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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ま二章 誠詞與罪罰 文 / 解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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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投壺規則,壺與人之間的距離約為所用竹棍長度的二倍半。

    所以,這個距離實則並不算遠。難就難在壺口比較細,且是垂直向上,這個就很考驗投射技巧了。

    與出身名門自幼就在各種宴席間磨練熏陶的孔連順、孔漣漪相比,生平就僅在華陽縣玩過一次的丁保自然在技藝上遜色太多,但他也有兩項二人拍馬也趕不上的巨大優勢。

    其一,就是眼力。

    投壺說到底,也只是一項射禮,既是射禮,眼力無疑就是最重要的一項。

    古有紀昌學箭。

    初見面,師父飛衛直接遣他回家,讓其仰面躺在其妻的織布機之下,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其妻織布時不停地踩動著的踏腳板。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就這一個動作堅持了足足兩年,從不間斷。直到眼睛穩若磐石,即使錐子的尖端猛然刺到眼眶邊,他的雙眼也能一眨不眨。

    練成這門「目不轉睛」後,紀昌整理行裝,離別妻子再次找到了師父飛衛。

    這一次,飛衛卻再次遣他回家。紀昌又一次回到家中,選一根最細的犛牛尾巴上的毛,一端繫上一個小虱子,另一端懸掛在自家的窗口上,兩眼注視著吊在窗口犛牛毛下端的小虱子。看著,看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十日不到,那虱子似乎漸漸地變大了。紀昌仍然堅持不懈地刻苦練習。他繼續看著,看著,目不轉睛地看著。

    一直看了三年,直到眼中那個繫在犛牛毛下端的小虱子大得彷彿像車輪一樣。

    而這時,紀昌再看其他的東西,已經全都變大了,大得竟像是巨大的山丘了。

    再練成這門「全神貫注」後,師父飛衛認為其基本功已打好,且心智夠堅,這才教習其射箭絕技,後紀昌終成一代神射。

    這裡的「目不轉睛」,練習的是視點穩定;「全神貫注」,練習的則是視幅大小。

    可不管是「視點」還是「視幅」,對於擁有接白雕雙眼能力的丁保來說,簡直就是浮雲。

    若比視點,普通人再怎麼練,豈能比以三百公里時速自高空撲下卻仍穩若磐石直視獵物的接白雕視點更穩?!

    而若比視幅,普通人即便看虱子看到眼瞎,又能比可在最遠十公里外的高空將地面老鼠大小的獵物行蹤窺得一清二楚的接白雕視幅更大?!

    其二,就是勁草。

    通過這兩個月來日日虎口奪食的刻苦錘煉,眼前這麼近的距離,除非突然地動山搖,否則從壺口蹦出來的竹棍,無論它的方向角度有多離譜,丁保便是閉上眼睛,也可以輕鬆抓住,完成「跳驍」。

    所以,當下最緊要的是便是找一下手腕上的力道和感覺。

    站定,吸氣,調勻呼吸。在孔連順、孔漣漪兄妹二人的殷切注視下,丁保瞄著壺口,猿臂輕舒,第一支竹棍離手投了出去,「啪」的一聲脆響,手腕用力過大,竹棍在壺口上飛過,直接跌落在了地面上。

    孔連順雙拳一握,黑臉中閃過一絲喜色。

    孔漣漪則情緒略顯複雜,既鬆了一口氣,卻又隱隱有些失落不甘,似是不願相信心中跟孔詞姐一般高大的大哥哥投壺之藝居然如此拙劣!

    丁保則是面不改色,又拿出一支竹棍,簡單做了下呼吸調整,瞄準壺口,猿臂輕舒,第二支竹棍離手……

    「啪」的一聲,這次卻是用力稍小,竹棍鈍端將將碰到了壺口邊緣,但終於還是沒能入口。

    孔連順、孔漣漪兄妹二人飛速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丁保繼續站定,拿出第三支竹棍,隨意瞄了下壺口,快速出手,這一次,竹棍不偏不倚,正入壺口,但因用力過勻過飄,下墜力不夠,蹦了蹦,沒能彈跳出來,無法完成「跳驍」,只能得到一算。

    這樣,前三支竹棍投完,丁保總共只得到了一算的分數。

    而他手裡,卻已僅剩下了一支竹棍,以他方才展現出的實力來看……

    孔連順、孔漣漪兄妹二人這時已經徹底放下心來,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合計著,待會兒丁保選「誠詞」該怎麼玩,選「罪罰」又該怎麼玩。

    孔連順想法很簡單,他一直對丁保的真實身份很好奇,若丁保輸了選擇「誠詞」,他自然是要問這個問題的。而孔漣漪則是將一對漆墨眼珠咕嚕嚕轉個不停,微鼓著腮幫子,小臉漲成一個紅撲撲的大蘋果,睫毛唰唰唰的,活像一隻準備偷雞的小狐狸。

    就在這種氣氛下,丁保的最後一隻竹棍很快出手,準確入壺,也彈跳了出來,但角度很不好,斜斜地朝對面方向蹦去,隨時可能落地。

    兄妹二人頓時心中大定,但就在這時,二人突地感覺眼前一花,一陣冷風自臉前刮過,趕忙定睛去看,卻見丁保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壺的對面,手中,正抄著那最後一支竹棍。儀態瀟灑,就彷彿他從未動過,原本就一直站在那處一樣。

    二人面面相覷,一個勁地揉眼睛。

    「呵呵,總算抓到了。拿一次跳驍真不容易。」

    丁保謙虛一笑,走了回來,站定,呼吸,伸臂再投。

    在這之後,兄妹二人的嘴巴就再沒合起過,就見丁保用這最後一支竹棍,投出,抓回,再投出,再抓回……一直這麼「跳驍」下去,一算,二算,三算……一直到完成第九算,才終於跌落在地。

    看著這支堪稱神奇的竹棍終於清脆落地,孔漣漪晃了晃小腦袋,像是剛剛自河水中冒出頭來,長出了一大口氣,不過心裡一算,丁保加起來一共十算,還是比自己多了一算,蘋果小臉頓時又皺了起來,大哥哥這麼詭計百出,不知又要如何作弄為難自己和哥哥?

    「誠詞還是罪罰?」丁保好整以暇。

    「誠詞。」孔漣漪毫不猶豫。

    「我也誠詞。」孔連順不假思索。

    「好,你們兩個要回答的問題相同。」丁保拿眼望向滿臉緊張好奇的二人,輕輕一笑,「孔詞衷意什麼樣的男人?」

    嘶。二人齊齊瞪圓眼睛,嘴裡倒吸冷氣,似是沒想到一開始就是這麼猛的問題,孔詞表姐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這問題能問嗎?

    能答嗎?

    敢答嗎?!

    「不許妄圖迴避,不許不盡不實。不要逼我讓你們用孔家族語立誓。」

    丁保話剛說完,孔連順居然就立馬舉手搶答道:「男女有別,交情不深,孔詞表姐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小弟委實不知。不過像寧兄師父這樣的驚采絕艷桀驁不馴的男子,就如漆黑中的螢火蟲,凡夫俗子中的天之驕龍,孔詞表姐一定會心生好感。」

    尼瑪,無恥啊無恥!

    這回輪到丁保瞪大眼睛,額頭黑線繚繞,孔漣漪則是小身軀驟然一晃,兩隻小手不停交叉搓著胳膊,似是有些發冷,腳下悄悄挪了挪身子,堅決要離這位無恥的哥哥遠一點!再遠一點!

    「漣漪,你呢?」

    孔漣漪心裡默默禱告,表姐啊表姐,情非得已,出賣莫怪,撇著嘴巴老實答道:「就三個字,不尋常。」說完之後,忽而醒起什麼,瞪大眼睛,一臉審視訝異道:「大,大哥哥,你問這個作甚?難不成,你對孔詞表姐竟心有……?」

    「有問題,等你先贏過我再問不遲。」丁保笑道。

    「嘁!贏就贏!來吧,大哥哥,小妹長這麼還從未怕過誰!」孔漣漪受他一激,鼓起嘴巴,捋起袖子,將白生生的小拳頭捏得嘎崩嘎崩響,滿臉的不服氣。

    三人再來。這一次,還是孔連順猜先,這一輪他非常專注,發揮極好,四支竹棍共投了十一算,相當驚人的成績。

    接著是孔漣漪,憋著一口氣的小姑娘爆發了驚人的潛力,一共投出了十九算,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不過還未等她高興多久,丁保僅憑第一支竹棍就拿到了二十算,然後還握著竹棍,一臉茫然臭屁地問道:「勝負已分,不用繼續了罷?」

    氣得孔漣漪只想蹦起來在他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連順,誠詞還是罪罰?」丁保問。

    「罪罰。」孔連順這次學乖了,果斷更換道。

    「好。去將桌上那疊白蘿蔔吃乾淨。」

    「啊……」孔連順驚呼絕倒。

    噗嗤。孔漣漪聽得捧腹大樂,大哥哥簡直太壞了,明知哥哥自小最不愛吃白蘿蔔,而且一吃就放屁個不停,卻還偏生這樣故意作弄。只是,我為什麼聽得這麼興高采烈,難道不應該是跟哥哥一起同仇敵愾嗎?

    「漣漪,誠詞還是罪罰?」

    「誠詞。」孔漣漪昂起腦袋,堅持己見道。

    「好。跟我詳細說一下,孔詞的腳……」丁保話未說完,孔漣漪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猛地彈起,連連擺手求饒道:「大哥哥,我錯了,我選罪罰!我真的選罪罰!」

    「確定?」

    「我確定!一百二十個確定!」孔漣漪小腦袋點得跟啄米一樣,開玩笑,女兒家的腳是多私密的事情,她今日但凡要是敢吐露一個不應該吐露的字,孔詞表姐真的會將她嫩死一千一萬遍的!

    「那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丁保佯作為難,心裡卻是一樂,一字一字道:「孔詞姑娘喜歡珍禽異獸,世所共知。給你的罪罰就是,在正月十一碧玉之宴結束前,將所有來賓的賀禮打探清楚,其中但凡有什麼異域送來的珍禽異獸,一個不漏,第一時間將詳情告於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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