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薊王走了。」
高囧看過太子妃後,剛從太子妃寢室出來,內侍就上前稟告道,還將剛剛在二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高囧聽罷嘴角微曬,他也只有這點出息了,「胡先生到了嗎?」高囧問。
「回殿下,胡先生在書房。」內侍道。
高囧大步往書房走去。
「殿下。」胡敬來了有一會了,正在翻看著書冊,見高囧入內,忙起身行禮。
「阿叔不必多禮。」面對親近的人,高囧一向溫和。
胡敬含笑等高囧示意他坐下後,他才繼續坐下。
「阿叔你在看什麼?」高囧問。
「《百工冊》。」胡敬將書卷遞於高囧,「殿下看過這冊書嗎?非常有意思。」
「《百工冊》?」高囧平時除了除了政務、看些史記外,看閒書的時間並不多,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本書,他接過一看才翻了第一頁,「這是誰寫的?」和時下寫的天花亂墜的時不同,這章用詞精簡,但又不讓人有晦澀之感,一張一弛、極是大氣,這份功底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高囧不由好奇,這人有這份筆力,難道還愁生計,居然為工匠寫書。
「齊國公。」胡敬說。
「你說陸著書郎?」高囧這下是真驚訝了,陸家是什麼門第?陸家從前梁起就是史官了,這梁史是陸家人從頭到尾記下的,前宋建立後,鄭裕依然讓陸家人編寫了梁史,同時宋史也是陸家記錄了。這也是陸家即使在陸琉死後,一直沒人沒入建康當官,可陸家的地位依然不可取代的緣故,自古史官是最清貴不過的官職。什麼時候齊國公需要屈尊為百工寫書了。
「殿下這書是薊王妃讓齊國公寫的。」胡敬說。
「她?」高囧這下不奇怪了,要是陸希開口,齊國公還會拒絕這個從小養大的他的阿姑嗎?
「殿下閒暇時可以好好看這《百工冊》,據說當初薊王妃想取名《百工傳》的。」胡敬道。
給百工寫傳?她還真敢想。高囧失笑。
兩人談笑間,高囧的屬臣們都陸續入內了,高囧將書冊放在一旁。
高嚴是被高威招回來。魏國在三年前也改朝換代了一次,現在魏國的皇帝是宇雄。原本宇雄想趁著宋國大亂,藉機揮軍入中原,卻不想連宋國的第一道防線赤峰都沒有突破,就被高嚴狠狠的打了回去,這一打就差點直入魏國腹地。虧得魏國太子宇靖也不是庸才,才將高嚴攔在去魏國國都的半途,宇雄急上火的派人跟高威求和。
高威現在也不想跟魏國真正開戰,鄭宋繼承前梁,原本底子打的就很不錯,尤其是鄭家前面幾代皇帝都稱得上明君,縱然宋國這些年一直天災不斷,但並沒有傷筋動骨,直到宋末帝上位,才把這好好的家底折騰空了一大半,所以高威的運氣沒有鄭裕好,鄭裕沒遇上敗家子皇帝,高威遇上了。魏國現在送錢送物資了,高威當然願意了。兩國議和,自然有雙方臣耍嘴皮子,不需要高嚴了,高威就把兒子招回來了。
高嚴打贏了這場仗,對大興是好事,可對高囧來說就不是了,高嚴因這一仗在軍中、民間的威望一時無人可及,不僅軍士就是普通民眾都知道薊王了,更有甚者把高嚴比喻為霍驃騎。高元亮身為太子,名聲居然深深被弟弟壓下去了,這怎麼能不讓高元亮的幕僚著急。高元亮不可能跟高嚴一樣四處征戰,他是太子,沒重大的理由,怎麼能親征?
高元亮冷眼看著幕僚議論紛紛,臉色愈發陰沉,一群蠢材!
胡敬看著高元亮的臉色,心裡暗歎了一聲,他如今已不是高元亮的幕僚,而是中護軍,平時為了避嫌已經很少出入高元亮的太**了。可聽高元亮手下這些人議論紛紛,不由暗暗頭疼,這些人以前幫著身為太守的郎君出謀劃策足夠了,可幫著太子就欠缺了。胡敬不禁又想起了高嚴,他手下的幕僚,全是陸家出來的,要麼就是崔家、顧家,這種大家族出來的弟子,就算才華不顯,可至少不會如此短視。不過武官跟官走的那麼近,卻是武官間的大忌,別看高嚴現在在軍中的威望看似極高,可除了他帶出來的那支薊州軍外,軍中並沒有太多的高級將領支持他。武官打天下、官治天下的,這天下也要打到手了,才能開始治理。
「依下官看,薊王打退魏國,有功。可殿下輔佐陛下治國,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一名官員終於說了反對的意見,高元亮和胡敬目光同時落在那幕僚身上,那幕僚受了鼓勵,說的越發的流暢,「當年叔段何嘗不是名聲赫赫?詩中尚有讚揚其仁孝的詩句,可最後還是敗於莊公,逃奔於共。」
高元亮是太子,未來的皇帝,沒有人要求皇帝必須會打仗、或者是有不斐的才華,他要的是會治理國家。高嚴戰功赫赫又如何?最後不過只是一個武將罷了。現在重點可不是拖高嚴的後腿,而是要幫著高威穩定朝政,高元亮太子時間越長,將來的帝位就越穩固。
胡敬微微一笑,但凡皇帝就沒有多疑的,哪怕之前再父子情深,當年鄭裕對長子鄭啟也是多有看重,可當了皇帝後,對太子也是百般忌諱。陛下倒是什麼都不會避著太子,可陛下越是這樣,太子就越要小心,皇位還沒有坐穩,就開始兄弟相爭,他們是嫌殿下太子之位坐的太穩了嗎?太子現在不爭就是爭。
這點高元亮心理也很清楚,所以即使是最他威脅最大的高嚴,他都沒有出手過,一來他還需要高嚴出去打仗,親兄弟總比屬下可靠;二來是沒必要,只要父親在他就永遠是太子,等再過了十來年,高仲翼憑什麼跟自己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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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陸希懶懶的高嚴身上,眼睛半開半合。
「昨天晚上回來的。」高嚴給妻子擦乾身上的水珠,又取過放在一旁的香膏,挖了軟膏在掌心捂熱後,一點點的抹在妻子身上,連她的一雙腳都仔細的抹了,在抹到陸希的腳趾上的時候,高嚴忍不住握起她的腳親了親。
陸希腳往裡縮,身體想往他懷裡蹭,高嚴乾脆將她抱在懷裡,「我先去入宮找父親,剛出宮。」他得勝回朝的消息,建康都傳遍了,皎皎是因為去了吳郡別院,沒接到消息,這也是他有心讓大家瞞著她,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陸希抬頭咬他的耳朵,「你又讓人瞞著我!」
「也就瞞了三天,再長就瞞不住了。」高嚴忙解釋道。
「你跟魏國不打了?」陸希問,上回他傳來的消息還是他只攻入了魏國一半的領土,陸希計算了下,正好是大興安嶺、北大荒那一塊。
「不打了。」打完了,就他沒什麼事了,他幹嘛那麼拚命?高嚴給妻子抹著香膏,抹著抹著手又開始不規矩了,但是——高嚴惋惜的看了空了的羊奶罐,早知道再多準備幾個了,他算著皎皎的小日子,不行,這幾天可是她說的什麼危險期,他可不要再來一個小討債鬼了!
「要議和嗎?魏國要不要割地賠款?」陸希原本都有點睏了,可聽到這個又來了精神。
「要。」
「誰去談判?」
「陸敏行和顧行允。」高嚴說了兩個人名,一個是阿劫的生父,一個是阿劫的岳父,都是自己人,見妻子眼睛都亮了,他笑著問,「你看上什麼地方了?」
「阿兄,你把輿圖拿來。」陸希興致的直起身體。
軟玉溫香在懷,高嚴怎麼肯走,他摟著寶貝哄道:「你說地方,我肯定知道。」
「我要黑水那一片土地。」高嚴同魏國交戰多年,陸希對魏國的地理環境也熟悉了,就著腦海中的印象,用手在床鋪上虛虛畫了一片土地的形狀。
「你怎麼要這處?」高嚴問,那裡屬於魏國人口相對比較稀少、荒僻的地方。
魏國說是要割地賠款,可大興沒人當回事,那麼窮鄉僻壤的地方,哪裡比得上他們天朝上國?
「阿兄,我說那裡有最富饒的土地你信不信?」
「信。」高嚴自八歲認識皎皎後,旁人不知道,可他見多了皎皎各種奇思妙想,比如說最早的千里眼、火藥,還有雲南郡那裡的止血藥……雖然皎皎總跟自己說,她是從書上知道的,可看書的人多了,怎麼就皎皎一個人知道了?尤其是皎皎跟孩子們說的那些床前故事,高嚴即使不怎麼看書,也知道這些事絕對不是一句看書可以知道的,只是皎皎不說,他從來不問,反正皎皎是皎皎就夠了。
陸希想到,三江平原雖然土地肥沃,可一定要適量開荒,不能造成環境污染,不然她就是千古罪人了,「阿兄,等那片土地到手後,我想讓大誠帶人去查探一番,要開荒也不能過度開採,尤其是那些沼澤,一定不能隨便亂動。」濕地可是地球的肺啊!即使在吳郡,陸希都把能保護下來的濕地都給保下來了。至於開荒的人選,陸希盤算了下,可以先從薊州移過去,這些年薊州多了不少人口,只要給的待遇好,那些人未必不肯去。開荒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可以慢慢來。
高嚴見皎皎這麼開心,想了想,「皎皎,那片地我頂多拿一半。」就算他立了大功,父親也不可能封那麼多地方給他。
「啊?」陸希困惑的眨了眨眼睛,見高嚴遲疑了下,又對自己說,「你要是喜歡,等上一段時間,我一定給你全弄來。」
「我才不要那片地呢!」陸希啼笑皆非,她哪有那麼大的胃口吞得下那麼大一片地,「阿兄,那片地要是開墾的好,就是第二個吳郡呢。」吳郡現在可是大興最大的糧食產區,還有一塊就是在益州。
「是嗎?」高嚴若有所思,要是這樣的話,這片地就算不能給自己,也要劃入薊州的範疇。
陸希摸著他的背,背部肌肉有些僵硬,她不由心疼,「你沒讓人給你揉腰?」武將年輕時候身體好,可老年身體往往還不如官,陸希最擔心高嚴的身體,十分注意他的身體養護。
「就這幾天沒弄。」高嚴頗為心動的提議,「你幫我踩踩?」
「不要。」陸希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不懷好意,她拉過被子,翻身背對高嚴睡下。
高嚴緊緊的貼在她身後,讓她靠著自己,給她擦著濕發。
「阿兄,你這次回來後,就留在京城了嗎?」高威能放任何兒子去封地,唯一不會放的就是高嚴。
「不,我休息幾天就要離開。」高嚴說。
「你去哪裡?」陸希翻身追問。
「你忘了外面還不太平。」高嚴順著妻子的長髮,「皎皎,我要給你一個太平盛世!」第一次,高嚴將自己的野心毫不遮掩的說了出來。他也是高威的兒子,論什麼都比不高元亮差,憑什麼要他要低高元亮一頭?而且一旦高元亮上位,就算自己不死,也會被他當豬一樣,圈養領地一輩子,他的後輩繼續重複他的老路……這種的生活,是高嚴完全無法接受的。就因為高囧是長子?那麼他不在就行了。
陸希抬頭看著高嚴,在高威登上帝位的那天,陸希就猜到有這麼一天了,一山不容二虎,高囧和阿兄遲早就對上一天,陸希往高嚴懷裡蹭得更緊了,「阿兄,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小說可以有隱歸,而現實——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能去哪裡?除非離開他們大興領土。「天朝上國」這四個字不是隨便說的,此時世界上最發達的地方就是大興,他們一旦離開,就代表了他們從一個高度發達的明國家,去一個未開化的原始森林,先不說其他,光是吃穿、醫藥就成大問題。更別說他們離開了,那些跟著他們的人怎麼辦?陸家怎麼辦?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陸希絕對不想離開。
高嚴低頭親了親她額頭,鳳眸裡儘是滿足的笑意,「皎皎,你真好。」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娶了皎皎。
陸希卻沒高嚴那麼輕鬆,篡位、奪嫡,這些詞從嘴裡說出來是輕輕鬆鬆,可真要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高嚴手捂上了陸希的眼睛,「睡吧,一切都有我。」
陸希聽話的閉上眼睛,既然問題都已經發生了,那就去努力解決吧,擔憂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養足了精神,再慢慢籌劃。
高嚴看著妻子的睡顏,愛憐的親了又親,他也不願意這麼早說出來嚇皎皎,但他不說皎皎會更憂心,而且高囧有時間,他沒那麼多時間。