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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捕神漏爺 文 / 解飲

    丁保在柵欄圍築的園子裡密訓時,縣學大庫房內,蘇戈正擺弄著手裡的布偶成品欣喜若狂。

    之前她拿到結構草圖和說明書時,心中對於布偶成品的具體形態實則已經具有一個初步猜想,她覺得會跟真人極為相像,但等最後成品完全填充縫製出來,尤其是當她按照說明書中最後一步,親自用筆墨點睛之後,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非是具體形貌與天兵伍梅有多近似一致,實際上因為要削減開支和降低製作難度,布偶整體比較粗糙簡陋,但是卻恰到好處地把天兵五梅該有的特徵點全部體現出來了。

    遮住布偶的一部分,或許猜不出這是什麼,但完完整整擱在眼前,蘇戈相信,但凡是當日見過天兵之人,絕對一眼便能認出這就是當日的天兵五梅。

    此刻,望著點睛之後仿若活過來的天兵布偶,看著她平伸而出的蕭殺手掌,還有週身那片絕艷慘烈的紅,蘇戈甚至能再次感覺到當日面對天兵本尊時的那種巨大無助和戰慄,深刻體會到她那目空一切視天下萬物如芻狗的狠決霸烈……

    深吸了一口氣,從泥淖般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蘇戈突然對丁保應允自己的定制布偶充滿了期待。

    「蘇大人,前廳有人相侯。」一位縣學僱傭的幫雜小廝出現在庫房門口,小心翼翼喚道。

    「是什麼人?」蘇戈皺眉。

    「一位老人……嗯,老農……」那小廝被蘇戈這神仙妙人兒拿正眼這麼一瞧,渾身如遭電擊,面紅耳赤,說話都不利索了。

    蘇戈聞言一喜,果斷收起結構草圖和說明書,折好藏入袖中,回頭對忙碌的眾婦交待了幾句,然後便跟著小廝朝前廳走去。

    轉過雕花門廊,小廳內的鏤空木窗前,果然背身站著一位形如鋤田老翁的瘦削老者,赤腿芒鞋,泥污點點,背影佝僂滄桑,但腰桿兒站得筆直。

    「師父。」眼瞧那小廝識趣地沒跟上來,蘇戈趕緊疾走幾步,朝老者躬身行禮道。

    老者背後似乎生有眼睛,身形也未見怎麼移動,卻是準確避過了蘇戈的行禮。

    那雙淺灰色的奇異耳朵動了動,轉過身來,一張拙樸與精厲混雜,歷經風蝕日曬猶如花崗岩般的滄桑面龐上,堆滿了慈祥和藹,兩道鷹隼般的厲峭白眉,此際也柔和了起來,「七公子,將軍大人和你看得起,瞧得上我這些微末伎倆,執意喚我聲師父,我也就厚顏生受了,但切莫再行此大禮。說到底,我終究只是『寒門鐵衣』,身份有別。」

    其聲如鼓點,餘音繞鳴。

    蘇戈深知其為人,不好再堅持,注意到師父那對異金打造號稱天下最靈敏的「白衣神耳」方才動過,便放心詢道:「師父,前日你信中言道還要幾日方能回來,莫非,那事已了?」

    老者搖頭,灰眸中黯色一閃而逝,微嘲道:「了不了,還不就是個扯皮推諉,不提也罷。」繼而又道:「倒是華陽這邊,什麼時候出現的天兵,還有人妄言活捉到過一尊,怎麼信中從未聽七公子你提過?」

    蘇戈早知師父肯定會問,倒是沒想過他會專門為此事匆匆趕回,當下毫無隱瞞,將天兵之事原原本本交待了一遍,包括被丁保捨命相救一事,過程中涉及到自己草率救人之莽撞凶險處,自然是一言帶過。

    「這麼說,那天兵附體之人,還真有被困在沙坑之中,倒也不算是謠傳了。」老者聽完,默聲嘀咕了一句,然後豎起鷹隼白眉,沉聲道:「無論如何,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七公子莫要再隨便上前冒險。你可知道,你雖是一番好意,勇毅熱血,但萬一出個什麼錯漏差池,整個華陽縣上上下下會有多少人受牽連掉腦袋?值此風雨交晦之際,再被有心人稍加利用,怕是整個鎮南將軍府合著南國三府,都會捲入其中!」

    蘇戈悚然而驚,雖心有不服,但卻知這是事實,貝齒啄咬著下唇,悶頭不語。

    「七公子,觀你氣色不佳,這幾日沒有休息好嗎?」老者灰眸在蘇戈面上一掃,忽而笑道,「怎麼,還在被那件案子困擾,說出來我幫忙參詳一下?」

    「案子已經結了。連夜抓人突審,昨晚一宿沒睡。」蘇戈置氣,又驕傲道。

    「哦?」老者不禁白眉一挑,頗感意外道:「怎麼結的,說於我聽聽。」

    他一生辦案無數,之前聽蘇戈大概提過這宗案子,自然瞭解這種無線索無凶器無目擊者的案子意外可能太多,便是自己親自出馬也不敢說一準能破,本來還想著回來後有暇時幫她參詳參詳,不曾想她自己居然已經搶先抓到了兇手。

    因為比較瞭解自己這位徒弟的水準,所以很有些出乎意料。

    難得見老者露出這種表情,蘇戈心中不禁大感快意,便將丁保如何協助自己勘驗屍體如何推測兇手身份的過程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連帶他關於微量物證的那番出格言論也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實則這些內容,便是老者不問,她也肯定會全部說於他聽的。

    聽的過程中,老者一向古井不波的面容極為精彩,兩道鷹隼白眉更是挑來挑去,或豎或立,不斷變化形狀,蘇戈瞧得很是有趣,末了,老者兀自呆坐了大概有半盞茶功夫,這才灰眸閃閃,喟然歎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我家五世刑名,名揚天下,到我這裡,更是僥倖掙得天下第一名捕的妄名,最大依仗不過就是世代相傳不斷改良的一首勘物訣和一個勘物箱。勘物訣到我這裡從二十八句增至四十句,勘物箱也有諸多改良變化,我近些年對於勘物一道心有感觸,隱隱覺得有即將觸碰到大變革之趨兆,但始終不得要領,今日聽這一席話,說醍醐灌頂幡然醒悟還太輕,實則對我刑名之道,無異於春雷初綻另辟天地!」

    r/>蘇戈深知丁保那番言論厲害,若不然也不會刻意記下要專程說於師父,但卻實在未想到師父評價居然如此誇張!

    春雷初綻,另辟天地,不至於吧!

    老者是何人,自然覺察到她的情緒心理,激聲道:「七公子你想,刑名之道,為何難學更難精?蓋是因為歷代以來,幾乎全是口手相傳的經驗之談,未成體系,不經歲月磨礪不見多識廣根本掌握不到真功夫。但若依方才言論,花三年五載,甚或十年八載功夫,對於日常所見之氣味、毛髮、種子、花粉、木屑、羽毛、鱗片、纖維、油脂、墨水、胭脂等這些可以準確辨別案犯身份特徵的物證訊息,全部收集起來,進行,樣,樣什麼……」

    「樣本儲備。」蘇戈提醒道。

    「對,對,樣本儲備。」老者越說越興奮,灰眸亮閃閃的,看著很嚇人,語聲卻極為激昂,「這些樣本儲備,全部封庫,詳細信息一一記錄在案,匯成可供查閱之書卷,統一印製,刑名者人手一策,再將我家傳之勘物箱量產,刑名者人手一箱,最後集中訓練提取、比對之方法。到得那時,七公子你想,豈不是天下處處皆有神捕,自此再無冤假錯案,再無亂勘刑名,長此以往,自當屑小辟易,百姓安居……」

    被老者這麼一說,蘇戈也是聽得目泛異彩,心馳神搖,不免暗暗咂舌,照這麼說,丁兄還真就是刑名之道另辟天地形成體系的始作俑者、未來始祖了?

    老者呆立著,不斷豎眉,咂嘴,忽地一把抓住蘇戈,激動道:「不成,這其中尚有許多未解之處需仔細斟酌印證,七公子,此人現在何處?你快些帶我過去拜會,待我沽上一壺老酒,今晚要與之秉燭夜談,不眠不休……」

    「師父,這可不成。丁兄此時正忙著,我這邊也還有他交待的事情未完成。你且稍待幾日,待他有暇時,我再領他去草廬尋你。」蘇戈趕緊溫言勸止道。

    「姓丁?可是之前從天兵手裡救下你和白小子的那位丁保丁探花?」老者忽然醒神道。

    蘇戈點了點頭,同時擔心師父再著急上火,趕快敬上一杯香茗。

    見她點頭,老者面容一肅,瞬間沉默下來,喝了口茶,鷹隼白眉一挑,灰眸射出湛湛厲芒,「背景可弄清楚了?」

    「師父!」

    蘇戈微微一窒,面泛慚色,但還是咬著小白牙,不情不願道:「丁保,字探花,男丁,年十七,舉人出身,本縣人氏,父母早亡,有老僕祿伯,世清白,家中舊宅一進,東海另有園子兩處,地薄瘠,植有時蔬瓜果,佃農四十餘戶……」

    老者聽完面色頓緩,言道:「看來不是有心人,甚好。既是清白之身的可造之材,我現立刻修書給將軍大人,推薦此子加入『寒門鐵衣』,最不濟,也要為他掙個你們蘇家的一等刺黥身份,絕不比那知縣羅老兒差。」

    蘇戈一聽,面泛異色,張了張嘴,卻終是沒說什麼。

    「對了,七公子,這丁保交待你協助做什麼來著?」

    蘇戈心緒莫名紛亂,胡亂應道:「也沒什麼,就是些幫他掙錢的事情。」

    「扯虎皮都會了,不錯,看來確是人才。」老者品著茶,隨口問道:「連你都拉下水,他這是要準備掙幾個子兒?」

    「三萬兩。說是至少。」

    「哦,三萬兩,也還不錯……噗!咳!咳!咳!多,多少?!七公子!你剛說多少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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