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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風波又起(十) 文 / 看泉聽風

    「讓高崢去涿縣當郡尉?」高嚴閒適的躺在軟榻上,目光一直落在給高年年推鞦韆的陸希身上,聽著母女不時發出的清脆的笑聲,高嚴臉上也不由帶了微笑,回建康後他一直在家裡養傷,也不去官署,整天就陪著妻女,日子過得很是悠閒,聽到這句話才分了一絲注意力給王直。

    「是的。」

    「他這麼想讓高崢去就去吧。」高嚴漫不經心的說,老頭子真是老糊塗了,他十三歲就進薊州,整整經營了二十二年,前朝末帝在時,大力扶持親弟廣陽王,都沒從他手上奪一分好處過去,廣陽王還比他早來薊州的,就高崢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難道他真以為一句任命就能讓高崢把薊州接手了?

    「要不要我讓老蘇他們多注意下。」王直問,薊州是高嚴最後的底牌,當初帶著妻子兒女上京的時候,高嚴沒有把所有的心腹都帶走,留了不少人看老家。

    「不用,不過小娃娃,量他翻不出什麼大浪來。」在高嚴的眼中他的對手只有高元亮一人,其他人他還不放在眼裡。他當年去薊州是靠實打實的軍功定下的地位,高崢現在去不過只掛個名分罷了,對付一個小毛孩哪裡需要他親自出手。

    王直見狀也不多言,的確高崢一去就動手太引人注意了。怎麼說高崢也是郎君的侄子,當二叔的為難侄子,這個名聲可不怎麼好聽。

    「讓你找的孔雀找來了嗎?」高嚴問。

    「找到了,我還讓人找了幾隻仙鶴,現在還在讓人馴化。」王直說。

    「收好了早點送進來。」高嚴琢磨著這些東西怎麼都能轉移小粘糕一段時間的注意力,省得她沒事老貼著皎皎,高嚴臉色不是很好看,這小丫頭因為皎皎跟著崧崧、山山去找她,把她丟在府邸裡三天,在家哭了三天,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嗓子都哭啞了,把皎皎心疼壞了,這些天就圍著女兒打轉了,絲毫不顧他還受了重傷。連陪他在花園曬太陽的時候,都要帶著這塊小粘糕出來蕩鞦韆。

    「郎君,太尉府派人來問,你什麼時候可以去官署?」王直問。

    「我現在都傷成這樣了,怎麼可能去官署?起碼等過了年再說。」高嚴嘴角一挑。

    「阿兄。」陸希陪女兒玩了一會,有些撐不住了,就先過來休息,跟其她貴夫人不同,陸希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體和體型,也堅持天天鍛煉,自認體質也不差,可對付精力旺盛的女兒,她還真有點吃不消。

    高嚴見她臉頰紅撲撲的,氣息也有些不穩,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休息一會,讓丫鬟陪著她胡鬧就夠了。」高嚴說,「你都寵壞她了。」

    「寵就寵吧,也寵不了幾年了。」陸希歎氣道,年年最晚二十也要出嫁了,她能寵幾年?

    「你要是捨不得,讓她嫁人後住在家裡不就好了?」高嚴說。

    「你想的美。年年是未來的齊國公夫人,哪有住在娘家的。」就是公主下降,在陸家都不會另開公主府的。虧得年年嫁回自己娘家,不然陸希說不定真給女兒招贅婿了。她見高嚴一旁散滿了公,「阿兄,上回阿嫵對我說,想讓你給劉鐵安排個職位,不要老讓他做她的侍衛。」

    王直一聽劉鐵,心中一動,陸太后的意思是想讓劉鐵依附嗎?這劉鐵倒是不錯,還掌著禁衛軍。

    「不是大哥已經安排他了嗎?」高嚴不為所動,劉鐵一心癡戀陸言,看起來跟他似乎有點像,可他還真看不上劉鐵。男人要頂天立地,無論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這樣才能給妻子最好的生活,劉鐵這種整天圍著陸言打轉,完全放棄自己事業的愛,根本就是懦夫所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談何照顧妻子?劉鐵根本不是能成大事的人,高嚴完全看不上。

    陸希聽了高嚴的話也沒有多說,公事上她很少改變高嚴的決定,因為高嚴的決定比她的更好。

    「皎皎,侯家的年禮你備好了嗎?」高嚴問。

    「備好了。」陸希愣了愣才道,侯家跟陸家基本沒關係,尤其是侯瑩死後,兩家幾乎不來往了,直到前幾年侯家突然送了一份厚厚年禮去薊州,兩家才算恢復了關係。侯遠年紀不小了,這幾年一直綿延病榻,侯家面臨的窘境跟劉家一樣——後繼無人。子孫就找不出一個有出息的,侯遠為了子孫後代,才搭上了高嚴這條線。他早就不是四征將軍了,但軍中餘威尚在,高嚴對他的示好也默默接受了,兩家這幾年往來不密切,但也沒斷過關係。

    「送去侯家的年禮,我會親自派人去送。」高嚴說。

    「好。」

    「阿兄!」高年年在花園裡玩了一會,見高崧崧和高山山出現,從鞦韆上跳了下來,往高山山懷裡撲。

    高山山笑著彎腰抱起妹妹,往上拋了拋,又大大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氣,惹得小丫頭咯咯直笑後,才抱著妹妹往父母處走去,「耶耶、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向陸希行禮。

    「你們四叔身體如何?」高嚴啜了一口茶水問,高嚴身負重傷,不能輕易走動,就讓兒子去高回府上代高嚴探望高回。

    「四叔情況還算可以,四嬸也說阿娘送去的補品很有效,尤其是那些野山參,讓四叔現在好過了不少,等過完年四嬸就準備帶四叔去湯泉別莊休養。」高岳說。

    「嗯,那裡氣候好,又有湯泉,對你四叔身體不錯。」陸希點頭。

    高嚴吩咐道:「他什麼去別院,你們親自護送一趟。」

    「唯。」高岳和高屾奇怪,父親什麼時候這麼有兄弟愛了?

    「四嬸還說過了年就讓阿巋先娶妻。」高岳又道。

    「這麼快?阿巋過了年也才十四。」陸希錯愕的問,阿巋比崧崧小了一歲,崧崧過年也才十五。

    「聽說這件事是四叔的決定。」高屾說,「四叔想讓阿巋早點娶妻生子,然後把爵位傳給阿巋。」

    陸希和高嚴對視了一眼,「阿巋的媳婦也比他大了三歲吧?今年也有十七了,這個年紀到也合適。」陸希想了想道,從山山懷裡摟過女兒,「年年,明天跟阿娘一起給你未來的堂嫂選添妝的禮物好不好?」

    「好。」高年年仰著頭問高岳道:「大哥,年年的宮燈做好了嗎?」

    高岳抬頭笑著捏了捏妹妹的兩個小揪揪,「還沒有,不過大哥一定在初一之前給你送來。」

    「嗯。」高年年乖巧答應。

    「什麼宮燈?」陸希疑惑的問。

    「大哥答應給年年做個漂亮的宮燈。」高年年張開小手說,「年年答應了祖翁,今年要做個最漂亮的宮燈給他的。」

    高嚴很奇怪,老頭子從來沒看他順眼過,怎麼就這麼疼崧崧和年年呢?

    「阿娘不是給你做過宮燈了嗎?那些小宮燈你這麼快就不喜歡了嗎?」陸希說的小宮燈,就是她還沒跟高嚴成親前,高嚴送給她玩的牙雕小宮燈,那天陸希翻出來哄女兒玩,被高年年當寶貝般的收了起來。陸希很寵女兒,也自認把女兒寵的有點過分嬌嬌了,女兒要什麼給什麼,但是她一直教導女兒要愛惜東西,還給女兒做了很多百寶箱,教她把自己的玩具收起來,所以年年並沒有養成喜新厭舊的脾氣,對自己的東西也非常愛惜。

    「才沒有呢!」高年年大聲的反駁,眼眶有些發紅,嘴裡嘟噥的說了一句話,但誰都沒有聽清楚。

    「你說什麼?」陸希沒聽清楚女兒說什麼,高年年在她懷裡,她也沒注意女兒的神色。

    高氏父子一下子注意到了高年年反常的情緒,三人臉色不約而同的沉了下來,小粘糕黏人又愛哭不假,但也僅僅少數幾人,比如陸希、比如高山山、比如穆氏、春暄等人,對高嚴和高岳她都不會這麼哭,大部分時候小丫頭還是非常乖巧的,不然她也不會這麼受高威寵愛,高家那麼多孫女,高威也就抱過她一個而已。高山山蹲在妹妹面前,「年年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

    高年年小身子往陸希懷裡蹭,「阿娘,我的小宮燈送給圓圓阿姐了。」

    「是阿姐是喜歡你小宮燈嗎?年年真是好孩子。」陸希愛憐的親親女兒。

    高年年受的阿娘的誇張,開心的咯咯笑了起來,不過還是強調道,「不是阿姐問年年要的,是年年看阿姐傷心送給她的。」

    「圓圓為什麼傷心?」陸希問。

    「阿娘去看耶耶的時候,阿姑讓年年入宮陪她玩,年年帶小宮燈給祖翁和阿姑玩,他們都說好看,祖翁還送了年年一個好漂亮的小宮燈,年年就跟阿姐一**宮燈玩,被八堂姐看到了,八堂姐說小宮燈好看,就要年年送給她。」高年年嘟了嘟小嘴,「年年不喜歡她,就沒有送。」

    「嗯。」陸希摸著女兒的小腦袋,「然後呢?」

    「然後八堂姐就罵年年小氣,六堂姐也幫著八堂姐一起罵年年。」說道這裡,高年年可委屈了,小爪子扒拉著往阿娘懷裡蹭,仰著腦袋、大眼淚汪汪瞅著她,「阿娘你以後不能丟下年年了,你一走就有人欺負年年了。」她著重強調了自己的可憐。

    高氏父子冷氣四散,高嚴眼底寒意都快結成冰了,這塊小粘糕自打出生開始,就黏著皎皎、四處跟他做對,可即便如此,她長這麼大,他也就打過她一次而已,什麼時候他的女兒可以被人隨便欺負了。高嚴用目光詢問陸希,所謂的六堂姐、八堂姐是誰的孩子?高威有六個兒子,孫子幾十個,孫女也有十來個,別說高嚴了,就是陸希都不怎麼分得清高威的孫女哪個是哪個。

    王直很生氣,年年是郎君和女君唯一的女兒,高家唯一的嫡孫女,哪個混蛋這麼不開眼敢欺負她!

    陸希卻不為所動,沒人比她更瞭解女兒,這塊小粘糕會吃虧才有鬼。不過看著女兒這撒嬌的萌樣,還是安撫她道,「阿娘以後不會了。」

    高年年小手抱著陸希的脖子撒嬌道,「那年年今天可不可以跟你和耶耶一起睡?」

    「不可以。」高嚴立刻拒絕了。

    陸希也摸著女兒的小腦袋,「年年,你過年都滿七歲了,不能跟耶耶、阿娘一起睡了。」

    「為什麼?」高年年不懂。

    「因為過了七歲,年年就是大姑娘了,哪有大姑娘天天給耶耶、阿娘一起睡的。」七歲的女孩子在現代還沒有上小學,但是對古代來說已經是踏入大姑娘的行列了,陸希可無意挑戰整個社會的規則,女兒已經不適合跟他們夫妻睡了。

    「但是現在年年還沒有滿七歲啊。」高年年急了,小手緊緊的抱著陸希的腰,「要等過年後才是大姑娘。」

    陸希被女兒鬧得哭笑不得,不過看著女兒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是答應了今天晚上讓她在床上睡一會。

    「那你怎麼後來又把宮燈給圓圓了呢?」高岳對母親和妹妹歪樓的能力很無奈,將話題拉回正道。

    「六堂姐、八堂姐罵年年,年年想阿娘說好孩子是不可以罵人的,所以年年就沒有理她們,年年才不屑跟她們計較呢。」高年年高傲的仰起小下巴,小模樣極為冷艷高貴,阿姑說過她是高家的嫡長孫女,祖翁最疼愛的小郡主,天底下沒有小貴女比她更尊貴了,她才不會去跟那些人計較呢。

    「……」陸希無語的看著女兒。

    高氏父子對女兒妹妹這副傲嬌的小樣很滿意,「對,年年不用去跟那些人計較。」高屾欣慰的摸摸妹妹的小腦袋,什麼六堂姐、八堂姐,哪裡比得上他們年年尊貴。

    「之後呢?」陸希追問女兒。

    「年年沒有理六堂姐、八堂姐,不過她們不依不饒。」說道這裡高年年對自己很滿意,她都會說成語了!「阿姐見她們罵的很過分,就幫我說了幾句話,結果被她們罵哭了,我就……」高年年說道這裡有些心虛,小腳尖不停的在地上磨蹭。

    「你做了什麼?」陸希不抱任何的希望的問,這丫頭不會揍了她們吧?

    「我就揍了她們!」高年年舉起粉嫩嫩的小拳頭憤怒的說,「耶耶說過,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叔說過,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

    高嚴:「……」

    王直:「……」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兩人心裡同時浮起這個疑惑。

    陸希扶額。

    「你打贏了她們?」高岳問。

    「她們好弱。」高年年不屑的說,「我就打了她們幾拳,她們就哭著跑了!我看阿姐還在哭,就把小宮燈送給阿姐玩了,阿姐很喜歡。」

    「哈哈哈——」高岳和高屾放聲大笑,高屾抱起妹妹,用力的親了親她粉嘟嘟的小臉,「年年做的好!」高年年晃著小腿非常得意。

    「不許教壞年年!」陸希沒好氣的說,「高年年,你過來!一會跟阿娘去跟你堂姐道歉!」

    「阿娘!」高岳和高屾不解的看著陸希。

    高嚴也道,「橫豎幾個庶女,難道年年還打錯她們了?」

    「就算是庶女也是她的堂姐。」陸希對高家的血統絕望了,她居然養出了一個暴力女。為什麼她就不能生個完全像她的孩子?不過在關口來挑釁她的女兒,陸希狠狠的瞪著高嚴,都是他那一家子父不父、子不子、兄弟不是兄弟的關係鬧得!「春暄,給小娘子換衣服,我們馬上入宮。」

    「你入宮做什麼?」高嚴問。

    「我去找阿姐。」陸希皺著眉頭,年年這關口做了這種事,從小處說是小女孩爭風吃醋,往大裡說就是不顧姐妹情分。兄弟姐妹情分現在是高威最忌諱的地方吧……

    高嚴也明白妻子在擔心什麼,但是他毫不在意,「你別多心了,你要是不喜歡年年這樣,在家教訓就行了,老六他們你不用去在意。」他們算什麼東西,也配讓他妻子女兒去道歉?高嚴從小不受高威寵愛,可再不受寵他也是高威的嫡子,能跟他比擬的就是高囧,他從來沒把幾個庶出的兄弟看在眼裡,即使是高團也是後來相處出來的感情。

    陸希搖了搖頭,她對高嚴以後的計劃只有一個大概的瞭解,也很清楚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很多事她的想法、甚至是高嚴的想法都不重要了,爭權奪利她幫不了高嚴,但也不會拖他後腿。「我不是去道歉的。」年年過年才虛歲七歲,足歲才五歲,老六那兩個孩子是十歲多了,半大孩子欺負小娃娃,還被揍哭了,她們到底是不是高家的種?陸希這會開始壓縮女兒年紀了,她不會去插手孩子的事,不過高威那邊還是需要講明白的,自古帝皇——多疑還喜歡神腦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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