻,又道:「你我第一次論劍,我承諾未贏當輸,所以我輸了,說好的綵頭你未取!第二次論劍我依然不勝,綵頭你又不要!這一次,我閉關三年重新出來,定然要贏你!但在贏你之前,須得還回當年綵頭,知道兄台最近一直在留心這三個敗類,我便順手替你捉了兩個過來,是死是活歸你處置,也算還了前兩次論劍的綵頭債!只是不曾想到,獨獨漏走的那一個,倒讓兄台你身陷險地!」

    「你說今生不再拿劍,每次跟我比鬥都是憑著口說意動,雖然高精彩,但未免也忒不痛快!怎樣,若你撤去誓命,則天下無處不可作劍,像姓木的這種貨色,眨眨眼也能砍成七八塊!這樣一來,既能保全兄台自己,又能讓你我盡力一戰,豈非兩全其妙?」

    木滄海聽得冷汗直流,暗忖:「世間用劍的祖宗,劍道第一高手寧無名居然發誓不再提劍……這是天般大的秘密,足以震動天下武林,唐驚天你這麼慷慨地說將出來,是存心要殺人滅口了。老子今兒,也真是太倒霉了!」

    老窮酸默默無言,並不接口。

    木滄海在十宗中輩份甚高,熟知武林掌故,心中一凜:「這寧無名也不知遭了什麼變故,一點鬥志也無,就像軟柿子般可以隨便捏!嘿嘿,若能探得他的劍祖絕學,就算成不了下一個寧無名,最起碼那劍譜功法倒也是一等一的奇貨可居。」

    收緊指爪,在老窮酸雞皮似的枯頸間刺出幾滴飽膩血珠,邪笑:「無名兄,你隨便與唐二將軍問候幾句,咱們這便上路啦!有什麼話,路上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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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唐驚天緩道:「姓木的,你莫要逼我出手。」

    木滄海冷笑:「我怕甚來?寧無名都在我手裡,你動我,他先死。沒了寧無名,你一個人獨孤求敗,豈不是寂寞如雪?嘿嘿,老虎既拔了牙,還有什麼好怕?」

    唐驚天淡然一笑,隨手往青袍書生腦門一拍,「噗通」一聲,將他壓入池底,一指入水,依舊抵著書生天靈蓋。

    奇怪的是,那青袍書生齊頂而沒,池面上卻連一絲氣泡也無,竟似不用呼吸。

    要知道,藻池之水黏膩濃稠、浮力甚大,而唐驚天僅以一指壓頂,青袍書生亦絲紋不動,絕不上浮,彷彿入定。

    木滄海看出蹊蹺,驀然省覺:「他以一指渡入劍意真氣,令這青袍書生閉竅斂息,毋須呼吸吞吐。」

    冷笑:「好俊的劍意真氣,因勢利導、無孔不入,不愧是血袍劍皇。」

    唐驚天疏朗一笑:「邪魔外道,也算有見識了。可惜此非什麼普普通通的劍意真氣,而是人稱唐家劍法至絕至微、專克天下陰邪功體的《天山光明劍指》。佐以唐某數十年的內力修為,你所練的《修羅功》邪功,我一指便能破去,你不妨一試。」

    從暗影中露出小半幅形容,身量高大,威武不凡,偏做一身布衣的裝扮,只是劍眉斜飛,五絡鬚鬢飄飄出塵,掩不住那股子凌然之氣。

    木滄海當然知道《天山光明劍指》據說與地獄三宗鎮門神功《陰陽路》中的「陽功」一樣,同屬至陽至剛的武學,專克陰體,百餘年來不會聽聞有人練成。這唐驚天看似四十出頭,若練得《天山光明劍指》,看來確確實實可說是「冰川紅魔」唐家百年來首屈一指的奇才。

    這唐家第一高手一說,看來也並非浪得虛名啊!

    眸中的猶豫僅露一瞬,卻逃不過唐驚天的眼睛,他淡然一笑:「木滄海,你放了寧兄,我保你今日全身而退。如若不然,今日之後,你們聖門十宗,就只剩下七宗啦!」

    木滄海先是暴怒,差點魚死網破,不過他何等城府,聽得幾句,登時心底雪亮:「這唐驚天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非要逼老窮酸廢去昔日誓言,願意重拾手中劍跟他悍然一戰,這才願意相救,故意擠兌老子,好教老窮酸吃點苦頭。」

    哈哈大笑:「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拉劍祖寧無名墊背,死了也值!」

    指爪用勁,便要撕開老窮酸的喉管!

    逼命一瞬,唐驚天絲毫不亂,幽影中一雙鋒銳如劍的炯炯目光望向木滄海,賭的是他決計不會毀掉這張保命符。

    而木滄海的賭注則更為簡單。

    唐驚天人不動的瞬間,他挾著老窮酸抽身疾退,飛也似的朝光源退去!

    唐驚天仍是不動。

    木滄海正覺有異,忽聽老窮酸一聲長歎:「唐兄是真的要與我一戰麼?這一次,你能出得起什麼綵頭來?」

    說話間,枯指摸上木滄海的腕子,指尖的觸感冰涼乾燥。

    木滄海驟然脫力,詭異的酸麻感一路蜿蜒而上,剎那間走遍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有數萬枚針尖大小的小劍攢射而入,瞬間撕毀所有經絡。回過神時,已單膝跪地、動彈不得,而身前那眼睛不太好使的老窮酸,也僅僅是觸摸了他的右腕而已。

    唐驚天眼睛大亮,哈哈大笑:「兄台,我早說啦,誓言什麼的,也都是避戰之辭。其實就是在耍賴!這下好了,痛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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