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孔漣漪似是明悟到了什麼,瞪圓眼睛,拊掌雀躍道:「大哥哥,我明白了,你是用火折直接點燃你方纔所說的那什麼……蠟氣,對,就是蠟氣,此蠟氣雖形如煙霧,但和蠟燭實則為同質之物,點燃此蠟氣,便如同點燃蠟燭,故燭火可以復燃,並非什麼天外飛火、火龍在天?」
興奮激動之下,白皙的小臉都漲得紅撲撲的。
因性子靈慧跳脫,加之長期愛跟孔詞廝混在一起,言傳身教之下,她反而對這種偏物理的東西理解接受得更快。
孔連順論聰明不下於她,但卻是經史子集傳統教育的半成品,骨子裡也較正統迂氣,反倒沒那麼快頓悟,只隱隱抓到一些什麼,如今聽小妹孔漣漪這麼一吆喝,這才有些恍然,搔著腦袋,點首輕歎道:「經寧兄如此一解,才知先前那『雙龍通天、空中飛火』原來並非通靈神鬼之力,而亦如這火燃蠟氣般道理!嗟乎,孔老子曾曰,子不語怪力亂神,誠不我欺也!」
孔漣漪難得沒有反駁哥哥,暗自點頭,忽地醒起一事,蹙眉,歪著小腦袋,面帶遲疑道:「大哥哥,這麼說,小妹先前那套招引火龍的動作,還有引火咒訣,實則並無任何作用?」
丁保稍有些驚異於這小姑娘的靈動聰敏,也不直接回答,呵呵一笑:「有沒有用,你自己來看。」
說罷,雙手執起兩支燭台,跟她先前演示時一樣,先用鎏金剪刀將兩支蠟燭已經燒成蕊狀的棉芯重新修裁好,然後用引火物將兩根蠟燭一起燃起。
等燭火旺燒,先將其中一隻燭台放平在桌上,手拿另一隻燭台,懸於之前燭台上空。
毫無徵兆地,直接吹熄下方蠟燭,然後很簡單地手握上方燭台,既沒有像孔漣漪之前用小臂丈量距離方位,也沒有施展什麼奇怪的招引火龍的特定動作,嘴裡更加沒有唸唸有詞,只是靜靜看著下燭煙霧繚繞升騰而起。
待煙霧升騰至一定高度時,用手中燭台的火焰,好整以暇地湊在最高點的煙霧上,簡單而隨意,「噗」的一下,璀麗火龍再次出現,蜿蜒而下,頃刻沒入燭芯,而那下方那剛剛吹熄的蠟燭,「唰」地一下,重新燃燒起來。
經此三番實驗直接對比,再結合丁保講述道理,事實俱在,道理通徹,至此,二人再無疑義。
眼見孔漣漪眼泛異彩,躍躍欲試,丁保笑著將燭台遞給她,「來,你自己也試試。」
孔漣漪飛快接過燭台,先是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拎起剪刀就先去修裁那燭芯。
丁保之前只顧著操心該如何通俗易懂地進行講解,此時閒下心來,立馬留意到孔漣漪這個熟練到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這才醒起,除了製造麻煩,這時節的蠟燭其實用起來也很不方便,因燭芯是用棉線搓成的,直立在火焰中心,無法燒盡炭化,所以必須不時地用剪刀將殘留的燭心末端剪才行,甚為麻煩。
不自覺地,突然想起前世一位極喜愛的詩人的那首膾炙人口的「剪燭」詩句,暗想,那種情景應也是極美好的,興之所至,抿了口茶,不禁輕聲吟道:「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終南夜雨時。」
吟詩之舉發乎情,但吟出第一句之後,便覺不妙,旁邊還有至少兩對耳朵在支楞著,誰知這世界有沒有巴山,可不能露出什麼馬腳來?遂最後時刻靈機一動,將原詩的巴山改為終南。
孔漣漪離得最近,最先聽到,不過她自小不愛詩詞,也僅是覺得這句詩感覺極佳,眼睛亮了亮,默默記下,接著心神便全部投入到最新改良版的「循煙燃燭」實驗中去。
孔連順作為懂詩詞之人,聽得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神情複雜地望了丁保一眼,嘴唇囁喏了幾下,卻沒說什麼。
實則,丁保帶給他的震驚吃驚委實太多了,多到現下已經是略微有些麻木了。
孔漣漪一連玩了幾遍,直到徹底弄熟了,這才志得意滿興高采烈地告謝離開,不知是忘了還是有意,竟沒提賭約之事。
客房內僅剩下丁保、孔連順二人時,丁保望了眼孔連順,皺眉道:「你這位古靈精怪的妹妹,不會是故意不提,想要耍賴吧?」
「那不會。孔家沒這規矩。」孔連順斬釘截鐵。
「真如此?」
「應該……不會。吧?」
「……」
西雁孔府,坐落於幽深靜謐的三水街。居此地者,多人士,加之遠離鬧市喧囂,算是終日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西雁城內,為數不多的清淨之地。
天過五更,孔府後園一棟雕樑畫棟的二層小樓前,鵝黃色裙衫的孔漣漪躡手躡腳地推開門扉,臉色微有疲乏,但眉梢眼角卻全無一絲睡意,滿是興奮雀躍,似是有天大的秘密急於與小樓主人分享,片刻都不想耽誤。
「漣漪?」一個纖弱疲乏的聲音,自樓上書房內傳出,未見其人,但只聞這聲音,便讓人心裡一揪,不自覺就有些心疼憐惜。
「小表姐,你又一宿未睡!」孔漣漪初始擔心打擾到樓內主人休息,結果小心翼翼推開門,就見燭火明燃,樓內有一股燭油長時間燃燒後的清香暖意,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這位精力充沛異於常人的表姐又是忙碌了一夜,遂禁不住埋怨道。
「好啦,小管家婆。我這尚有一封書柬寫了一半,不便起身,自己上來吧。」樓上女子說話時,似在皺眉,纖弱疲乏的聲音中,竟又夾了一絲無奈,如果不是親耳聽到,絕難想像,一個人的聲音中,竟會包含這樣複雜而明晰的情緒。
孔漣漪皺了皺鼻子,上樓時,故意將腳跺得彭彭響,以表達心中不滿心疼,可待轉過扶手,
看到書房內那堆積如山的各種書冊,幾無下腳之地,尤其是那條十尺來長的紅木書桌上,各種書籍、典冊、信函堆摞得有半人高,完全將後面那個瘦削勤奮的女子遮擋住,突然又有些心生不忍,腳步不由就輕了些。
似是感受到她情緒變化,遮在書桌後面的那女子,輕聲一笑,語氣也染上了些明快,「怎麼,誰又惹咱們家漣漪不高興了,我之前,不是已經安排他們替你在城門前好好修理教訓過孔連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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